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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國有秦

第五十七章上諭征召(中)

吾國有秦 寡人可不乖 3018 2020-04-17 01:43:54

  三川郡,陽武縣戶牖鄉(xiāng)。

  山南水北為陽,自古用兵為武。

  渠水左徑,官渡以東,陽武自古就是兵家必爭之地,不過由于歸屬于秦朝核心統(tǒng)治之一的三川郡,相比較于戰(zhàn)火紛飛的揚州、兗州之地,所距不遠的陽武縣要安穩(wěn)平和的多,同為中原地帶,兩邊的情況卻大不相同,一邊是析骸以爨,戎馬劻勷,一邊則是豐亨豫大,含哺鼓腹。

  這一日的陽武縣碧空如洗,雨旸時若,是難得的好天氣,在其縣城所治的不遠處的戶牖鄉(xiāng)里更是熱鬧非凡,兩大喜事接踵而來,先是鄉(xiāng)中豪富張負嫁女陳平,而后又得皇帝陛下繆篆詔書召鄉(xiāng)人陳平入朝為郎,今日正是親迎之日。

  《禮記·昏義》有言:“昏禮者,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后世也。故君子重之。是以昏禮,皆主人筵幾于廟,而拜迎于門外,入,揖讓而升,聽命于廟,所以敬慎重正昏禮也。”

  婚姻,先秦之時寫做昏姻。

  “婚姻者何謂也?昏時行禮,故謂之婚也,婦人因夫而成,故曰姻。”

  與后世習慣于大操大辦極盡奢侈的婚禮相比,先秦時期的婚禮還是更加注重儀式本身,昏禮上不舉樂,不慶賀,也不設席,在先秦時期的人們看來,夫婦之義與結(jié)發(fā)之恩是非常嚴肅而莊重的儀式,所以不能吵雜喧鬧。

  黃昏時分,陳平頭戴緇布冠,上身著爵弁服,下則為纁色裳,乘上自家宅門前早已準備好的黑色漆車,引領后面二乘副車即將要去親迎新婦。

  臨行前,由于陳平雙親早亡,故長兄為父,陳伯依禮上前叮囑道:“往迎而相,承我宗事,勖帥以敬,先妣之嗣,則若有常?!?p>  按禮,陳平面相兄長作揖道:“唯,惟恐弗堪,不敢忘命?!?p>  言罷,便在執(zhí)火炬照亮的前導的引領下,駕車遠去,十余名相隨者著玄端服緩緩伴行。

  目送車駕離去,陳伯于門前佇立良久,風沙拂過,不由得濕了眼角,自幼養(yǎng)成的胞弟如今也到了娶親的時候,伯雖無才無能,不能使胞弟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然此刻也不負昔年于床榻前應諾父母之言,想想這一二十年,胞弟與自己同一屋檐下,受盡了寡恩長嫂的欺凌,陳伯心下一酸,自己終究是對不住胞弟的,好在皇天開眼,胞弟幸得皇帝陛下賞識得以入咸陽為郎,相士所言不假,廣大宗族門楣之人,真還就是自己的弟弟陳平。

  親迎沿途依禮不可有圍觀喝彩之人,但因陳平得皇帝陛下相召為郎,好奇的鄉(xiāng)民們還是自發(fā)地站在自家門前,于昏昏暗暗的天色中,靜靜地注視著。

  向來不受鄉(xiāng)人看好的陳平,此刻端坐在車中一時間五谷雜味,這一瞬間他是真的理解了書牘中所載,昔日佩六國相印返還洛陽的蘇秦所發(fā)的感慨之言,假使我有洛陽二頃田,焉能今日佩諸侯之???

  張府蕭墻外,陳平負手駐足而立。

  擯者早已等待在此,見新婿親迎而來,互相行禮后,就返還院中告知家主。

  須臾,身著玄端禮服的張負令仆人大開中門,自己則步行而出,站在陳平西面,與新婿見禮。

  陳平答拜后,張負執(zhí)其手,帶著女婿去了位于宅院西側(cè)的祖廟,那里設置了神筵,是禮儀的舉行之地。

  作揖后,陳平手捧大雁而入,待升堂,又行奠雁之禮,再稽首而拜張負夫婦,等候新婦出門。

  很快,打扮完畢的新婦張寧就身著鑲有黑邊的純玄色衣裳在女婢的陪伴下緩緩走出,先秦時新娘的禮服也并不是后來代表喜慶的大紅而是這種更加莊重典雅的顏色。

  新人相見,無需相互說話。

  看了看略帶嬌羞的女兒,又瞅瞅滿意至極的女婿,張負開口道:“戒之敬之,夙夜毋違命。”

  張負之妻也道:“勉之敬之,夙夜毋違宮事?!?p>  一手養(yǎng)大的女兒即將嫁做人婦,張負有高興也有失落,他執(zhí)起張寧嬌柔的手掌,摩挲著帶有幾分哽咽道:“敬恭聽宗爾父母之言,夙夜無愆,視諸衿擎。”

  言罷,禮成。

  之子于歸,宜室宜家。

  陳平退出祖廟,張寧于身后跟隨。

  一步一回顧,新婦頻頻回眸,于不能相送于祖廟外的父母注目而別,看著身前拘謹又故作嚴肅的良人,張寧的眼角微酸,即刻今日,當以君之姓冠奴之名。

  門宅外,張寧披上景衣,踩著小幾登上陳平親駕的馬車,待張寧上車后,陳平致綏,女婢代為推辭道:“未教,不足以為禮也!”

  象征性地駕車后,陳平就把位置讓給了御者,從新婦所乘的馬車上下來,坐上前導車,引新婦回家。

  整場昏禮儀式寧靜安詳,卻給人一種別樣神秘的敬畏感。

  陳宅簡陋,無東西堂階之分,于是就設筵席于正廳,新人盥洗手后,在贊者的引導下,二人互揖入席對坐。

  陳平坐西面東,張寧坐東面西,共勞而先祭后食。

  一旁的贊者負責洗爵,順序是先酌陳平,后酌張寧,二次過后,由爵改成巹,巹即剖瓠一分為二所制成,象征著新人從此共為一體,不分彼此。

  共勞合巹之后,于新人而言,昏禮就算結(jié)束了,陳平牽著張寧的手回到居室內(nèi),寬衣解帶,春宵一刻。

  翌日清晨,剛剛大婚過后的陳平來不及多待時日,就帶著張寧上了西行咸陽的馬車。

  ——————————————————————

  秦人之法,獎耕戰(zhàn),抑商賈。

  以農(nóng)為本業(yè),以商為末,力本業(yè),耕織致帛多者,復其身;事末利及怠而貧者,舉以為孥。

  隨著秦軍橫掃六國,秦法也得以在東方迅速推廣,這也讓山東之地原本蓬勃發(fā)展的工商業(yè)逐漸凋零,在少府所控一切的國家強力部門面前,個人的商賈事變得愈發(fā)地舉步維艱起來。

  兗州碭郡,睢陽縣。

  睢陽,居瞿水、睢水間,古之黎丘也,為華夏最古之都,燧人氏、帝顓頊、帝嚳、夏姒相、商湯、微子啟皆以此地為首善之城,可謂是華夏上古史,半部在睢陽。

  如今這里雖不在是一國之都,卻仍為碭郡之治所。

  生活在縣中的黔首多為殷商之后的宋民,宋人與祖先殷人一樣十分善于經(jīng)商作業(yè),百工居肆,客商云集,熙熙攘攘,鱗次櫛比,數(shù)百余年也使得睢陽得有:“天下之中,諸侯四通,貨物所交易。”之名。

  然而這一切的民間自發(fā)的繁榮商業(yè)自秦庭接管后就已不復所存,大量的商賈小販被迫轉(zhuǎn)為農(nóng)戶,日出而耕,日落而息,過上了與關(guān)中秦人一樣的生活。

  不過也不是所有全部,仍有一些底層商販堅持著傳承下來的祖業(yè)不曾更改,只是收入微薄,艱難度日。

  世代販絲以為生計的灌嬰就是其中之一。

  灌氏,姒姓,諶灌氏之后。

  這個氏很古老,可以說往前數(shù)上一千年都不是貴族,連士都算不上,要說灌氏顯赫的時代,都要追溯到后羿統(tǒng)治的年代。

  沒有貴族身份又屬于無地的自由民,灌嬰家從夏朝時就開始繅絲販絲,可以毫不夸張的說,睢陽有產(chǎn)之家的黔首們大多數(shù)都是穿著灌氏絲從搖籃直到墳墓。

  如今秦法當立,城中的秩序越來越好,幾乎可以達到是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程度,但與之而來的卻是生意一日比一日的艱難,灌嬰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上一次吃上肉糜是什么時候的事情了,五年前?還是十年前?

  人旦要生計所迫就會尋找新的出路,楚人陳涉于大澤鄉(xiāng)起兵造反的消息傳至睢陽后,很多灌嬰相識的昔日楚人大多紛紛前去投靠,如此之下,灌嬰也動了心思。

  對于反秦復國這種事其實灌嬰興趣乏乏,他本是宋人,可宋亡國太久了,久到如今的宋人日常間所講的都是一口帶有魏風的中原雅言,至于宋國?誰還記得?

  不過命運總愛開玩笑,就當灌嬰處理好家當,把嬌妻托付好友,準備前去陳縣投靠張楚王之時,蓋有符璽的繆篆詔書自咸陽西來,大秦皇帝陛下召他灌嬰入朝為郎......

  睢陽東門外,衣著寒酸的灌嬰遇見了同為陛下所征召的同鄉(xiāng)傅寬。

  與灌嬰相比,傅寬排場就要大的多了,駟馬高車,美姬一二,又有奴仆數(shù)人相隨。

  作為殷商名相傅說的后裔,當秦朝一統(tǒng)天下之后,始皇帝為表示對先代明君賢臣之敬意,有詔書而下皆賜民爵一級,原本就家有余產(chǎn)的傅寬更是成為了縣令的座上賓。

  昨夜臨行前,灌嬰于宅中望著家徒四壁呆滯一晚,而傅寬則是與縣令由祭笙歌達旦。

  “此西去函谷入咸陽千余里,望灌君珍重?!备祵捪铝塑噷χ鄫胍径Y道:“來日咸陽宮中,吾等睢陽子必有一席之地?!?p>  “承傅君吉言,今日別故里,他年之日,吾等當封侯以歸之!”受傅寬情緒的影響,灌嬰也同樣豪氣萬分地說道。

  “哈哈哈,若有此日,當浮一大白也?!?p>  “傅君請。”

  “敢辭!”

  衡門之下,可以棲遲。泌之揚揚,可以樂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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