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灰鯨 深海的獨舞者（4）

　　連上了幾天學后，終于輪到了開學后的第一個周末。

　　如野獸歸林般自然，閉上眼就能感到一股愜意，初秋微涼的晨風里，有數(shù)不清的光暗，疏影橫斜。

　　粘稠的海水緊緊的裹住灰鯨，它掙扎著，發(fā)出灰暗的悲鳴。

　　它臨近了，黑色的巨浪不停的涌現(xiàn)，海平面下迸發(fā)著沉默的力量，它孤獨的游弋，沒有喧囂，也沒有吵鬧。

　　四目相對，烏漆漆的眼珠里是什么？死寂，一片死寂，絲毫沒有希望可言。

　　“呼呼呼。?！比~云軒驟然睜大了眼，大口的呼著氣，這已經(jīng)是第四天了，夢到它的第四天。

　　揉了揉發(fā)脹的腦袋，坐到電腦桌前，葉云軒猶豫了下，點開搜索引擎，修長的手指敲擊著鍵盤。視線不停地濾過不需

　　要的信息，這些都不是他想要的。

　　終于，他的視線停留在一行小字上。

　　灰鯨Alice

　　是它嗎？葉云軒呼出一口氣，又躺回床上，腦子里一團亂麻。

　　如果是，又為什么會夢到它？諸如此類的問題不停的在腦海內(nèi)糾纏，一團亂麻。

　　“滴滴”

　　企鵝頭像閃爍著。

　　東海霧：大笨豬，快起床啦。

　　東海霧是曲如云的網(wǎng)名，特意為了和南天云配成一對，對此葉云軒表示很無語。

　　不過倒提醒了葉云軒，今天和她一起約好去復習，慢慢的梳洗干凈，一米八出頭的身高配上一件黑衛(wèi)衣，勾勒出他瘦

　　高的身材。

　　整個人清清爽爽的，這才出門。

　　銀沐中學的旁邊是一個廣場，一年四季都被大媽們霸占著，今天的早上也不例外。

　　震耳欲聾的“古老”流行曲，大媽們一身的肥肉都顫動起來，葉云軒捂著臉，真辣眼睛。

　　曲如云將約會地點定在這里，葉云軒很懷疑她的品味，掃視了一遍，終于發(fā)現(xiàn)了她的身影。

　　她就在廣場中間站著，一件米黃色的連衣裙，大大的漁夫帽將她披在兩肩的烏發(fā)遮住，一口紅唇鮮艷欲滴。

　　俏皮的臉上敷上了一層薄薄的脂粉。粉嫩的像是秋天熟透的水蜜桃。

　　葉云軒當然知道她為什么這樣穿，他說過他最喜歡她穿米黃色的衣服，看起來暖暖的。讓他想抱在懷里。

　　至于那頂漁夫帽，是他在曲如云生日時送的，現(xiàn)在還和新的一樣。原來那些她還記得啊。

　　曲如云明顯看到他了，遠遠的就招了手，身子卻沒移動半分，葉云軒知道，她是在等自己過去，都說女孩子矜持，那

　　是在喜歡的人面前才會表現(xiàn)的一面，葉云軒無奈的笑了笑，大步邁了過去。

　　“哦喲，小棉花今天這么漂亮啊?！比~云軒故作驚訝的問道。

　　“你的意思是我平時不漂亮咯？”曲如云咬著牙說。

　　葉云軒沒想到被反將一軍，陽光的臉上浮現(xiàn)了尷尬的表情，好在他已經(jīng)習慣了成天和她的斗嘴，曲如云每天不懟他個

　　四五次他反而會覺得奇怪。

　　“哼”曲如云揚起了小臉，盡管以她一米六的身高離葉云軒還差一大段距離。很自然的牽住了葉云軒的手，像是溫暖的

　　季風緊緊的包裹住流淌的四季，每一根沉睡的神經(jīng)都跟著蘇醒過來。

　　“你可真能睡，等了你這么久，肚子都餓了，今天一定要吃窮你?！彼室廪k出了小老虎般的兇相，不過怎么看葉云軒

　　都覺得可愛。

　　“看來今天要大出血了。”葉云軒裝作一臉肉疼。

　　話雖如此，曲如云卻將吃飯的地方選在了學校旁邊的冒菜館，這家冒菜價格親民，對于學生也只是小貴，很多學生都

　　會選擇偶爾在這改善伙食。

　　對于剛拿到暑假期間工資的葉云軒來說，只要曲如云不會分身術(shù)，就絕對吃不窮他。

　　“云軒，又帶女朋友來吃飯??？”冒菜館老板熱情的打著招呼，又對著服務員喊道“27號桌，老位置?！?p>　　葉云軒尷尬的摸了摸鼻子，高中就談戀愛不是什么光鮮的事吧？不過放眼望去，里面的學生情侶還真不少，于是自動

　　過濾掉剛剛的尷尬。

　　牽著曲如云坐下，“兩瓶果汁，謝謝。”葉云軒對著服務員說道。

　　服務員是個小女生，年齡與葉云軒相仿，應該是出來打工的大學生。

　　“知道了”對視一眼，她紅著臉低下頭，匆匆離開。葉云軒一臉懵逼，女生都喜歡這樣的嗎？

　　平心而論，葉云軒的臉長的不算特別好看，但他的眼睛像是一顆星河，銀帶緩緩流動，讓人不自覺的沉溺進去。

　　“咦，你不喝酒嗎？”曲如云知道他在酒吧給他舅舅打工的事，會調(diào)酒的人，不會喝酒？那不搞笑嗎？

　　“這不擔心你的安全問題嘛?！?p>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曲如云驀的反應過來，“混蛋！”兩頰升起一片紅云，紅紅的，像一個熟透的蘋果。

　　“都老夫老妻了，還在意這個?！比~云軒滿不在乎的搖搖頭。

　　也許他們還不明白夫妻這兩個字的含義，以及背后的責任，但他們確實在這時相愛了，沒有一絲猶豫，毫不遮掩的表

　　達著心里朦朧的愛意。

　　因為愛，所以有勇氣抵抗全世界。

　　氤氳的水汽升起，鍋里的紅油翻滾，火腿，魚丸，豆皮。。。一股腦的涌入鍋里，幾分鐘后浮起來，又沉下去。

　　“多吃點?！鼻缭撇煌５慕o葉云軒夾菜，碗里堆了一座小山，葉云軒卻沒有回答。

　　曲如云的小手在他眼前揮了揮，試探性的問了一句“還在想那個夢呀?！?p>　　“對啊”葉云軒回過神來，看著碗里的小山，這是在喂豬嗎？

　　曲如云可沒給他感嘆的空隙，吃下一口豆皮，含糊的說道“你總是這樣，想得太多，腦袋會疼的?！闭f著敲了敲他的

　　頭。

　　“以前不疼的，現(xiàn)在疼了，要是落下了什么后遺癥你得養(yǎng)我?！比~云軒怪叫一聲，揉著曲如云敲過的地方。

　　“你賴皮?！?p>　　“我賴皮怎么滴”葉云軒扮了個鬼臉。

　　曲如云翻翻白眼，吃著自己的東西，不去理會他。

　　。。。。。。

　　圖書館里的自習室靜悄悄的，倒不是沒有人，而是大家都保持著默契，像是在比較誰最安靜。

　　吱吱，門被推開了，葉云軒用手示意曲如云不要發(fā)出聲音，墊著腳尖，尋了一處地方坐下，拿出他為曲如云準備的全

　　套復習資料，露出了一絲不懷好意的微笑。

　　曲如云全身顫了顫，上一次他露出這個微笑的時候，是在中考前的兩三個月，為了能和他一起考上銀沐，她咬牙接受

　　了葉云軒的全套訓練，簡直是被折磨的痛不欲生，不過最后竟超了分數(shù)線二十多分，可見還是很有用的。

　　“來吧”曲如云咽下了口水。

　　“老規(guī)矩，十五分鐘一套卷子，百分之八十的正確率?！?，他語氣一轉(zhuǎn)“不然，你的禮物就沒了?！彼v笑著。

　　要不是現(xiàn)在身處自習室，她真想把葉云軒賤笑的臉拉過來，扯著他的耳朵，大喊一聲“你是魔鬼嗎？”

　　算了，為了禮物我認慫。她這樣想著，埋頭被題海淹沒。

　　“超時了”葉云軒看看表。

　　“這道題完全沒摸到點子上”

　　“正確率太低了”

　　沒辦法，為了她的分數(shù)，葉云軒只能再當一次嚴師，盡管看著曲如云絞盡腦汁的時候他很心疼。

　　“這道題，可以用動力學牛二定律，也可以使用動能定律，或者動量守恒來解”，葉云軒唰唰寫下三個公式，用大括號

　　括在一起。

　　曲如云咬牙切齒的，這家伙總能一眼看出解題方法，還能變著花樣給你做出來，成績永遠穩(wěn)居第一，而自己還要在這

　　補課才能保持班級前十，差距怎么就這么大呢？

　　抱怨了一會兒，曲如云又投身題海，痛苦并快樂著，畢竟自己的老師是男朋友，這種體驗很刺激。

　　晚霞垂落幾縷流云。

　　從自習室出來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了。

　　“我送你吧”葉云軒微笑的捏了捏她哭兮兮的小臉。

　　“我才不要呢，你這個惡魔。”她把葉云軒的手扒下來。

　　葉云軒又反手抓住她的手臂，用手指在上面畫了一個大叉。

　　“惡魔盯上你了，你一輩子也逃不了了?！?p>　　“嗯”她深深地埋進葉云軒的胸膛，這一刻她收起了所有的矜持，只是一個熱戀中的女孩。

　　鬢間的頭發(fā)弄的葉云軒發(fā)癢，身上的清香撩著他的鼻尖，多希望，多希望時間能再漫長一點，這樣，他就能聞著她身上好聞的味道。

　　“你車來了?！比~云軒在她耳邊輕聲說道，最終是天公不作美。

　　“嗯”她抬起頭，笑顏如花，嘴唇輕輕地在他臉上點了一下，隨后消失在茫茫人海，找不到一絲痕跡。

　　貪戀著胸膛上的余溫，葉云軒立在車站前良久，公交車過了一班又一班。

　　如果有一天，我希望帶你回我的家鄉(xiāng)，那是比銀沐更暖的南方，河堤的柳樹隨風搖曳，風雨打過的紅墻綠瓦。一切的

　　一切，很久很久都不會變樣。

　　我也想同那里的風景一樣，愛你很久很久，都不會變樣

　　-------2008年葉云軒

　　她在車上回過頭來，歪著頭笑了。

　　你想的那些，我都聽到了。

　　當海浪漫過地平線，灰鯨仍在海上游弋，突然又有只灰鯨出現(xiàn)，它灰暗的眼珠亮了亮，葉云軒能感覺到，它在說著什

　　么。

　　它龐大的身軀極速的游動。

　　另一只灰鯨卻置若罔聞，轉(zhuǎn)身消失在波浪中。

　　它的眼眸暗了下去，又是死寂一片。

　　它孤獨嗎？蒼茫的海上只有自言自語的呢喃。

　　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