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將將躺到床上準備休息,一道傳訊符便飛來了,她抬手捏住晃蕩在自己眼前的傳訊符,注入些微靈力,就聽到了子雉的聲音。
“自你開啟君上魂陣滅殺十萬天兵后,羲垠認為天帝太過獨斷,為一己之私枉顧十萬將士性命,實在難處高位,遂決定以天后母族的力量,同時聯(lián)合姞菱推翻天帝,我已傳訊姞菱,待魔族出兵一同前往,方能一擊即勝,如此,靜待墨白佳音?!?p> 音落,傳訊符隨即消失,墨白心里翻涌。
不承想,連君上被囚屠靈塔都沒有背棄天帝的羲垠,會在看到天帝派兵追殺自己,反被自己用君上所留的魂陣滅殺十萬天兵后,失去了他對天帝最后的容忍,而今的天帝,妻叛,子逆,臣反,真真是眾叛親離了。
只要魔族一出兵,幾方勢力聯(lián)合,確然有同天帝一較的力量。
嘴角微微翹起,仿佛千城就在眼前?!熬?,我很快就能來找你了?!?p> 而遠在羌禾的霜野也收到了霜莛的傳訊,得知了剛為儲君不久的暨玦竟然已經(jīng)身死,暨晚也已從魔淵回歸,他終是覺得再無后患,無論如何,這幾年不管發(fā)生了什么事情,最終,問鼎儲君的還是他最早選定的暨晚,因此,羌禾部落得以平安,無后顧之憂。
暨玦死去已有多日卻并未安葬,他是魔尊眾多子嗣中第一個死去的人,而魔族壽命本就長久,皇族中人修為高深更是不易死去,是以,所謂葬入皇陵卻根本沒有修建皇陵。
暨晚吩咐工匠,用了近兩月時間修建了皇陵,當然,倉促中修建的皇陵雖表面華貴,卻也只是表面而已,曾經(jīng)的暨玦心思縝密,謀略過人,可有想過自己死去后的凄涼。
而在這兩月之中,魔族可以說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魔族眾臣在暨晚被流放魔淵后幾乎都投向了暨玦,但誰能料到,暨晚竟然從向來能進不能出的魔淵逃了出來,不僅如此,還帶回了身死的儲君,暨玦。
一些效忠暨玦的大臣不得不懷疑是暨晚殺死了暨玦,從而轉(zhuǎn)嫁到天帝身上,如此一來,誰敢去天界找天帝詢問暨玦的死因?儲君之位便非暨晚莫屬了。
這也難怪,誰叫他們兩兄弟為了這個位子斗了幾百年呢,任誰都會懷疑,早先,不是連魔尊都是作此想么?
因此,除原屬暨晚的舊部,和一些見風轉(zhuǎn)舵的臣署投身暨晚外,那些真正忠直的人和效忠暨玦的人都未對暨晚臣服。
如今的魔族統(tǒng)一不久,儲君卻在這個時候身死,對魔族來說是極為不利的,直接導致人心不穩(wěn),朝野震蕩,魔族經(jīng)不起這樣的變故。
不得已,重傷未愈的魔尊參加了這次朝議,當眾宣布?!氨咀巡樘竭^儲君的死因,確乃天帝所為,諸位臣工無需再有他疑?!?p> 久未朝政的魔尊都發(fā)話了,大殿上的列臣自然不敢多言,只不過他們的目光卻是不約而同的投往了站在魔尊下側(cè)的暨晚,用另一種方式陳情著他們的不相信。
立在一側(cè)的暨晚并不多言,此時他越是解釋,實質(zhì)越是讓人懷疑。
魔尊一身玄袍在身,奈何消瘦的身體撐不起以往的朝服,更顯憔悴,他強撐著傷痛,忍不住咳嗽了幾聲,他也知道很難讓這些臣署相信,如果這些人真被三言兩語說通了,那他們就只是墻頭草,根本不為魔族大局著想,也就不配站在這個朝堂。
于是又說道:“本座失子之痛不亞于任何人,自然會查清真正殺害他的人?!?p> 一個效忠暨玦的臣子終于耐不住問道:“尊主,儲君為何會被天帝所殺,還請尊主告知臣下!”
當然,不可能說暨玦是為了一個女人,這樣一來,豈不是變相說明自己所選的繼承人難擔大任?又令暨玦死后失去魔族人對他的尊崇,魔尊默了默,說道:“不知諸位臣工可有忘記,千年前天帝派兵欺壓我魔族?”
“難道?......”一位大臣驚疑出口。
“不錯!”未等他話說完,魔尊打斷道:“千年前天帝欺我魔族之辱本座從未忘記,發(fā)誓終有一天要領兵前往天界以雪當年之恥?!?p> 大殿上的人都有著一絲憤恨,于魔族的人來說,被人惦記為囊中之物確實是心頭之辱,心頭之刺。
魔尊目光一一掃眾人,聲音鏗鏘?!皟侵獣员咀囊?,繼而只身前往天界查探,誰料被羲武那賊子所察將之殺害,本座恨不能啖其血肉為儲君報仇!”
羲武為天帝之名,魔尊直呼其名諱還加上賊子兩字,可想真是恨極了天帝。
“尊主!”幾名效忠暨玦的臣子撲通跪地,聲音哀切?!皟鄄艂ヂ?,卻死在了天帝的手里,魔族豈能善罷甘休,勢必要報仇雪恨啊尊主!”
“自是不能善罷甘休!不止是為儲君的死,更要為整個魔族討回公道!”魔尊說得有些激動,牽動傷勢又是一陣猛烈的咳嗽。
暨晚忙上前為他撫背?!案富?,當心身子?!?p> 而眾臣子也被魔尊的話激起了隱藏心里多年的怨恨,一個個都跪了下來?!爸灰鹬饕宦暳钕?,臣等愿赴湯蹈火去往天界討伐天帝!”
千年前天帝派兵進犯魔族,那時候魔族各自為營,根本不能抵抗天族大軍,為此被天族屠殺了很多人,當中不乏這些臣子的親眷,若非千城君上出面阻攔,恐怕現(xiàn)今的魔族早已歸屬天界,俯首稱臣。
半晌后,魔尊止住咳嗽,蒼白清瘦的臉因劇烈咳嗽浮上緋紅,他擺擺手,示意暨晚站到一旁?!安还苁莾疬€是魔族之辱,這些本座都要通通討回來,但爾等也知本座傷重,因此,本座將此事全權交由長子暨晚處理,待征討了羲武,為儲君報了仇,為魔族出了氣,暨晚就是下一任儲君,想必那時候諸位臣工也沒有任何異議了?!?p> 這樣的決斷當真是最好不過,如此一來不僅報了仇,同時還證明了暨晚的能力,而暨晚更能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淖蟽?,即便日后登頂魔尊,有此征?zhàn)天界之功,亦是當之無愧。
眾臣俯首叩地?!俺嫉戎斪褡鹬髦??!?p> 連忠于暨玦的那些大臣們都跪了下來,于他們來說,暨玦之死已成定局,而他們自己終究還要立于朝堂,既然深處權力之中就不能不為以后做打算,能為暨玦報仇,已算是他們?yōu)樗M忠了。
暨晚自是明白,這是父皇為自己鋪下的最好的路了,上前一步環(huán)視眾臣,此時,該是自己說話的時候了?!棒咄聿徊?,早年間結(jié)交了一些朋友,其中便有天帝之女姞菱,想必你們也聽說過,就是與天帝決裂的那名公主,如今,不光是她要反天帝,就連天界的太子亦有反心,而不周山也會介入,只不過他們是為了解救囚禁于屠靈塔內(nèi)的千城君上,雖然各有目的,但目標卻是一致,我與他們已經(jīng)商定,屆時聯(lián)合討伐天帝。”
魔族與天族仇怨已久,而在場的都是一些重臣,不可能背叛魔族,所以,不必擔心這些私密的軍機要事被有心人知曉,做以投靠天界的籌碼,更何況,這些大臣里有許多親人皆死于天帝之手,他們巴不得有朝一日能有報仇的機會。
此話一出,驚呆了眾人,原本以為只有魔族一腔憤恨與天界硬拼,不料想竟還有多方勢力加入。
能為天界的太子和公主,那他們的母族必是強盛,而不周山的力量自不必說,隨便一個人的修為都不是一般人能夠相比的,聯(lián)合這些勢力,就能和天界來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了。
一名大臣不禁問道:“殿下,羲垠和姞菱畢竟是天帝的子嗣,你能確定他們是真心對付天帝?”
暨晚鄭重說道:“吾以性命作保,他們必是出于真心,只不過,我們只為報仇,不能染指天界,屆時,羲垠推翻天帝,他便是下一任的天帝?!?p> 他們只想為死去的親人報仇,出心中多年來的怨氣,至于天界,既然上位者都說不能染指,他們還妄想那山高水遠的地方作甚,是以無人反對。
另一位大臣也問:“聽聞前些日子天帝派十萬大軍前往不周山抓捕一名女子,不想這十萬大軍卻反被千城君上所布陣法全部滅殺,可是真?”
暨晚頷首回他?!按_無虛假?!?p> “如此,天界幾乎折損了一成的兵力!”一名大臣的眼睛發(fā)亮,他的父親和妻子曾死于千年前天界的進犯,對天帝的恨猶如一根利刺插在他的心里,出兵討伐天帝令他無比激動,當即跪地?!俺枷略缸鱿蠕h,為我族大軍掃清障礙!”
暨晚識得他,其父親,妻子死后他在戰(zhàn)場上不畏死的打法,反倒使他成為一員猛將,進而對他一笑?!按稣魈旖鐣r,定委任將軍為先鋒令?!?p> 又一位大臣問:“殿下,那我們幾時向天界出兵?!?p> 總不能說自己還沒穩(wěn)定好魔族勢力吧,暨晚略微沉吟?!斑@不正在與諸位商議么,等部署好出征大軍,安排好領軍將士,即可出兵,眾位臣工有何建議和舉薦盡可提出?!?p> 接下來,就是眾人間的各抒己見,也有舉薦賢能良將,朝堂上頃刻議論紛紛,都想為討伐天帝出謀劃策,盡自己的一分力量。
好笑的是,他們竟不以為與天界的太子和公主聯(lián)盟有無不妥,羲垠和姞菱的力量不也是來自天界么?說到底,天界進犯魔族是天帝一個人的命令,是天帝一己之心,他們恨的人只是天帝而已。
如此情景,暨晚心知父皇用這樣的方式排除了反對自己的大臣們的異心,暫時用仇恨將他們與自己綁縛在一起,只待日后攻上天界征討天帝時,這些人便會真的同自己一條心了。
自然,魔尊有這一層想法,然而,他亦是真心想報復天帝,為魔族討回昔年的恥辱,也為營救千城君上盡一分力量,以報他的知遇之恩,更是為了尤離,自己唯一的摯愛,若非天帝發(fā)兵魔族,尤離又如何會死?他恨,恨自己千年前的無能為力,所以,如今有了機會,他想試一試,為尤離報仇。
他猶自在想,屆時與天帝對戰(zhàn)時,他甚至會拖著殘軀前往,只為親眼目睹天帝眾叛親離,被自己的親生兒子從天帝之位拉下來,看著他落敗,看著他被人唾棄,看著他從高處跌落后的卑微慘狀,讓他也知道被人蔑視,踩踏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