赫連鐵力在可汗的牙帳里正要出門,手下將領仆固忠向簾幕內(nèi)探進了一個腦袋。他說話有些支支吾吾:“大汗,我們有話向您說。”
“有什么話?說吧!”赫連鐵力揚了揚手。
“這個......這個......”仆固忠?guī)状卧挼阶爝?,幾次又都咽了下去,他有些緊張地看著赫連鐵力,“要不,讓他們都進來?”
“都進來吧!”赫連鐵力心下狐疑,不知道仆固忠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眾將領魚貫而入。沒人落座,大家都站在赫連鐵力不遠處,也沒人說話,牙帳里的氣氛有些詭異且壓抑。
赫連鐵力有些惱火了:“你們有話跟我說是吧?那就說啊!怎么,沒人開口了?”
斛律輝與其說在說話,不如說在唱歌:“女人那美艷的容顏會讓你明澈的雙眼蒙蔽;女人那柔媚的聲音會讓你冷靜的頭腦混亂;女人那溫暖的身軀會讓你......”
“你到底要說什么?直說就行了!”赫連鐵力一聲怒喝打斷了斛律輝。
“大汗,我們都認為,您被那個女人迷住了!”仆固忠小心翼翼地說,說完之后還怕赫連鐵力生氣,接著甩幾個高帽戴上去,“雖然大汗是草原上的英雄,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吶!”
“大汗,那個女人雖然用解藥治好了您,但其實,她也是殺您的人啊!”斛律輝語重心長地向赫連鐵力分析,“那位被您殺死的斷臂刺客說了,只有用毒藥的人才知道解藥是什么?!?p> 赫連鐵力白了斛律輝一眼:“你以為我不知道嗎?”
斛律輝一時語塞:“你知道?你知道她是刺殺你的人,不光不殺她,還把她留在你身邊?這......這......”
哥舒天發(fā)出一聲悲憤的怒吼,指著赫連鐵力的鼻子:“他已經(jīng)被女人迷住了!他已經(jīng)忘了當初要帶領我們統(tǒng)一草原的誓言!他不配再做我們的汗!”
仆固忠對著哥舒天厲聲怒喝:“大膽!不得對大汗如此無禮!”
哥舒天氣呼呼地轉身,掀開簾幕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里?”赫連鐵力問。
“我去把那個禍害大汗的女人給殺了!”哥舒天回答。
“你給我站??!哪兒也不許去!”赫連鐵力的聲音嚴厲起來。
高大健壯的漢子哥舒天竟然瞬間哭了起來:“你果然舍不得那個女人!完了,完了,我們赫連部的可汗變成了這樣,這下全完了!”
赫連鐵力哭笑不得,問大家:“你們真的以為我被那個南朝女子迷住了?都是這么認為的嗎?”
他掃視著每個人的臉。雖然每個人的臉上表情各異,好像,都在給他肯定的答復。其實也可以理解,如果大家不是都這么認為的,就不會聚集起來到牙帳找他了。
赫連鐵力覺得有必要向大家澄清一下自己的真實想法,否則的話,眼看著赫連部高級將領的人心都要散掉了:“我知道花朵朵是刺殺我的人,但我仍然沒有殺她,而是留下她,并不是迷戀她的美貌,而是因為她是個人才!她一個南朝女子,在人生地不熟的塞外,在我們赫連部的大本營,在千百士兵的拱衛(wèi)之中,成功地刺殺了我,還成功地逃走了!這種事情,你們能做到嗎?”
“做不到?!逼凸讨一卮?。
別人也都紛紛搖頭。
“我們統(tǒng)一草原,光靠軍隊是不夠的。所以,我要留下她。她有用。比如,她可以像刺殺我一樣,替我們刺死阿史那丹。”赫連鐵力向眾將解釋。
阿史那丹是阿史那部的可汗,赫連鐵力的父親赫連雄心就是在攻打阿史那部失利后憂郁而死的。
“可是,她會真心為大汗效力嗎?用她,會不會很危險?她畢竟是刺殺過大汗的人吶!何況,南朝人一向奸詐?!逼凸讨疫B發(fā)兩問,表達自己的擔心。
“她是刺殺過我??墒牵绻疫B容忍一個刺殺過我的人為我效力的肚量都沒有,那還有什么資格做你們的汗?至于她是否會真心為我們效力,這個我也不知道,但我總要去嘗試。”赫連鐵力看向斛律輝,“對吧?”
“當然是這樣!”斛律輝回應赫連鐵力。不管行不行總得去試了再說,這是斛律輝的信條。
“阿伏干給她療傷的時候,我記住了她生命垂危的昏迷階段所說的夢話。夢話是不會騙人的,都是真心話?!焙者B鐵力侃侃而談,“從那些話里我能判斷出,她對鳳凰王朝并沒有好印象。后來,我也證實了,她的父母也是被鳳凰王朝的一次軍事行動害死的!”
仆固忠點頭:“這樣啊,看來她和我們之間有合作的基礎!”
赫連鐵力接著對自己之前的舉動給出解釋:“我必須殺了賈貴,那個斷臂刺客。否則,只要他活著,見到他那個軟弱的慫樣,花朵朵肯定能判斷出賈貴向我們招認了一切。我就無法假裝不知道花朵朵是刺殺我的人了!人心都是肉長的,女人的心還要更軟一些。她刺殺了我,我故作不知,還一直對她好,她一定會覺得問心有愧,虧欠與我?!?p> “原來如此!”眾人看向赫連鐵力的眼光中充滿著欽佩:大汗果然深謀遠慮。
“大汗,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嘿嘿,我是個粗人,剛才說話直,你別生氣!”哥舒天向赫連鐵力不好意思地笑笑。
赫連鐵力看著他,無奈地搖搖頭。哥舒天脾氣暴躁心直口快,這種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現(xiàn)在要把她送走。她要回南朝去了。”赫連鐵力說道。
眾人又立刻瞪大了眼睛:“?。看蠛棺罱K還是不能把她收為己用??!”
“這叫欲擒故縱!現(xiàn)在就算她留下來,我也不敢百分之百信任她。但如果她從南朝回來,我就敢絕對信任她了!”赫連鐵力說著話,語氣不太堅定,因為對于花朵朵能否再回來,他也心里沒底。
仆固忠看著赫連鐵力的表情,建議道:“既然大汗也不能確保她一定回來,那干脆殺了她算了!”
赫連鐵力堅定地擺擺手:“不!我不會殺她的,哪怕她一去不返。斷臂人那批刺客是來追殺她的,說明她與原來的組織已經(jīng)勢同水火,所以她回去以后不可能再為原來的組織效力。她對我們已經(jīng)不再有任何威脅了,殺她干什么呢?我們赫連部本來就沒她這個人,就算她不回來,我們赫連部無非也還是沒她這個人。我們又有什么損失?”
赫連鐵力的解釋讓大家心頭豁然開朗,眾人先向大汗致歉,然后高興地離開了。
草原上,赫連鐵力與花朵朵送別。花朵朵想到連日來赫連鐵力對自己的好,總覺得有些話要說出來才行。但這話說出來可能會給自己帶來麻煩,所以她幾次欲言又止。
赫連鐵力將衣服盤纏送給花朵朵:“花姑娘,我們就此別過。不管什么時候,你都可以隨時到草原來找我。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忘了,你在草原上有赫連鐵力這個可以幫你的朋友!”
花朵朵悵然若失,忽然開口叫住了赫連鐵力:“大汗,你對我這么好!你就沒有懷疑過,我可能是刺殺你的人嗎?”
赫連鐵力笑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經(jīng)過這段時間的相處,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姑娘。就算真的是你刺殺了我,也不是你的本心,而是被迫的。我也不會怪你!”
“再見了,花姑娘。一路平安!”赫連鐵力揮手道別,調(diào)轉馬頭往赫連部駐地駛去。
花朵朵一時呆在原處,被赫連鐵力感動得眼淚又噼里啪啦掉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