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憐兒剛剛送給花思璃的紫玉簫,現(xiàn)在掛在沈妍的腰上!
洛鳶覺得這個玩笑可開大了!
她仿佛已經(jīng)聽到萬箭穿心的聲音,王憐兒的一片真心大概已經(jīng)漏成篩子了。
她默默嘆了一口氣,轉(zhuǎn)頭便看見王憐兒站在臺階上,一雙杏眼睜得大大的,一臉不可置信。
王憐兒后退了兩步,要不是身邊有人扶著她,洛鳶估計她能一直退到中堂去。她伸出手指,顫抖地指向紫玉簫,聲音變得尖銳凄厲;“你腰上掛的是什么?”
“哼,這是今年天樞閣所出的十二奇珍之一——紫玉簫!我跟思璃哥哥說了,我最近在學吹簫,思璃哥哥就把他身上的紫玉簫送給了我,他說有了好簫,才能學得快一些!”沈妍有些得意,不僅聲音高昂,恨不得所有人都能聽到,而且一臉驕矜,下巴抬到了平時鼻尖的位置。
“??!”王憐兒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沈家姐妹嚇了一跳,沈妍以為王憐兒是嫉妒得暈了過去,臉上越發(fā)驕傲,沈婉略覺不妥,但她不介意自己的妹妹如此淺薄的去打擊自己的情敵。兩人默契地退了一步,冷眼看著王家人七手八腳地將王憐兒抬了進去。
洛鳶不忍直視,她也不好點破其中緣由,只能借口路過,默默走開。
她想不通,花思璃怎么會做出這種事情?就算不是世家子弟,平常人將禮物轉(zhuǎn)贈他人也是十分不妥的,而且他還明知沈王兩家姑娘彼此有些不對付,這不像花思璃會做的事情!
洛鳶決定親自去問個清楚。
花思璃的小院在會英院最南端,在兩棵古樟的遮蔽下,格外清靜。
分海樓的弟子亦如花思璃一般,素衣白鞋如流云飛雪,三三兩兩于院中切磋論道,聲音平和低沉,喧闐又不失平靜,行止間世家底蘊一覽無遺。
一名弟子通傳后,帶著她走進花思璃所住的正屋。
碧波山莊所有的客房格局相同,陳設相似,除卻中堂懸掛的畫略有不同外,連多寶格上的梅瓶都是一模一樣的。
不過,花思璃已將所有陳設更換一新,一色的黑漆家具沉穩(wěn)大方,房內(nèi)的填漆螺鈿床精致華美,冰裂紋的花瓠里插著幾枝半開的紅梅,貴妃榻上鋪著厚厚的貂絨,花思璃正斜倚榻上,手里握著一卷書不時翻動著,空氣中有沉香的味道,聞著令人心緒平和。
他指了指一旁的扶手椅,淡淡說了聲“坐”。
面對如此沉靜的花思璃,洛鳶一時語塞,她總不好開門見山的說你怎么能把王憐兒送你的禮物轉(zhuǎn)贈給沈妍吧!
躊躇了片刻,洛鳶忽然冒出一句:“我不是她?!?p> 說完,自己忍不住楞了一下,抬頭便看見花思璃也驚訝地看著她。
“洛姑娘的話時什么意思?”花思璃坐直了身子。
話題開了頭,洛鳶覺得這是一個解釋誤會的時機,她定了定心神,溫言說道:“花公子應該清楚,我與您之前并不相識,與分海樓也無瓜葛。若我有什么冒犯了花公子,還請恕罪。只是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長相如何不是我能選擇的,我父親為我取名為鳶,其實并不是希望我能鳶飛戾天,他只盼我不受拘束?!?p> 洛鳶頓了頓,接著說道:“世間巧合之事諸多,我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散修,望花公子能體諒一二?!?p> 花思璃望著一臉恭謹?shù)穆屮S,忽然有點想笑,怎么會有人如此有趣,這么大大咧咧地把自己的猜測說出來,還請他高抬貴手,這不是指著他的臉說他小氣嗎?偏偏她還一臉直率真純,這讓他有氣也發(fā)不出來。
他扶額笑出了聲,覺得自己之前確實有些可笑,不應該跟一個愚蠢的小姑娘計較。二十年前發(fā)生的事情,這小姑娘還沒有出生,與她何干。她說得對,世間巧合之事諸多,不能遷怒他人,說起來還是自己修養(yǎng)未到,見到一張如此相似的臉便遏制不住自己的心緒,實屬不該。
他抬頭正視眼前的小姑娘。
十四五歲的女孩子還未長開,身量纖瘦,青絲隨意綰著,露出光潔的額頭,眉眼間的妍麗已經(jīng)難以掩飾,石青色的衣裳襯得她的皮膚瑩白如雪,麗質(zhì)天成。
他嘆了口氣,那人確實不愧為天下第一美人,洛鳶只得她六七分顏色,便已經(jīng)美的驚心動魄,世間男子的確很難逃脫她的股掌之間吧?
思緒歸攏,花思璃沖著眼前之人點了點頭,淡然道:“我知道了,以后不會那樣待你了!”
得了一句準話,洛鳶不由松了口氣,神情也自在了許多。
“多謝花公子。”她真誠道謝,心里越發(fā)覺得如花思璃這般矜貴的公子哥,不至于做出將禮物轉(zhuǎn)贈他人之事。
見花思璃神色平和,洛鳶便大著膽子委婉地將她所見之事告知于他。
花思璃越聽,神色越發(fā)肅穆,待洛鳶把話說完,他低聲道了一句“抱歉”,便猛然起身轉(zhuǎn)頭進了內(nèi)室。
一陣翻找東西的聲音傳出。
待花思璃空著手走出內(nèi)室,洛鳶越發(fā)肯定不是花思璃將紫玉簫送給沈妍的。
花思璃面色凝重,他沉聲道:“王師妹贈我紫玉簫后,我便將它置于內(nèi)室,未曾拿出來過?!?p> “花公子,沈妍姑娘還不至于竊物騙人?!?p> 花思璃右手握拳,他知道洛鳶的意思,沈妍個性高傲,絕不可能偷人東西后還到處宣揚是他送給她的禮物,只有可能是有人偷了東西后還偽裝成他的模樣招搖撞騙。
如果是這樣,那此人當真是用心險惡,不僅敗壞了他的名聲,還在沈王兩位姑娘之間埋了根刺。但事情若到此為止便還可挽救,只需及時解釋清楚,只怕那人還偽裝成他的模樣做了些別的事情,到時候恐怕會麻煩不斷!
“我可以給你作證。”洛鳶有些擔心道。
花思璃淡笑著搖了搖頭,道:“從花園回來后,我便獨自前往藏經(jīng)閣借書,一路并沒有遇到什么人。若是有人存心陷害,洛姑娘并不能為我作證。”
“這……”洛鳶知道此事有些棘手,她提議:“不如現(xiàn)在去跟王姑娘解釋一番,免得誤會加深?!?p> 花思璃點了點頭,與洛鳶一同出門。
然而王憐兒門口喧鬧不已,許多護衛(wèi)進進出出,那些王家弟子見花思璃前來,都是一臉憤怒。
“在下花思璃,有事求見王師妹。”
就在洛鳶擔心花思璃遇到冷臉就會甩袖走人時,花思璃卻上前一步,謙恭地遞上拜帖。
“哼,我們小師妹剛剛身體抱恙暈倒,已經(jīng)被姑奶奶接去碧蕊閣休養(yǎng),花公子最好不要打擾?!闭f話的是一個黑臉壯漢,他叉著腰,語氣很不好。
花思璃臉上微慍,但也知道此時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他拱了拱手,轉(zhuǎn)身去往沈妍住處。
迎面卻碰上了傅楨與林櫻聯(lián)袂而來,他們看見花思璃與洛鳶站在一處,不由滿臉驚訝。
花思璃沒有打聲招呼便擦身離去,洛鳶只好尷尬地作了一揖,而后快步跟上前去。
沒想到傅楨忽然伸出手攔住了她的去路,他的目光微凝,沉聲問道:“發(fā)生了何事?”
“是花公子遇到了一些小事情,不便言明,還請見諒。”洛鳶愣了愣后便含糊的解釋了兩句,她知道此事最好不要聲張,待與沈妍、王憐兒說清楚,再去查出到底是何人在假扮花思璃最好。
“我同你一起去看看?!?p> 傅楨清悅的聲音讓洛鳶大吃一驚,她本來覺得同為青巖雙璧,兩人應該互有顧忌,彼此避嫌才好,沒想到傅楨居然會主動去看花思璃的熱鬧!
她張了張嘴,不太好意思領著傅楨去看熱鬧。
兩人在原地僵持了下來,傅楨不悅地皺了皺眉,他知道眼前的洛姑娘說到底是個心思單純之人,她這般不管不顧地獨自跟在花思璃的身邊,要被有心人看到今后肯定會麻煩不斷,而且分海樓萬萬不可能會迎娶一個散修進門的,與其到時候傷心,不如現(xiàn)在就斷了念想,雖說小姑娘家的心思他管不著,可她好歹與陸琪菲關系不錯,昭南衛(wèi)府與云山樓向來是通家之好,他理應幫她一把。
傅楨牢牢站定,大有一副你要去哪兒,我就去哪兒的風范。
洛鳶不由氣結(jié),傅楨這樣一個謙謙君子居然眼巴巴地想要去看花思璃的熱鬧,看來青巖雙璧之間恐怕已是勢同水火,她可不敢跟著瞎摻和,花思璃自己的事情自己能夠解決,她在這邊拖住傅楨就好。
看見洛鳶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傅楨滿意地點點頭。
片刻后,花思璃卻與沈婉一同出現(xiàn)在了他們面前。
“我妹妹說要去花園散心,已經(jīng)去了半刻鐘了?!鄙蛲窠忉尩馈?p> 洛鳶心里道了聲“不好”,她看到沈婉眼中也隱隱藏著一絲擔憂。碧蕊閣就在花園的最北邊,從會英院去往碧蕊閣剛好要橫穿整個花園,若是滿腹委屈的王憐兒剛好遇到了趾高氣揚的沈妍……洛鳶不由嘖了嘖嘴。
夕陽的橙光布滿天際,舒卷的云霞如躁動的波瀾。
“??!”
忽然一聲凄厲的尖叫劃破暮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