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中午十二點,午間休息的時候,沈清打算去找一下秦風(fēng),把自己要退出團體的重要決定告訴他。
但他還沒有找到秦風(fēng),倒先遇上了林月容。
沈清發(fā)現(xiàn)自己跟林月容之間,頗有一點不可思議的詭異。以前沒認識林月容,明明同在一所學(xué)校,出出進進似乎從未遇到過她。而現(xiàn)在認識了,卻老是會遇上她。一天內(nèi)常常要不經(jīng)意的撞上兩三回,有時在過道上,有時在校門口,有時在樓梯里。
巧也巧得太離譜了。
現(xiàn)在沈清只不過去公共廁所撒個尿,竟然就在那株大梧桐樹下,撞上了從廁所出來的林月容。
“喂,你去哪?”林月容首先打招呼。
沈清也沒停留,抄抄褲帶說:“撒尿,撒尿?!比缓笱杆倥苓M了廁所。
他撒完尿出來,卻發(fā)現(xiàn)林月容還站在梧桐樹下,分明等著他。
“你撒個尿干嗎這么久?”她居然關(guān)心這個。
“你在干嗎?”沈清只不過沒話找話。他從前太少跟女孩子交往,現(xiàn)在還有點不自然。
林月容沒回答,反問說:“你干嗎老躲著我?我得罪你了嗎?”
“我什么時候躲著你了?我哪有躲著你?”沈清大呼冤枉。
“那為什么每次碰見你,沒說一句話就跑掉了?你那是什么意思?還好朋友呢,依著我脾氣,我給你兩腳?!绷衷氯葸€真抬了抬腿,試著要踢他。
沈清第一次發(fā)現(xiàn)林月容也有這么“火爆”。他確實不是有心躲著她,只是因為父親就是學(xué)校的老師,要是被父親發(fā)現(xiàn)他跟女生在一起,后果不堪設(shè)想。因此,校園里面,他要盡量保持跟女生距離遠一點。這就是他極力回避林月容,不跟林月容親切交談的原因,不能讓別人發(fā)現(xiàn)他們有著十分密切的關(guān)系。
可這又怎么跟林月容解釋呢?真說了實話只會嚇著她。沈清只能做出“誠懇道歉”的表示,跟她多聊幾句,拉近關(guān)系。不過,為了躲開眾人的眼線,他有心轉(zhuǎn)到僻靜的墻角下去。
“別站那兒,到這邊來,那樹上有蟲子,小心掉進你脖子里?!彼泻袅衷氯菡f。
林月容抬眼看一下濃密的樹葉,果然相信了,趕緊跟著沈清走到墻腳下。
“昨天的雨下得好大,聽說河水都淹到橋面上了?!鄙蚯逭f,他好不容易找到這個話題。雖說跟林月容算是成了好朋友,但其實不過認識幾天而已,真找不到多少共同話題。
“你還說,下那么大雨也不來幫幫我們。你算什么好朋友?!绷衷氯莞蚯逭J識沒三天,對他懷著的怨恨似乎已經(jīng)積累了三年。
“怎么了?難道你們家房子被雨水沖倒了嗎?”沈清的想象力自發(fā)繪制出一副意識中的“洪災(zāi)慘景”。他以為林月容責(zé)怪他沒有去幫助她們家“抗洪救災(zāi)”。
昨天確實下了一場多年罕見的大暴雨,那雨好比天河決堤似的,從清早一直下到黃昏。光是街面上的流水都沒到腳肚,人在街頭走著,站都站不穩(wěn)。
整個街上,商鋪集體“放假”,店子關(guān)門,攤位空置。人人躲在屋子里,出不了大門,街頭變得空無人煙。
鎮(zhèn)郊大河的水位幾乎上升到大橋橋面,河邊那座村子整個泡在了洪水里,好幾戶人家的房子都給沖倒了。一些豬羊的尸體從上游被沖了下來,到了回水灣那兒,跟著大堆的木料和廢物,在水面上蕩來蕩去。
沿河農(nóng)作物的損失是最大的,那些遭殃的農(nóng)戶,看來又是白忙了這一個耕種季節(jié)。
鎮(zhèn)里干部帶著好多人,從昨天起一直在那兒處理洪水問題,到今天都還在忙碌著。
所以沈清很自然的猜測,林月容家的房子可能也遭了災(zāi)。
“瞎說什么?!绷衷氯菡f:“昨天放學(xué)后,因為雨太大,我和莫莉、雪珍三個人都沒帶雨傘和雨鞋,被困在教室里了。我那會兒還說,要是沈清給我們送把雨傘來也好。也不知你死哪去了,影子都沒看見?!?p> “天啦,我哪知道啊,又沒人來告訴我。”
“這還用告訴你嗎?你不會想???還說你人聰明,你聰明個鬼呢?!?p> “那后來怎么樣?你們怎么回家去的?”
“后來還是秦風(fēng)拿了一把雨傘過來,他是人真好,一直把莫莉從學(xué)校背回家去。我跟雪珍就慘了,張居杰搭其它同學(xué)的雨傘先走了,也沒回來。我跟雪珍硬是淋著雨回家的,那會兒天都黑了?!?p> 沈清腦海里一下描繪出秦風(fēng)大雨中背著莫莉的情景,哦,莫莉幸福的趴在秦風(fēng)背上,輕啟花瓣一般的嘴唇,貼在秦風(fēng)的耳朵邊上,吐露著甜蜜的話語,于是兩個人就發(fā)出銀鈴一樣的笑聲。那是多么富有詩意,多么柔情浪漫的畫面啊……。
沈清胸口剎那一陣裂痛,這更確證了莫莉和秦風(fēng)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到了牢不可破的境界。那個絕色佳人,自己算是連氣味都聞不著了。
好痛啊,心痛得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沈清一時變得沉默,內(nèi)心沉浸在傷感之中,幾乎忘了林月容還在面前。
他懷著一種刻骨仇恨,對上天不滿似的,拿手去摳墻上的石灰泥土,一塊塊泥土直往下掉。
“哎,你干嗎?摳這個干嗎?不嫌臟啊?!绷衷氯萁辛艘痪?。見沈清還不停止,就伸手去捉住沈清的手,把他的手從墻上拿開。
這是沈清第一次和家庭成員以外的異性,產(chǎn)生肌膚接觸。林月容手心微微的熱量,迅速通達他憂傷的內(nèi)心。他第一次體驗到女孩子的手掌竟是如此柔軟,如此溫暖。他不由認真打量了一下身邊的這個女孩。
“你別生氣啊。我不過說說而已,又不是不理你了?!绷衷氯萑崧暟参空f。
她還以為自己話說重了,打擊到了沈清的自尊心?;蛟S覺得,是聽說她淋了雨回家,沈清才那么痛苦和自責(zé)??傊?,沈清這么不開心,都是因為她。
“沒有,我沒生氣啊,我生氣干嗎?”沈清這會兒發(fā)現(xiàn)林月容身上那些未曾留意的“美”,忽然變得充滿磁吸力。她有一頭干凈利落的濃密短發(fā),一副朝氣蓬勃的長長睫毛,一只神采奕奕的玲瓏鼻子,一張魅力四射的微翹嘴唇……。
那,仿佛一道彩虹橫在眼前,給人蔚為壯觀的驚艷。
那一刻,他喜歡上了這個大大咧咧的健碩女孩,如果有這樣的女孩每天陪伴,不是也很完美嗎?心里那些準(zhǔn)備退出團體的想法,居然默默咽回肚子里去,然后被腸胃消化掉了。
這時候,一個羽毛球飛了過來,落在林月容腳邊。隨后就有一個女生跑了過,來撿這個羽毛球。操場那邊有幾個女生在打羽毛球,用力過度,打到這兒來了。
沈清跟這位撿球的女生不認識,但是女生認識林月容,她上來就說:“月容,在干嗎?”
“沒干嘛,跟他在說話?!绷衷氯菡f著,把球撿起來,遞給那位女生。
“他是誰?”女生好奇說。有這樣的好奇心,多半是個八卦婆。
“他是……”林月容說。
沒等林月容說完,沈清搶著打斷說:“我是她哥?!彼M一切努力隱瞞自己的真實身份,避免消息萬一傳到父親耳朵里。
“你騙誰?林月容沒哥,我知道?!蹦敲f。
“我是她堂哥,不是,我是她表哥?!?p> “他真是你表哥嗎?”女生對林月容說。
林月容不知道沈清為什么要費這么大心思撒個謊,感覺沒有必要。不過她站在沈清一邊,所以支持沈清,于是印證說:“是的,他是我表哥?!?p> 女生轉(zhuǎn)身走了。林月容正想詢問他為什么要撒謊,沈清搶先說話。
“你知道我爸的宿舍在哪兒嗎?我就住那里,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去找我?!鄙蚯逭f。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主動一點和這個女孩接近了。
“我不知道,不過我可以問別人?!?p> “但是白天放學(xué)前,你不可以來。放學(xué)以后,我爸就回家了。反正別讓他發(fā)現(xiàn)就行?!?p> “你爸是很嚇人,他給我們上課的時候,我們誰也不敢出聲?!?p> “他是個神經(jīng)病,最好離他遠點?!?p> “你怎么這么說你爸,他可是我們的老師咧?!?p> “老師怎么了?老師了不起啊?!?p> “他到底是長輩啊?!?p> “算了,你不明白的,咱們別提他了?!鄙蚯鍙澭鼡炱鹨涣P∈?,用力扔出圍墻外邊:“禮拜日,咱們早點去莫莉家吧,反正下午也沒事?!?p> “你別亂扔石頭啊,砸到人?!绷衷氯萦肿柚顾?,語氣儼然是大姐姐跟小弟弟說話。“別去太早,莫莉家還在吃飯,不好?!?p> “哦,那好吧?!鄙蚯迓犜挼狞c點頭?!岸Y拜上午不是一起去山上采摘花草嗎?到哪兒集合?”
“莫莉還沒想好?!绷衷氯萋N起下唇,往眉頭上吹一口氣,拂開將要遮住她眼睛的頭發(fā)。這是她的習(xí)慣,也是她最具嫵媚的招牌動作。“急什么?今天才禮拜二,還有三四天呢?!?p> 這時,上課鈴聲響了,他們于是離開,分頭往自己教室走去。
“禮拜日我們早點去山上?!绷衷氯葑詈髧诟浪?。
“好。知道了?!鄙蚯逡贿吪埽贿吇仡^望她一眼。這個女孩真美,怎么之前一直沒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