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久等了
戰(zhàn)爭帶來的不止是死亡,還有之后迎來的和平與秩序。
告別隱藏在石屋中的老人之后,卡帕沙便前往面見明面上的主教,在那他會得到后續(xù)的幫助與支持。
而等他在屏退眾人的神殿大廳中見到面前這位肥頭大耳,臉上肉都比自己腿上肉多的主教,卡帕沙不由得想到了克兒溫對教會的評價。
主教大人油光滿面露著笑容。
因為過于肥碩的身材,哪怕想真正彎下腰身來估計也無法做到。
“李,很高興見到你。”
這位名為吉米?多維奇的主教大人是經(jīng)過帕拉平原冊封的。
受過主教冠冕的他實際上才是真正的主教,他也是教會籌謀復興幾十年來的計劃的知情者之一。
這些教會中的核心都希望把曾經(jīng)看過的卷宗里的世界在這片土地上具現(xiàn)出來。
哪怕做不到也想朝著那個方向前進。
“你好,主教大人?!笨ㄅ辽持t遜地回禮。
吉米微微側過身子,讓開這個禮節(jié)。
他笑起來,眼睛瞇成一道狹小的縫。
“卡帕沙,我這樣叫你可以吧?!?p> “當然可以。”卡帕沙絲毫不介意稱謂這種事情。
何況現(xiàn)在的名字也挺好,一個本地平民的名字起碼讓他能夠對這個世界產(chǎn)生為數(shù)不多的歸屬感。
吉米仍舊笑著,手相互疊著放在身前。
“既然你來了,我想明天就舉行儀式,由你在那位伯爵大人迎接死亡之后承襲爵位,做他的繼承人,改成他的姓氏。
他的身體和你的老師一樣不知道明天的光明還是否能見到。
卡帕沙?拜爾斯伯爵的名號應該很快就會通告大陸。
而且我們也會盡快地將李這個名字從叛逆策錄上抹去名字,讓他與你再無瓜葛。
這樣的話你就只是一個幸運的傭兵,你覺得可以嗎?”
對于這件事情,卡帕沙早有準備,自然也就點頭答應下來。
“那好。”吉米走近些,肥大的手掌拍著卡帕沙的肩膀。
他說得略有些沉重:“卡帕沙,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們到底是為了什么大費周折的找尋你來做這件事情。
一百年以前的安斯利為了拯救被苦苦壓迫的羅朵科行省子民們率領著獵戶們抵擋住一次又一次斯亞王國的入侵。
甚至到后來能夠威脅到帕拉平原上的安寧。
于是他被愛戴他的人們簇擁著登上寶座。
被教會戴上合法的冠冕。
沒有一個國家不承認他的豐功偉績,教會也為他由衷的高興。
所以從那以后羅朵科的大公也是和斯亞王國國王平等的國王。
但他封賞他的親衛(wèi)們,封賞跟隨他的布雷德家族,封賞巴格,那時候只是男爵的布雷德閣下成為公國唯一的侯爵,平民巴格也因為驍勇善戰(zhàn)受封成為伯爵。
可是接著又一個壓榨羅朵科人的安斯利家族誕生了。
圍繞著安斯利的還有許許多多的新晉貴族,他們盤剝起來并不比那些丟失封地的斯亞王國貴族好到哪里去。
這是教會見證過的事情,在卷宗上記載得明明白白,沒有人不以此為鑒。
教宗冕下和我們一致選擇你來做復興教會的那個人,便是因為你生活的那個世界很美好,遠超我們所有人的想象。
這片土地上再過幾百年也不如你描述的那樣讓人向往。
我們想你應該不是和曾經(jīng)的安斯利一樣對嗎?”
吉米注視著卡帕沙的眼睛,想從他的眼里看見些什么掙扎與動搖,又或者貪婪和向往。
很可惜,他并沒有看到太大的波瀾。
卡帕沙很平靜,聽著的過程中他的臉上絲毫沒有流露出向往的神色。
沒有收獲或者說已經(jīng)得到最好收獲的主教吉米?多維奇繼續(xù)說道。
他繞著卡帕沙站直的身軀,走起來像是個球在滾,語氣有些迫人。
“卡帕沙,以后你就會是那位伯爵大人的繼承人,作為他的養(yǎng)子踏入貴族的圈子。
教會可以盡力地提供給你幫助。
只需要等到他病死,你就是拜爾斯家族的主人,你可以隨自己希望的那樣往里面填補一些家人,比如說你身邊那位叫蒂亞的百靈鳥小姐,可以嗎?”
“可以?!痹缇陀兴鶞蕚涞目ㄅ辽嘲朦c不驚訝。
這樣的鉗制手段再正常不過,如果沒有那才是不正常。
相比較陰暗里的眼睛,光明正大在身旁的監(jiān)視更讓人容易躲避。
“很好!”圓滾滾的吉米很滿意,眼睛再度瞇成一道縫來,他停下轉圈的腳步,“阿迪曼為親愛的蒂亞小姐準備了禮物。
當然,這實際上是給你的。
由克兒溫?博丁頓培養(yǎng)出來的一位軍官,他其實是我們的人。
他可以擔任你的第一騎士。
還有他手下率領的一百名精銳的衛(wèi)兵,以后他們就是拜爾斯家族的軍隊了。
怎么樣?卡帕沙,這份禮物應該很好地表達了阿迪曼和教會對你的看重。”
“謝謝主教大人。”
卡帕沙微微躬身以示謙卑。
“去吧,你的朋友們應該也等你有些時間了?!?p> “是!”
離開神殿。
孤身一人散步在維魯城主街上的卡帕沙面色平靜。
來往行人頗多的主街很是繁華,客商,旅人,市民,流浪武士與傭兵們這些各式各樣的人在這里隨處可見。
家資豐厚的人乘著在羅朵科少見的馬車出行。
這些拖行車廂的馬匹少數(shù)來自那個民風彪悍的草原國家,大部分從與東領接壤沙漠國度走私進來。
但幾乎由羅朵科所有貴族牽頭走私馬匹的事情自然也不會被治安官們逮捕。
其余人基本還是步行,拖著小板車的,背著背簍的,穿著皮靴的,穿著草鞋的,或者干脆赤腳的,在這里也同樣應有盡有。
維魯城不設城門稅,但有商稅。
任何一個要在這里產(chǎn)生交易的人都必須上繳給稅務官一筆錢。
比例按照不同的貨物會有不同的定價。
這便是養(yǎng)活維魯城三千正規(guī)軍隊和許許多多的官員們的重要來源。
當然,還有對于王室的進貢也會從這筆稅收中取出。
而維魯城的總督,便是王黨一派的重要力量。
堅定無疑的杰爾王都的擁護者,安斯利家族的鷹犬。
這就是卡帕沙在瑟林鎮(zhèn)明明已經(jīng)是通緝犯,卻在這里無人追捕還大搖大擺逛街的主要原因。
甚至卡帕沙還是這位總督大人需要拉攏的對象。
只要明天這件會由教會宣布通告大陸的事情正常地進行,他便不可避免地想給自己坐穩(wěn)這個位置再添兩分砝碼。
人之常情罷了。
他們會是天然的盟友。
而卡帕沙,也樂見其成。
逛了不久,卡帕沙便去了安頓的地方。
這是教會贈予他的產(chǎn)業(yè),一座不大的莊園。
離總督府不遠,附近住的大部分是維魯城的官員或者小貴族們。
卡迪大陸上有一句俗語,再小的封地貴族也比再大的榮譽貴族高貴。
因為只有封地貴族才有開拓權,才有世襲權,才可以擁有軍隊,才能夠打下并占領一片屬于自己的土地。
而榮譽貴族除了一個頭銜之外,可能只能出任一些聽命于封地貴族的官員。
比如維魯城的一等治安官,一等稅務官,他們是榮譽子爵,但除了他們的官職所帶來的權力,幾無其他。
而這已然是平民能夠爬上去的最頂點。
所以羅朵科大大小小的貴族們哪怕數(shù)量不少,但真正永遠站在決策層面的只有那擁有著大部分羅朵科土地的幾個家族。
而卡帕沙將要繼承的,便是斯亞王國曾經(jīng)的封地貴族,而且是一位尊貴的伯爵。
只要他在受封以后能開拓疆土或者建立足夠的軍功,羅朵科公國必然會讓拜爾斯這個姓氏在這片土地上傳承下去。
這是法理,是貴族們統(tǒng)治的基石,是教會四國共同法令乃至六國青銅表上都承認的事情,沒有人會去公然違背。
這便是教會給予卡帕沙最高的起點,最好的開端,與曾經(jīng)的首席護教騎士相比也不遑多讓。
而當卡帕沙站在屬于自己的莊園門口。
看著穿戴著瑟林鎮(zhèn)衛(wèi)兵制式盔甲的變作自己的衛(wèi)兵。
他笑得意味深長。
這里面好似有對克兒溫的嘲笑,好似也有對自己逃不出去的悲哀,好像還有對教會對夜鶯對最近發(fā)生所有事情的莫名感嘆。
但這不妨礙他走進去。
他像個真正的主人那樣走進去。
曾經(jīng)見過他畫像的衛(wèi)兵們帶甲向他行禮,早被囑托過的傭人們見到他也恭順地彎下腰,就連早早到達這里的傭兵團兄弟們知悉這個消息后也不復之前的親密。
距離感,油然而生。
這便是他最不愿意見到的事情,也是對這個世界排斥的初衷。
但上輩子真的沒有嗎?
其實哪里都有,只是那個世界不會像這樣分明,那個世界也不會像這樣殘酷,那個世界被粉飾得太好,這已然在通往正確的道路上。
卡帕沙經(jīng)過小小的種著些常見的花卉的庭院,再往里走去便是大廳。
接到他回來的消息的蒂亞已經(jīng)侯在此處。
她笑容滿面,明顯打扮了一番。
她穿著一身亮眼的紅色長裙,裙擺又大又長,頭上戴著工匠費心打磨過的發(fā)飾,金制的耳環(huán)華貴,產(chǎn)自古德的珠串雍容,她像個女主人那樣迎接她的男人。
而卡帕沙心底的寒意卻愈發(fā)地深。
他笑起來,像個歸家的丈夫。
兩人輕輕相擁,再輕輕分離。
他說:“久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