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其揮手讓獄卒停了對籍孺的狂抽,這時候,另外一組兩個獄卒已經(jīng)將那山魈的整個臉皮頭皮都被活生生剝了下來,血腥氣熱騰騰地刺激沖鼻。到現(xiàn)在,籍孺突然明白過來,會有一場什么樣的災(zāi)難要落在自己的頭上,因為,這些獄卒正在將這一張鮮活的山魈的臉皮和頭皮蒙在他的血肉模糊的頭上。立刻,籍孺整個被竹枝刺條抽打得血淋淋的頭顱一陣鉆心劇痛,就和山魈的臉皮粘合在一起了。籍孺終于徹底明白他這是要被換臉了,因為新鮮血肉的猴子山魈頭皮,強行蒙在自己新鮮血肉的頭臉上固定起來之后,就會粘連,長時間粘連就會長在一起,就像樹木樹枝嫁接的原理一樣,融合后長在一起,至于是不是自己的身體組織,排斥不排斥,那是沒人管他死活的,那樣一來,自己將來就會是一張山魈的臉了,這實在是太恐怖了。
他慘叫起來,哀求食其道:“大人你別這樣,你不如殺了我,殺了我吧······”食其根本就不聽,讓人把那只山魈的頭皮臉皮,連同血肉毛皮蒙在籍孺的體無完膚的頭上,再用繃帶固定好就走了出去。就這樣,籍孺臉上的猴子皮毛,隨著時間由開始的劇痛到刺癢,再到長一起不痛不癢地成為天然一體。也不知道過了多少天了,食其最后來檢驗了一下效果,動手一撕籍孺頭上的山魈猴子皮毛,只聽得籍孺痛得撕心裂肺的尖叫起來,這說明他們已經(jīng)長好了成為一體了,也就是說,靠臉的美少年變成了山魈猴子臉,這是怎樣極致的懲罰啊。
一個月明星稀的午夜,籍孺被人抬了出去,囚進車?yán)镆宦沸腥?,然后被扔在驪山腳下的荒野上。當(dāng)他步伐踉蹌要離開的時候,聽得一個暗啞的聲音道:“奉皇后旨意,你就這樣離開,勢必還會成為遺漏的禍害,還是完成最后的一道量刑再走?!奔孢€沒反應(yīng)過來,自己聽得一聲脆響,自己的右腿被人折斷,他痛得暈了過去,最后一眼看到那些人已經(jīng)扔下他一窩蜂離去。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醒了過來,看看遠處的驪山,向前爬行找到一根樹枝做拐棍,一瘸一拐走到了一條小溪。當(dāng)他看到水中自己的倒映的影子時,他被自己的山魈猴子臉嚇得“嗷”地一聲,又轟然倒在溪水里,突然他的耳邊想起了驪山山神神祠的鐘聲······
這天,一騎絕塵出了長安宮闕,他是呂后派出的使者,呂后在他的囊中錦書里歷數(shù)了傅夫人和皇帝男寵籍孺私通的大奸大惡。還用外交措辭苦苦地表達自己這個做皇后的是如何宅心仁厚對待傅夫人,只不過是讓她去冷宮反省幾天,傅夫人硬要鬧得雞犬不寧,所以,身為國母,自己只好肅反宮闈規(guī)矩,用鴆酒送她風(fēng)光走了,后事是嚴(yán)格按照禮法辦的,就是傅夫人那升上天界的亡魂,見了神靈也沒有二話說。至于那個籍孺更不是東西,正要將他下在天牢里,他竟然早就身懷邪術(shù),能夠蠱惑土遁,就畏罪潛逃了云云,反正最后她強調(diào),現(xiàn)在京城也好,宮廷也好,那都是風(fēng)清氣正,形勢一片大好,請皇帝安心在外平叛。
呂后辦妥了這一連串自己的得意之作,正在自己的長信宮中背手屹立,心中猜想皇帝這一次又肯定會像先前自己做主誅滅韓信、彭越那會兒一樣,對自己私下里心存感激。那樣一來,自己總算可以壓制戚夫人,震懾宮中的其他諸夫人、嬪妃命婦、媵嬙御人等人。這樣一來,自己兒子的太子之位也能更加牢靠一些。她多日來的心中陰霾一掃而空,自己輕松了許多,心緒一好,畫窗之外,便是春光無限旖旎,便想到了該將自己收拾打扮一番,立刻,招呼宮女替自己沐發(fā)梳妝。
就在呂后沉醉在花香鳥語的愜意時候,淮南來使偏偏在這時候不合時宜地回京來首先就謁見她了,接下來如同一聲晴天霹靂,讓她一下子跌坐在地。原來報來的是,皇帝在庸城戰(zhàn)場被黥布射中舊傷之處,救治不得,已經(jīng)駕崩了。呂后眼前金星亂舞,天上的太陽頓時就變成了暗紫色,她嘴唇發(fā)白,徹底地崩潰了。正在他六神無主的時候,第二個急報來了,這個人是從淮南回來的陸賈,只見他人還未到,聲音就先到了,一路狂呼道:“皇后娘娘,天幸!天幸!皇帝隨后救過來了,現(xiàn)在暫時沒有了性命之憂,但是傷勢危殆,還在昏迷不醒之中,十分,是十二分的嚴(yán)重,”呂后一下子蹦了起來,剎那間就是淚流滿面,一把抓住陸賈的手,大聲問:“皇帝是真的緩過來了嗎?”
陸賈急急點頭,呂后叫一聲鴻蒙上天,叩謝了神靈,大聲再問:“現(xiàn)在皇上的情況怎么樣了?”陸賈回道:“皇帝因為被逆臣黥布射中,正巧傷到以前在滎陽大戰(zhàn)中被項羽射中的舊創(chuàng)傷位置,所以,新舊創(chuàng)傷一起發(fā)作,一度沒有了鼻息和心跳,太醫(yī)、群臣以為皇帝駕崩了,急報回長安,正要三軍致哀奉孝,天佑大漢,皇上又得以緩了過來。不過現(xiàn)在也是時好時壞,一大半時間昏迷,只是偶爾一陣子有意識清醒?!眳魏笞穯柕溃骸半y道沒有讓隨軍的太醫(yī)趕緊治療嗎?”陸賈道:“太醫(yī)們天天伺候治療,晝夜不息,只是現(xiàn)在逆臣黥布賊勢如火如荼,現(xiàn)在又在興兵攻打皇帝行宮所在的蘄縣臨近的竹邑、相縣,為了不影響三軍士氣,不助長叛賊更加猖狂的氣焰,我們現(xiàn)在還在封鎖消息,對外說是皇上啥事兒都沒有,在靜養(yǎng),但是這樣一來,雖然是暫時震住了形勢,也不知道能蒙住實情多久?!?p> 呂后站了起來,毅然道:“本宮立刻就去淮南戰(zhàn)場,這就去安排一下京城和宮掖中的事兒,請少傅趕緊替本宮去找張良來,對他說不管他是在怎樣的辟谷修煉,為了拯救漢的大廈將傾,一定要出來隨本宮星夜趕去淮南戰(zhàn)場,這大事兒一切就托付給陸少傅了。至于京中其他的事兒,本宮會委托丞相蕭何,輔佐太子主政,我們立刻就預(yù)備出發(fā)?!标戀Z趕緊站起來喏喏,直奔張良的府邸去了。呂后則是雷厲風(fēng)行地飛一樣趕往太子?xùn)|宮大廈宮,同時,讓審食其去丞相府通知蕭何,用十萬分火急的急令,讓他立刻趕到。
呂后和太子剛剛在大廈宮坐定,她就將自己要出京奔赴淮南戰(zhàn)場,面見皇帝的事兒略加交代,就見蕭何乘馬趕了過來。呂后開門見山直接交待道:“相國,形勢現(xiàn)在你也知道了,皇上在淮南和黥布戰(zhàn)斗爭鋒的時候,被他射中舊傷,傷勢十分危殆。而現(xiàn)在這個時候,黥布還在攻城不止,因為怕影響士氣,怕黥布得悉這個消息更加猖狂,所以暫時還在封鎖消息,但這是不能長久的。所以,本宮決定起用留侯張良,和本宮一起立刻離京,連夜趕往淮南戰(zhàn)場,京中宮中的事兒,就委托丞相輔佐太子去主政了?!笔捄伟莸乖诘氐溃骸俺祭蠠o能,沒有隨皇上親赴沙場征戰(zhàn),深感慚愧,老臣愿意上前方和皇上一起討逆。”
太子勸道:“丞相休要這么說,現(xiàn)在形勢危機四伏,戰(zhàn)場和京城是一樣重要,越是時局瞬息萬變,越要安定大后方為基礎(chǔ),你就依照母后的意思來辦吧?!眳魏罂粗鴥鹤樱牢康匚⑽⒁恍?,點頭稱是。這時候,蕭何不再說話,突然想起了什么,渾身一震,對呂后道:“現(xiàn)在皇上身負重傷,營中太醫(yī)延醫(yī)沒有多大起色,臣以為得趕緊找良醫(yī)根治才對。這會兒,臣突然想起了一個人,正好可以隨皇后去淮南為皇上治療,巧的是這個人還正好被我養(yǎng)在府中?!眳魏舐犃耍蝗患悠饋?,道:“這可不是天佑大漢嗎?不知道丞相所言的這個高人是誰?。俊笔捄喂笆值溃骸按斯赵S名負,深諳相人之術(shù),能洞悉過去未來,通靈天地鬼神,以前在魏王魏豹國中曾做過太仆,薄夫人也認(rèn)識他,其實他的名氣可大了,海內(nèi)聞名,想必皇后也略聞一二,”
呂后聽完,面露喜色道:“這太好了,本宮早年就曾聽說他是海內(nèi)高人,不曾想被丞相收在府邸,好,本后即刻就讓人去請他一同去那淮南重用,丞相趕緊去安排吧,”蕭何一聽自己舉薦的人,能被皇后賞識,松了一口氣,就要起身去安排許負同行。太子卻反對起來,質(zhì)疑地道:“父皇是受了箭傷,怎么讓術(shù)士一同前往?他們又不能湯藥針灸,去有什么用呢?”呂后馬上就斥責(zé)太子道:“你父皇重傷,現(xiàn)在千方百計延醫(yī),也沒有多大的起色,丞相推薦術(shù)士,再配合醫(yī)家一起治療,那效果不是更好嗎?你就勿要多言了,自己忙去吧?!闭f完,就勒令自己兒子下去,責(zé)令蕭何火速去請許負。
不多久,許負就被蕭何請來,幾乎與此同時,張良也到了長信宮,等到他看清了皇后請來了的是術(shù)士許負,馬上就欲言又止,但最后還是選擇了沉默。呂后一見張良來了,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趕緊將淮南戰(zhàn)場的最新戰(zhàn)報說了一篇,說到皇帝被黥布射成了重傷,一度沒有了氣息被認(rèn)為是駕崩了的時候,頓時,氣息哽咽。張良回道:“皇帝為國事殫精竭慮,親冒矢石,而病臣不得隨從出力,實在是羞愧能當(dāng)啊,既然局勢已經(jīng)到了這一步,臣一定會共赴國難,萬死不辭。”皇后拭干淚水,接下來寬慰地道:“現(xiàn)在好了,雖然局勢緊張,皇上的傷勢不好,但有了從長安后續(xù)組團去的太醫(yī)們精心治療。還有相國你尊有心推薦的高隱許負,馬上就會隨本后一起出發(fā)去淮南,他能相人禍福,洞悉過去未來,通靈鬼神,還研習(xí)醫(yī)道,他們一起發(fā)力,皇上定能吉人天相,渡過難關(guān)的了?!?p> 呂后說到這兒,許負趕緊出來見禮,張良趕忙回禮,雖然是心事重重,也不好說什么了,于是,呂后略作安排,就和張良、陸賈、許負,在大將軍丁禮的護送下,離開長安,太子和丞相親來送別,這一行人連夜在滿月的霜光之下,車馬過了灞橋,往東朝函谷關(guān)馳騁而去。
呂后一行在馳道上被星戴月,晝夜兼程,終于趕到了劉邦所在的蘄縣,而就在這時候,形勢更加嚴(yán)峻。此時,黥布親自出陣輪番進攻漢軍占領(lǐng)的蘄縣門戶竹邑,漢將曹參率部將季布、柴武、田吸殊死拼殺,兩軍不分伯仲,出現(xiàn)了拉鋸戰(zhàn),這時候正在為爭奪城池鏖戰(zhàn)正酣。這一天,被連日相持不下戰(zhàn)局刺激得雙眼血紅的黥布,回到了營中,一時郁悶,脫盔卸甲,大吼一聲:“拿酒來!”眾人一見大王戰(zhàn)罷歸來,雖是天時還早,也就沒有在意,抬出大酒壇子。
黥布高摯酒壇,仰天鯨吞牛飲,將一壇子盡數(shù)喝了一個底朝天,胡須上盡是滴滴瀝瀝的酒漿,霎時間,雙眼血紅,形同狻猊,迅疾如風(fēng)地被了甲胄,大吼一聲:“取我的大斧鉞過來······”說完,腳步沉重,踉蹌亂走。副將肥洙一聽,驚詫地問:“大王,你穿戴盔甲,還要讓人拿來大斧鉞干什么去?”黥布仰天大笑道:“我要打進竹邑城中取漢將曹參的‘九斤半’稱重?!狈输ㄒ宦?,頓時就嚇蒙了,一把扯住黥布勸道:“大王醉了,路都走不穩(wěn),如何去廝殺,豈不是去玩命么?曹參是皇帝麾下數(shù)得上的大將軍,你去取他的‘九斤半’又是何物???”黥布大聲回答:“‘九斤半’就是頭顱,你就將衡器預(yù)備好,回來就稱重,你休要嘮叨攔住,要不然不是曹參就是你,”
說完就將做勢攔阻的肥洙一把推得丈余開外,肥洙哪敢再惹他,趕緊躲開了,黥布上馬,叫一聲:“擂起戰(zhàn)鼓,隨本王上陣廝殺?!被茨宪娭械昧睿迍哟豪滓粯拥能惫?,三軍齊聲吶喊助威,形同山呼海嘯,淮南軍這邊一見自己的大王醉戰(zhàn)沙場,那氣場天煞一樣,好不振奮,大將軍梁父侯沛嘉、莊不識即刻隨他出戰(zhàn)。黥布雙眼寒光凜凜,也不問名號,看準(zhǔn)大將軍曹參的旗鼓,直接開干,驅(qū)馬旋風(fēng)一樣掃蕩殺來。漢軍陣中主帥曹參一見黥布瘋虎一樣殺來,趕緊大開竹邑城門,戰(zhàn)列布陣,就在這時候,黥布和沛嘉浙江潮一樣席轉(zhuǎn)而來。
在曹參馬前的的部將宋昌和田吸,迅速就被推到了風(fēng)口浪尖上,這兩人兩支長戈交叉成了一個防御門,黥布面對這兩個人絲毫不遲滯腳步,在馬蹄聲中,濺起的黃塵沖天而起,三個人迅速絞殺成一團,聽得一陣金鐵錚錚脆響,田吸的長戈被折為兩截,自己被黥布的斧鉞挑起扔了出去,摔布袋一樣拍在地上。黥布大斧鉞的余力,轟然一聲猛擊在宋昌的馬腰上,那馬轟然一聲跌倒在地,將宋昌甩出去丈余,手中兵器也沒了,抱頭鼠竄逃回陣中。田吸被摔了個天地倒置,正要爬起來,被黥布趕上,一斧鉞揮過去,血濺數(shù)十步,殞命當(dāng)場,首級也被硬生生砍了下來。
曹參轉(zhuǎn)眼間就被黥布鎖定,曹參的兵器是一桿又長又大,當(dāng)時最先進的鐵刀,較之于黥布的斧鉞,是一重一輕,靈活見長,力量不足。但是,黥布是一個強勁聰明的對手,他用最簡約的招式化解了曹參的靈活繁雜的動作,將自己化身成一尊穩(wěn)如山岳的石頭翁仲,終于,將曹參的大刀壓在自己的斧鉞底下。曹參沒有辦法,只有用盡洪荒之力掙脫,兩人就這樣較勁上了。隨著時間的流逝,曹參一雙臂膀漸漸麻木,臉上的汗水都成了細流涓涓,然而身為居功天下第二,武侯居功天下第一的大將軍曹參,當(dāng)然不是浪得虛名,不過這會兒是打心眼里服了黥布。但他的心理沒有垮塌,他在最后的拼命中,凝集生命的老底子那一點潛能終于爆發(fā)。忽然,他虎吼一聲,卸去黥布的巨力,刷刷數(shù)刀,殺得黥布寒風(fēng)撲面,突然,城中的漢將季布、柴武死命殺出來救應(yīng),使他在占得優(yōu)勢的短時間里,率軍回頭退去,棄了竹邑城。
黥布就這樣又從漢軍手里奪回竹邑城,淮南軍一擁而上進了城,命部將莊不識屯駐,自己率軍將曹參的漢軍追擊數(shù)十里,酒力發(fā)作竟然在馬上酣然大睡,鼾聲大作,肥洙、沛嘉這才作罷,得勝唱著凱歌回城。接下來,黥布乘勝率軍進襲相縣、蕭縣、留縣,將這兩座城又從先前漢軍在相縣、會甄大戰(zhàn)中收復(fù)的手中奪回,一時兵威大震,如同燎原烈火,赤焰熾天。
再說那曹參大敗,往那蘄縣棄城而逃,一身汗變成血汗出了,撿回一條命的宋昌在遁逃中,慶幸道:“若不是將軍神勇,我們這一支齊軍就逃不出來了?!辈軈⒙犃送蝗豢蘖?,道:“我哪是什么神勇?那是透支命底的法子,只要黥布明白了過來,再拖我一會兒,我就要殞命在他的斧鉞之下了。”說完,曹參病懨懨元氣大傷,逃往皇帝的大本營蘄縣,這時候,從蕭縣、留縣敗回的陳平、傅寬、靳歙、王吸、薛歐陸續(xù)潰逃回了蘄縣,立刻,局勢如同黑云壓城城欲摧,漢軍上下陷入焦慮無望的深淵。
這時候的蘄縣行宮,更是成了絕望的焦點······,也不知道這一場漢和淮南軍的血戰(zhàn)兇吉如何?也不知呂后一行能否給劉邦帶來怎樣的生死轉(zhuǎn)機?也不知道張良臨危受命于漢難,會有怎樣的力挽狂瀾,精彩紛呈?預(yù)知后事如何,敬請閱讀第二十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