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大概半個時辰,到了一處鬧市,這里的小吃食數(shù)不勝數(shù),杜若善最愛此處,她還記得小時候有一回因貪食零嘴,鬧了肚子,使得當(dāng)時的行程耽擱了兩天。
杜若善被紫葉扶著跳下了馬車。
他盯著她歡快的背影,心中冷嗤她倒想離自己越遠越好,心中雖是這樣想著,但眉目間倒比往日多了一絲柔和。
石安駕著馬車繼續(xù)往前走。
而扶蘭跟著杜若善主仆去到了一家針線館。
這是杜若善每次到古饒必來的店,伙記一見到她便認了出來,熟絡(luò)叫道:“杜姑娘,又上京啦。”
這一聲杜姑娘,竟有一種他鄉(xiāng)遇故知的錯覺,她一邊挑著針線一邊與伙記閑聊幾句。
這時,店里走進一名身穿湘妃色纏枝菊蓮暗紋衣裳姑娘,身后跟著一個丫頭。那姑娘走到堂中,望著杜若善一行人,難以置信地問道:“若善?”
杜若善回頭,驚喜地喚道:“小余兒?!?p> 此人正是勍州知府余致仁的千金,余飛佩。
杜大爺與余致仁仍同科進士,結(jié)交多年。杜大爺早年在甘州任知事時,與當(dāng)時閑賦在家的余致仁鄰屋而住了兩年,而杜若善與余飛佩年齡相仿,那兩年的時間,兩人是最好的玩伴。
后來杜若善跟著杜大爺遠赴青州,也一直與余飛佩有著書信往來。
兩人有著四五年的光陰不見,這次相見,怎能不讓人又驚又喜。
余飛佩上前執(zhí)起杜若善的手,說道:“怎么到古饒來了?噢,是去你祖父家了嗎?”
“正是。”杜若善輕輕一笑。
“行程可急?若是不急可要到我家中小住幾天?!?p> 余家離此地坐馬車要兩個時辰,杜若善倒擔(dān)心余飛佩獨自一人大費周章來古饒所為何事。
她拉著余飛佩到一個角落,細問道:“且不說我,你怎么孤身一人來此?”
余飛佩笑呵呵道:“若善放心,我跟著我大哥來看鋪子的?!?p> 哦,原是余家生意的事,杜若善也就不多問了,道:“我父親政務(wù)纏身,先行回京了,如今我這一人不好到你家去的?!?p> 余飛佩遺憾道:“那我們找個包廂一聚可好?我可想你了。”
“下回吧?!倍湃羯频?,眼神流露出一絲無奈。
兩人熟稔,見杜若善拒絕,余飛佩便知她有不得言的苦衷,也沒再出言挽留。
杜若善挑好了東西結(jié)賬后走出了店門,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這是她準備寄給父親的信,方才她見到余飛佩,便想讓她幫忙遞去驛站寄信,但瞞著寧公子寄信,恐惹得他不喜,更怕節(jié)外生枝連累余家。
她坦然地把信交與扶蘭說道:“扶蘭,我可否寄信回家?”
扶蘭接過信道:“我會幫姑娘的?!?p> “多謝。”扶蘭雖沒說她的信能寄出去,但總歸是把信接下了,杜若善松了口氣,暫得了小小欣喜,心情也愉悅了起來。
她帶著紫葉去吃了古饒有名的臭豆腐,兩人熏得扶蘭與她們一直保持著二尺的距離。
歡笑間又去扯了兩個糖葫蘆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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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公子的馬車途徑一道胡同便停了下來,一個戴著幃帽的婦人上了馬車。
婦人坐穩(wěn)了之后,摘下了幃帽,露出了一張滿是皺紋的臉龐,頭發(fā)花白,年紀應(yīng)該是五六十歲的樣子。
“世子。”老嫗恭敬在問候。
他點點頭道:“葉嬤嬤,可知道我母妃是怎么死的?!?p> 他父王跟他說,母妃生他之后就落下了病癥,當(dāng)時他還不滿百日便去了,只是他始終不信父王的話。
葉嬤嬤臉上升起悲痛的神色,道:“奴婢也想知道原因,寧主子的吃食用品都沒問題,樣樣都經(jīng)了層層查檢的。寧主子確實一直郁郁寡歡,生下世子您之后,心緒也不得好轉(zhuǎn),她的身子就這樣一天天地敗壞下去……”說到此處,葉嬤嬤拭了一把眼淚。
寧公子的神色染了迷茫,他查了許久才找到母妃的一個舊人,如今人是見到的,但還是一無所獲。
他的腿從出生到現(xiàn)在都是這個樣子,虛軟無力。他不愿意旁人知道他的病,父王就秘密把伺候過他的人還有包括幫他治過腿的大夫都殺了。這些年來都是秘訪名醫(yī),但他沒有中毒,沒有外傷,沒有一絲被害的痕跡,所有的大夫都跟他說,是先天之疾。
就算他有不治之疾,但母妃呢,沒了性命,也是天意如此嗎,他不信。
葉嬤嬤接著說道:“那陶真可恨,要知道寧主子十分信任她,當(dāng)年大婚之時,當(dāng)時欽天監(jiān)做的陪嫁名單上,本來是沒有陶真的,寧主子跑太后討了許久,才把陶真帶到了定親王府,可她竟然背叛了寧主子……”
說到此處,葉嬤嬤眼里迸發(fā)出恨意,她微瞇了眼睛,“后來寧主子去了,我們這一大群下人被趕盡殺絕,一夜之間,人全沒了,奴婢得了僥幸才活了下去,但后來也被人追殺了許多年。這里面一定有問題,不然為什么要殺人滅口,只是奴婢很迷惑,想了許多年都無從得知,這里面究竟有什么問題?!?p> 話落,葉嬤嬤緊張而鄭重地看著寧公子道:“陶真一定有問題?!?p> 他聲音變得低沉道:“是,我曾派人要她的命,但失敗了?!?p> “她不容小覷,世子一定要先保護好自己?!痹捖?,老嫗語氣艱澀地說道:“世子別記恨您父王,總歸是父子倆。”
他搖搖頭,淡然道:“嬤嬤是否要跟我回去?!?p> 老嫗搖頭,道:“陶真認為奴婢已死,世子不必派人護奴婢,免得打草驚蛇。奴婢得留著性命待他日助世子一力?!?p> 她戴上了幃帽準備下馬車,臨行之時囑咐道:“世子要愛惜身子?!?p> 他想說,他是有能力護著她的,但還是順了她的意,點頭。
他獨自一人坐著馬車內(nèi),低垂著頭,慢慢地他的眸光變得冰冷,臉上似凝出了一層寒氣,又一次漫無邊際的恨意與憤怒要把他淹沒,他情不自禁地手緊抓成拳,額間青筋突起,似乎在緊緊地咬著牙關(guān)。
他一直都恨著自己的父王,這個人讓陶真懷孕,就是可恨。他母妃不在了,陶真卻還活著,他不管真相如何,他厭惡陶真,她就得消失。
他要求他父王把陶真殺了,但他父王卻舍不得。
許久,他才平息了心緒。
馬車緩緩地使回古饒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