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華住進(jìn)了許府。
她每日都要陪許松用飯,一日三餐,從不落下。
許松也樂得與她同桌,因瞧著她吃得香,自己胃口也好一些。
許墨平時神龍不見神尾,但是,只要容華去找江流石對賬,那他是必然在的。
甚至,還把公務(wù)都搬來這里處理,偶爾還要趁著處理公務(wù)的間隙,在容華與江流石的對話中,硬插幾句話,好提示自己的存在感。
容華白天的日子好過些,左不過吃飯、清點(diǎn)賬目之類的瑣事,但到了晚上,她可就難過了。
只要許墨不回她的屋安歇,那許松是必然要生病的,她與許墨就不得不去侍疾,這一折騰,通常都是一整夜。
許墨又是個倔強(qiáng)的,每晚雷打不動的回月苑,所以,他們夜夜都要去侍疾。
久而久之,容華就快要熬不住了。
現(xiàn)今,她每天頂著碩大的黑眼圈,睡眼朦朧的,就要去江流石的住處對賬。
江流石每次都對她耐心講解,她強(qiáng)打起精神,卻還是動不動就打瞌睡,賬目做得是一塌糊涂。
容華瞧著,許墨估計也好不到哪里去,他連之前插話的精神頭都沒了。
而且,聽阿弟說,許墨上朝之時,一雙眼老是瞇著,迷迷蒙蒙的,像是在打什么壞主意。
阿弟這回可冤枉許墨了,這家伙哪里是在打什么壞主意,分明是像自己這般,極其缺覺啊。
但是,容華再缺覺,也得扛著。
她可不想開口,叫許墨回自己屋,那簡直生不如死呢。
翠意看著容華憔悴的樣子,心疼極了,恨不得生出三頭六臂,替容華把所有事都做好,好讓容華睡一個好覺。
可惜,許松可盯著呢,他著人把陳年舊賬全都騰出來,讓容華親自對賬,讓她白天也忙個不停。
容華看出了許松的心思,也不拆穿,只當(dāng)作如平常一般。
這天,忙了一夜的容華,又拿著賬本,懨懨地來了月苑。
那道如滿月一般的圓門,那些白玉做成的屏障,屏障上雕刻的桂樹,苑里的修竹青松,巧奪天工的假山,她再也沒有心力去欣賞,只像個行尸走肉的幽靈,輕飄飄的去了客廳。
還沒走到客廳呢,恍恍惚惚中,聽到了江流石說話的聲音。
那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恰當(dāng),讓人如沐春風(fēng),且那春風(fēng)中無意中帶了誘人的媚意,無端端叫人心癢癢。
“王爺,今夜您就去公主的梨白院吧?!?p> “您瞧瞧,您和公主都多少天未合眼了?再這么著,您和公主都該熬不住了?!?p> 容華沒想到江流石提到了自己,而且還主動讓許墨去自己院里,一時吃驚起來,下意識的放輕了腳步。
“阿石,你可是厭了我了?怎么這樣狠心,把我往別處趕?”
許墨的語氣委屈可憐,仿佛被人拋棄了似的。
容華倒不再驚訝了,這許墨在江流石面前,極為拙劣幼稚,又相當(dāng)小氣,拈酸吃醋的本事一流,哪里都不像印象中的許墨。
容華初時還會震驚,現(xiàn)在也習(xí)以為常了。
“王爺這樣尊貴,流石怎敢厭您?只是看您和公主這樣辛苦,于心不忍,怕你們傷了身子?!?p> 對于許墨流露出的委屈可憐,江流石頗為無奈,但總算是禮節(jié)周到,尊卑有別。
容華就在門外,卻有些猶豫,這許墨與江流石一來一往,看著像打情罵俏,自己此時進(jìn)去,會不會打擾了別人的雅興?
“哼,我看你哪里是對我不忍?分明是對容華不忍,心疼她傷了身子。”
許墨陰陽怪氣,話里話外冒出了十足的酸氣。
容華聽了,郁悶至極,當(dāng)真難為他許墨了,數(shù)天數(shù)夜的不眠不休,還有精神氣在這里拈酸潑醋。
可真是個風(fēng)國的好王爺啊,上朝打瞌睡,吃兒男私情的醋來,那是生龍活虎!
“王爺怎可胡說?!公主萬金之軀,尊貴無比,流石只是區(qū)區(qū)卑賤之軀,怎敢癡想妄想?”
“王爺這樣說,可當(dāng)真?zhèn)肆魇男牧?。?p> 江流石語氣激憤,好似許墨這樣說,容華受了天大的侮辱似的。
容華沒想到,江流石竟這樣大的反應(yīng),仿佛把他與自己牽扯上,他便有了罪一般。
“阿石不要傷心?!?p> “我只是看那容華,天天與你對賬,還是一塌糊涂,心下懷疑她是故意的,好借此事接近你,一時間妒火攻心,這才滿嘴胡話的?!?p> “阿石,我是千萬個相信你,只是不信容華。”
許墨急忙剖白了心思,寬慰起江流石來,語氣謹(jǐn)小慎微,做盡了低姿態(tài)。
容華扶額,許墨這廝,實(shí)屬可惡,寬慰江流石就寬慰,干什么讓自己背黑鍋?!
還什么只是不信容華?!我容華只是辛苦過活,哪里有閑心去接近你的江流石!
“王爺,下次再不可胡說。無論如何,公主是您的妻子,您理應(yīng)替她著想?!?p> 江流石的語氣緩和下來,又輕輕柔柔的勸起了許墨。
容華雖不希望江流石勸服許墨,但心里,終究是領(lǐng)了江流石的情。
“什么妻子不妻子的?我心中只屬意你。容華只是個生兒育女的工具罷了?!?p> 容華在門外聽了許墨這話,嘴角牽起了一絲苦笑。
她早就知道自己只有這個利用價值,但是被人赤裸裸講出來,還是忍不住心痛了一番。
“您這般無情,真令流石害怕??峙碌鹊搅魇昀仙ブ畷r,公主便是流石的前車之鑒了?!?p> “況且,您遲遲不去梨白院,許大人以為流石從中作梗,到時候又會叫流石難堪了。”
江流石對容華有了憐惜,甚至多了絲同病相憐的理解。
許墨瞧他開始自哀自憐,心中不免痛心起來。
“阿石,我聽你的。只不過,去梨白院的時間,還得再緩緩?!?p> “阿石,你要記?。喝萑A永不是你的前車之鑒,你好日子還在后頭呢。”
“只是,父親如今在族中的威勢仍在,風(fēng)國又極重孝道,我不能公然與父親對抗?!?p> “如今,我只能保你性命,對于父親明面上對你的為難,只能盼你再忍忍了?!?p> 許墨對于江流石,總是有無限的憐愛與耐心,怕江流石受苦,竟打算厚著臉皮,去容華的梨白院了。
本來,他還記恨著父親新婚夜對他的暗算呢,但為了阿石,能忍便忍吧。
容華懶得再聽他們的墻根,便故意咳了咳,見里面安靜下來,才飄飄忽忽的進(jìn)去了。
這次,容華因聽了墻根,倒提了些精神,做得的賬本勉勉強(qiáng)強(qiáng)能看了。
之后的好幾天,許墨仍舊沒去梨白院,許松便依舊病著。
容華精神越來越不濟(jì)了,黑眼圈如墨一般黑。
容華估摸著,許墨這廝,畢竟舍不得臉面,想把自己熬病了,才好找到借口住進(jìn)梨白院。
容華才不會稱了許墨的心,依舊堅持著,甚至為了保持精神,學(xué)人看話本子提神。
這辦法著實(shí)有效,容華特別喜歡里面的故事,雖想不通富家千金,為何一定會看上窮秀才。
但好在文筆豐富,纏綿動人,提神確實(shí)奇效。
有一天,容華尋到一本話本,話本的封面設(shè)計精巧,十分好看。
聽人說,這個話本子特別緊俏,津安人人傳看,容華便尋了來。
容華拿到后,粗略翻了翻,發(fā)現(xiàn)主角的名字,與江流石一模一樣,當(dāng)下便覺有趣。
彼時,她剛好要去與江流石對賬,便把話本子帶上了,想叫他瞧一瞧。
容華去了月苑后,向江流石推薦了這一本,而且還特意給他留了下來。
江流石也覺有趣,表示晚上要看看,好打發(fā)時間。
第二日,容華再去月苑時,發(fā)現(xiàn)江流石對她前所未有的冷淡,容華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隨后,連著幾日,江流石除了對賬,都不理她。
有一天,容華實(shí)在忍不住了,便等對賬結(jié)束了,認(rèn)真地向江流石詢問原因。
江流石沒有說話,但終究看不得容華費(fèi)心思思量,便把話本子還給了容華,算給了她一個提示。
容華回去后,趁著侍疾的時候,偷偷看了這個話本子,這才找到了原因。
原來,這個話本子,就是以江流石與許墨為原型,胡亂謅了一個故事。
寫話本子的人很有些小聰明,知道許墨的名諱可不能亂寫,就沒把許墨的名字按在另一個主角上,而是重新改了名字。
而江流石呢,他的名字倒不要緊,便直接用了。
江流石很有些艷名,格外吸引人眼球,用了他的名字,人人都免不得朝別的方面想一想,自然都想一探究竟,這話本子當(dāng)然也能賣得好些。
容華看完故事,哭笑不得。
在這故事里,江流石慘得不能再慘,時時被許墨虐心虐身。
先是被許墨夜夜強(qiáng)迫,后來還被許墨當(dāng)作玩物,到處送人,替許墨拉攏人情。
這還不算,許墨還要當(dāng)著江流石的面,與旁人親熱,叫江流石痛不欲生。
關(guān)鍵是,許墨都這么對江流石了,江流石還要對許墨情深似海、不離不棄。
故事結(jié)束了,還像模像樣的寫了個偈語:這兩個男子,一個只想攪弄風(fēng)云,一個卻只想攪弄風(fēng)月,注定是悲劇一場,可憐可嘆!
這話本子里的故事爛俗極了,可架不住場景描寫得妙筆生花、活色生香啊,所以才能賣得這樣好,到了人人傳看的地步。
只可憐容華,本來是個好心,卻辦了壞事,都不知要怎么補(bǔ)救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