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玦殤,于魔族千載謀劃,鞠躬盡瘁臨儲位,然不以為功,饗族人之辱為己恥,欲尋勢還道,奈何英靈不永及天妒,汝之襟懷鄙為哀,墓前黃土當(dāng)無塵......”
暨玦不幸身死,千年來為魔族統(tǒng)一做出巨大貢獻成為儲君,而他以為,成為儲君后更應(yīng)為魔族設(shè)想,準(zhǔn)備尋機雪恥魔族之辱,只可惜英年早逝,他一心為魔族的胸懷,以致死后人人都覺哀傷,是以,這樣的人就算葬于黃土,都是不染塵埃的。
禮官宣讀著暨玦的悼辭,新修的皇陵前站滿了群臣,這是皇族死的第一個人,因此,幾乎所有的臣工都到場悼念,每一個人的臉上都表現(xiàn)出了哀傷的神情,連重傷的魔尊亦站在棺前,滿是哀痛神色。
都說魔尊心狠,任由自己的兩個兒子斗得死去活來,常常用冷血無情來形容他,可是,究竟有幾個人是真的冷血無情呢?
就拿暨讓來說,若魔尊真的冷血無情,千年前他就會殺了他,而不是將他推入魔淵保全他的一條性命。
所謂的冷血無情,不過是他不想把自己一手創(chuàng)立下的魔族基業(yè)放任在沒有能力的子嗣手上,其實,他不過一切以魔族為重,反而是少私心,重大義之人。
暨玦到底是他重視,寄予厚望的兒子,此番身死,他心中的哀痛是真,否則,也不會拖著重傷的身體來看暨玦最后一面。
玉石棺里,暨玦身著玄紅相間的華服,雙手放于胸前,面容安詳,或許,在他臨死的那一刻,釋懷了心中的執(zhí)念。
此玉石棺槨可永保尸身不腐,是暨嫧在第一時間為他所造,她恨這位兄長,實則到他死都沒有原諒,她和他沒有任何交集,只有無數(shù)歲月里爭斗中留下的怨念,因而,她在這里無法哀傷,只有默然。
她的夫君永翊王暨驍更為甚之,曾經(jīng)魔族的校尉統(tǒng)領(lǐng),叱咤風(fēng)云的人物,卻因為暨玦暗害致其斷腿,從此再無法領(lǐng)兵上陣,對于一個從沙場上走出來的將領(lǐng),是多么遺憾的事情。
然而,暨晚卻是真的不想恨他了,他能為墨白死,自己還有什么理由恨他?過去種種皆可化為云煙,惟有墨白之事,永不可抹滅。
他,當(dāng)是謝他。
禮官念完悼辭,魔尊拍了拍暨玦的肩膀,收回手時,因痛心有些微顫?!鞍蚕⒘T暨玦,你的大仇很快就能得報,為父向你保證,會讓羲武生不如死?!?p> 魔尊說罷抬手一揮。“合棺!”
一個人的好壞與功績,終究要等到蓋棺定論的時候才有結(jié)論,只待棺木合上,他的一生都將流逝于歷史長河,有人會記得他,亦有人會忘記他。
墨白知道,自己會是記得他的那個人,忽然,她大吼一聲。“請等一下。”
幾名封棺的侍者望向魔尊,征求意見。
畢竟因她而死,或許暨玦是想見她的吧,魔尊無奈的擺擺手,墨白才越過人群走到棺槨前。
今日,為送葬暨玦,墨白換下綠裳穿上黑衣,目中綠瞳隱有淡淡哀傷,眉間的額墜殷紅閃爍。
她看向他,忘記了他不羈笑意下的陰暗,此時的他靜靜的躺在棺槨里,是寧靜的面龐,她說:“暨玦,這額墜是你送給我的,此后,我會一直戴著它?!?p> 把你唯一留給我的東西貼身佩戴,如此,表示我不會忘記你。
暨晚走到她身邊,輕輕扶著她的肩?!澳?,暨玦會明白你的心意?!?p> 微微頷首,墨白走開,她不是皇族中人,這般與暨玦送葬已是僭越。
在封棺之前,暨晚對暨玦說:“你我兄弟斗了一輩子,是敵非友,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p> 倏地彎腰湊近暨玦耳邊,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道:“暨玦,你能為她死,我便能為她傾覆整個魔族?!?p> 你用死讓她永遠記得你,你用這樣的方式占據(jù)了她心里的位置,我只能用整個魔族的力量換取她的期盼,以此,她心中至少也能有我的一席之地。
厚重的棺蓋封合,禮官大聲宣告。“抬棺!”
十六名侍者抬起玉石棺槨,緩緩起步。
禮官又大聲宣告?!叭肓辏 ?p> 這時候,隨著侍者將暨玦的棺槨抬入皇陵,除魔尊和暨晚,以及暨玦的兩個皇姐,其余的兄弟姐妹和在場的所有官吏,侍從,侍女全部伏拜在地為他送靈。
黑壓壓的一片,直至皇陵巨大的石門落下。
暨玦生前為儲君,他的死乃魔族一樁大事,如今他已葬入皇陵,他的事情已然落幕,接下來,就該把魔族出兵天界討伐天帝的事情提上征程了。
有了先前魔尊的誘導(dǎo),現(xiàn)在的魔族可以是說上下一心,為報千年前的仇恨,暨晚收歸魔族眾勢力也相當(dāng)順?biāo)臁?p> 這些勢力雖不是真心相佐,但目前眾人的目標(biāo)卻是一致,至于日后暨晚是否能真的收服他們,還得看暨晚的能耐,不過此前,這都還不是他該操心的事情。
他現(xiàn)在要集結(jié)魔族大軍,要整編八十萬士兵并非易事,需要安排好各個領(lǐng)將,以各個將領(lǐng)的本事論斷,以及怎樣領(lǐng)兵出征。
其中,自然不能八十萬大軍盡數(shù)派出。
在暨玦葬禮上暨晚就說過,他會為墨白傾覆整個魔族,只求他在她的心里亦能有一方位置,倒不是他想留下一些士兵鎮(zhèn)守魔族以防不測,他只是擔(dān)心遣出全部兵力會導(dǎo)致沒有后援之力,思來想去,分出二十萬將士留守于魔界與不周山邊界,以備隨時支援。
天宮
羲垠甚至回去之后沒有見過天帝,在重新修整的祈明殿里,天后池筠坐在廳中方榻上,歲月沒有在她臉上留下太多痕跡,看去不過三十上下,長發(fā)綰做發(fā)髻,端莊華貴,若非秉持著高貴身份,更像是一般婦人的溫婉。
此間,整個廳中除卻她和羲垠,連個服侍的侍女都沒有。
在羲垠徹底對天帝失望,同池筠說起他的意圖后,池筠本也有些猶豫,只不過最后還是站在了兒子這邊,放棄了自己的丈夫。
這些天她同母族斡旋,爭得母族支持,原因很簡單,天帝是池氏部族無法左右的人,況且天帝野心極大,他想掌控的事情太多。
而羲垠就不同了,一來,他是真正有著池氏血脈的人,二來,池氏部族相助,他日羲垠登頂天帝之位,池氏部族會是功臣,雖有些冒險,但冒險的不止是他們池氏而已,連他的妹妹姞氏部族不也愿意冒這個險么?再者,一旦成功,池氏部族在天界的威望會更加的如日中天,活到他們這樣年歲,有著這樣龐大的家族,還有什么可求的?不就是希望家族能更好的傳承下去,榮耀下去。
池筠的父親正是池氏族老,這也是天帝看中她的原因。
她手執(zhí)茶盞輕抿一口,看著面前的兒子說道:“羲垠,母后由來待你嚴(yán)厲,愿你成為世間最好的男兒,而今,你要謀奪你父皇的皇位本不是母后教導(dǎo),奈何母后只得你一個子嗣,不得不多加為你考慮,惟有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可母后心中......”
知道她心中糾結(jié)難處,無論如何,就算感情淡漠,她同父皇也做了萬年夫妻,她亦希望父皇好,可是,世間安能真有萬全之策?
羲垠說:“母后,自千城君上被囚屠靈塔,父皇行事愈發(fā)不知收斂,為了抓捕一個女子,竟能派出十萬將士出征不周山,這十萬將士卻反被引入千城君上所布陣法全部滅殺,母后,十萬人啊,十萬人的性命只為了父皇要除去他想除去的人!”
言詞激烈痛心,或許自己百年前就不該去求君上,至少現(xiàn)在還能有人克制他,羲垠接著說道:“這女子我也認(rèn)識,曾是君上的靈寵,后得道化人的梵貓,貓生九命,就因為這九條命,便成為父皇忌憚她的理由,直接迫使十萬人為這個理由殉葬!”
“我也知道你父皇心胸狹隘,處事狠戾獨斷?!背伢薮菇?,她終將不能阻止自己的丈夫和兒子相爭?!暗?,他畢竟是你的父親?!?p> 話中意思明顯,羲垠豈會不曉,他正色道:“母后,您都說父皇心胸狹隘,處事狠戾獨斷,這樣的人站在高處是整個天界的災(zāi)難,終有一日會有人反他的,與其讓他人推翻他,您應(yīng)該慶幸推翻他的那個人是我,至少,我還能護住他的一條性命?!?p> 這些道理池筠都明白,她默然稍許,微嘆了口氣?!澳负蠖级负笾皇菗?dān)心,不僅是你父皇的性命,更是你的安危。”
“多謝母后關(guān)心?!濒僳笞龀鲞@樣的決斷,亦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母后,我不想等到有一日終不可挽回的地步,待到那時,反叛的人還會留父皇性命嗎?怕是連母后和我也在劫難逃吧?!?p> 這也是池筠考慮的問題,不然,她也不會竭盡全力為羲垠在族中奔走了?!皠e說胡話,池氏闔族已經(jīng)答應(yīng)全力助你,必能成功。”
聞言,羲垠略微點頭?!澳负螅瑠犃庾蛉辗絺饔嵱谖?,魔族已集結(jié)好六十萬大軍隨時可出兵天界,加上不周山的力量,和姞菱祖父衛(wèi)桓公手里的七萬軍士,差不多已能對抗八十萬天兵,而池氏部族握有十一萬軍士,幾方勢力聯(lián)合,應(yīng)當(dāng)能同父皇相較了,況且,魔族還備下二十萬援軍候在不周山邊界,以備不時之需?!?p> 池筠對魔族仍舊不太放心?!翱v然如此也不過九十一萬軍士,就算前番你父皇折損了十萬天兵,卻還是有九十八萬的兵力,加上他的禁衛(wèi)軍,以及其他力量絕不下十萬,母后的意思是再等等,有了必勝的把握再出手吧?!?p> “母后,您要知道,時機是不會等人的?!鄙钪膽n慮,只不過沒有明言而已,羲垠凝眉說道:“如今我們在暗,父皇并不疑心我們會有動作,待他察覺,可就錯失良機了?!?p> “你想趁其不備,好讓你父皇措手不及?”池筠挑眉問道。
只見羲垠點了點頭,池筠目色毅然?!昂茫负笾懒?,會盡快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