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鄒勇夫一行人,也該是今日的重頭戲了。說實話,李君現(xiàn)在也沒幾成把握,不過既然已經(jīng)實施了這么久,不舍命一試,不就枉費了那么多人對他的期待,也枉費了今日城中鄉(xiāng)鄰送來的船票。
大宴行至中途,夫婦二人一一謝過鄉(xiāng)鄰愛戴后,李君假裝幾分醉意,暫作休息,喚來張睦問道:“小弟有一事相求,還望張大哥鼎力相助?!?p> “賢弟如今已是州府司馬,我這做大哥的還能幫上什么忙?”張睦輕語道。
李君見他說的輕描淡寫,眉宇間卻生起一股愁云,嬉笑道:“大哥這是嫉妒了?”
見被李君識破,張睦也不顧及:“確是有些嫉妒,想我張睦寒窗十載,好不容易能為刺使所用,卻遇到這烽煙亂世,賢弟先前勸說大哥不要心急,可如今局勢動蕩,全家老小都要依靠大哥庇護,怎能讓大哥不急躁呢?”
“大哥幫了我這次,不出數(shù)月,即可蛟龍入海,一躍騰飛。”
見李君說的情真意切,張睦還真有點好奇李君想要他幫什么忙,只聽李君對他耳語道:“大哥去把芍藥姑娘請進我房內(nèi),我稍候片刻再告知與你?!?p> 張睦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但這位賢弟總不至于加害于他,而且還能與芍藥姑娘共處一室……隨即接受了這個百利而無一害的請求。
張睦倒是直截了當,對陳家三子施禮后,就問可否暫借芍藥姑娘,以解相思之苦,陳可禮本想拒絕,但礙于顏面,只好默不作聲。芍藥姑娘也早聞張睦才氣,借機抽身而出,和他一起繞過歡鬧的賓客,前往后堂。
李君本想再給張睦和芍藥共處的一些時間,可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再托下去,吃瓜群眾都散席了,這番熱鬧又給誰來看?
二人進了房內(nèi)還未落座,就見李君闖了進來,張睦心中暗罵:你也太心急了吧,我還沒搭上話呢。
卻見李君直言問芍藥道:“姐姐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
張睦有些懵神,自鴻雁樓后,芍藥雖說曾經(jīng)登門拜訪過,可被李君拒之門外了,難道說他們又私下約見了?
芍藥聞言,繡眉舒展:“李司馬說的可是南遷之事?”
“姐姐聰慧,看來李君的破詩已經(jīng)被姐姐全都解讀完了?!?p> 張睦聞言,思量那日李君在鴻雁樓的解詩……恍然大悟道:“北望、北望,南遷、南遷,哎,瞧瞧大哥這腦子,關(guān)鍵時候就使不上用處!”
“不知李司馬做何打算呢?”芍藥回問道。
李君沉下心來,將目前局勢一一說于二人,張睦聽他要與王緒較量,關(guān)切道:“那王緒身邊有個軍事裴橫,為人狡詐,賢弟還需當心吶?!?p> 只見李君一本正經(jīng)回道:“小弟今日所做之事,正是為了應(yīng)對裴橫。”
“哦,如何應(yīng)對?”芍藥急切道。
“二位有所不知,李君如今雖為王緒親命司馬,但依裴橫心計,肯定不會讓我一個長安子弟親理受命,屆時我想要帶你們南遷,做事肯定處處遇到阻力,索性我想讓二位幫我向王緒示弱,讓裴橫覺得我是個可以掌控之人?!?p> 張睦聞言,沉思良久,問道:“那何為示弱呢?”
“李司馬可能是想讓我?guī)蛶退??”芍藥含羞道?p> 果然是花中宰相,知人心事,李君還未開口,這芍藥已經(jīng)猜到了大半:“對,確是想要姐姐幫我一把。想那王緒志大無才,對于我這種珍稀保護動物肯定不敢放任使用,所以昨夜我故意讓他以為我是個恃才傲物的長安貴族,他們想要掌控我,就必須先打壓我,而我如今順勢而為,故意露出把柄,好讓他們攥在手心,放心使用?!?p> “賢弟還是說說怎么做吧!”張睦不懂得什么珍惜保護動物,但能出一份力,他還是愿意的。
“輕薄于我,讓張大哥作證……”芍藥搶話道。
二人聞言,皆是一驚。李君驚的是,這芍藥知人心事也就罷了,竟也身負韜略,一眼就看出他的計策,就這樣的女子,天下又有誰人不愛呢?
而張睦驚的是,李君要輕薄芍藥的話,他家娘子還不扒了他的皮,竟然還要自己作證,那更是死無葬身之地啊。
卻見李君解釋道:“讓大哥作證實屬無奈,那裴恒心機深重,很容易就看破我的計策,而有大哥這個中立之人作證的話,會讓這件事變得不容置疑?!?p> “可我也不是出賣朋友之人啊……”張睦苦澀道。
芍藥見他確實為難,勸解道:“張大哥只是最后的證人,外面還有大批賓客與你共同見證呢?!?p> 張睦見她一個女兒家,不顧清白之身也要幫李君一把,而自己卻在這里扭扭捏捏,當即一狠心就應(yīng)下了這份見不得人的勾當。
宴席即將落幕,何云初四處尋找李君,準備和他一起禮送賓客,可怎么都找不到,這時她才想起李君昨夜說的事,忙繞到婚房前,趴在窗戶時,正好看見李君一瓷枕悶倒了張睦,她覺得時機已到,就攢起一股怒奔向府門,去提那件趁手的兵器。
在坐賓客見她奔去府門,還以為有什么重要人物前來,卻見何云初提起一根碩大的頂門柱,怒火中燒奔了進來。
何云義此時已經(jīng)喝得酩酊大醉,猛然見自家妹妹又拾起了祖?zhèn)髦?,還以為她又要犯渾,當下酒勁就醒了七分,可妹妹走過來時竟然對他不管不顧,直奔后堂,何云義頓時就明白,肯定又是那小子惹禍了。
“一天天的,就是不讓人安生!”何云義撇下心中厭惡,起身要去阻攔,腳下卻不由自主蹣跚起來。陳可禮見狀忙過來扶住他,問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話言未了,就聽李君一聲嚎叫響徹天際,而后光著膀子奔出婚房,一路朝府門奔去,何云初緊隨其后,扛著頂門柱窮追不舍:“偷腥偷到家里來了,你今天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要錘死你!”
眾人還未緩過神來,又見芍藥姑娘發(fā)髻凌亂,衣衫襤褸,一只玉臂抱著帔帛將身前美景藏于其后也跑了出來,陳可禮頓時就慌了神,急忙攔住她,關(guān)切道:“哪個無恥之徒干的?”
只見芍藥姑娘悲聲凄凄,含淚搖首,而后掙脫陳可禮一路向鴻雁樓跑去。
李家?guī)讉€姐姐始終不敢相信,這長安來的小子竟如此膽大,她們的云初妹妹可是光州八大奇聞中最厲害的那一個,自家弟弟都躲避不及,這小子難道有銅皮鐵骨不成?
正在眾人竊竊私語時,后堂內(nèi)響起何家侍女可言的驚叫聲,何云義剛才給自己臨時澆了一盆涼水,此刻已經(jīng)醒神大半,急忙前去探看,賓客們也都緊隨其后。
何云義剛沖進房內(nèi)就聞見一股強烈的酒氣,他連忙扶起癱軟在地上可言,問出了什么事?
而賓客們趴在門窗看見夫妻婚房內(nèi)衣衫遍地,一片狼藉,突然有人喊道:“張家阿郎怎么也在?”
張睦阿爹聞言想要擠進去看看,可他年邁體弱,動彈不得眾人絲毫,便懇求陳家三子幫忙,那陳可禮正在氣頭上,聞言撥開人群,上前扶起張睦,卻見張睦腦門生起碗大個包,他忙搖晃醒張睦,卻見張睦氣若游絲道:“李兄萬萬不可啊!”
說罷,就又假裝昏迷了。張睦也是個表演的大才啊,竟然用一句話把眾人的遐想全都釋放了出來。
人群頓時明白大半,幾個年紀較長的族長連連嘆息:“哎!年少輕狂啊,年少輕狂。”
張睦阿爹得知自家兒子被李君打傷,萬分心痛,忙讓陳家三子幫忙抬去醫(yī)治,自己則暫壓心中怒火,懇請幾位族長一起去刺使府告狀。陳族長本不想再牽扯其中,但也抵不過悠悠之口,如今他已經(jīng)是光州族長中的二把手,他不帶頭,悠悠誰人帶頭呢?
何云初將李君城外南門不遠處,倆人見沒人追來,都坐下了緩口氣,李君抱住何云初慚愧道:“此番讓何家蒙羞,也讓娘子受委屈了?!?p> “做都做了,還說這些作甚,郎君還是想想接下來怎么應(yīng)對眾位族長的聯(lián)名告狀吧?!?p> 只見李君嘆息道:“此事過后,郎君就失去了何家庇護,加上剛才還傷了張大哥,恐怕已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了?!?p> 說罷,又奸笑道:“不過這些還不夠,還要等徐老那邊再把火燒旺些,如今趁天色未晚,娘子趕緊回去安撫賓客,等晚些王家典當來人時,趕緊把那些賀禮轉(zhuǎn)手了,郎君若是明日還未出來,你就讓郝剛把錢送到壽州去,他知道該怎么做。”
何云初向來不是優(yōu)柔寡斷之人,聞言,提起祖?zhèn)髦?,對李君道了一聲珍重,就又攢起一股怒氣殺回城里了。
夜色漸濃,刺使府派出的護衛(wèi)終于在城南尋到了今日的大禍害李君,幾人上來就將李君架起要回去復命,不想這新任的司馬拳腳還頗為厲害,還沒兩三招就擊倒了兩個架起他的護衛(wèi),而后又向城東逃竄。
眾人見狀,也就不客氣了,抽出腰刀,追上去將其團團圍?。骸斑€請李司馬與我等回去復命!”
卻見李君展開架勢,喝道:“我堂堂州府司馬,又是刺使大人親命,你們敢傷我,怕是吃了豹子膽了……”
話還未說完,便有一個護衛(wèi)趁機撲倒了這個猖狂的司馬,將其五花大綁拖進了城內(nèi),向刺使府奔去。
路上圍觀吃瓜群眾紛紛指指點點:“這長安來的就是膽子大,輕薄鴻雁樓的美人不說,還偷盜徐家的戰(zhàn)馬,傷了徐老的小孫兒,恐怕這次是在劫難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