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
一大早,白磊讓人帶著禮物去給柳老將軍和劉相拜年,雖然知道這樣不合禮數(shù),但這是兩位大佬要求的,他也樂得如此。
王伯顯然更懂人情世故,除了兩位大佬,還以白磊的名義,派人給月華公主、部尚書范成仁、刑部尚書雍倫等送去了賀禮。
陳百祥是白磊在四海會做內(nèi)應(yīng)時的接頭人,那些年對他很照顧,又是他的直接上司,白磊本想去給他拜年的。
沒想這貨拖家?guī)Э?,先來給他拜年了。
白磊哈哈大笑道:“胖子,大嫂,我正準(zhǔn)備去你家蹭飯呢?!?p> 陳胖子的老婆狄琪琪,是山西蒼威鏢局的大小姐,有江湖中人的豪爽,見到白磊也沒小女兒姿態(tài),熱情的說道:“兄弟哪里的話,說起吃的,整個寧安城,誰不知道你們白家的飯菜最好,我們家的飯菜哪能入你的口啊,這死胖子為了祭自己的五臟廟,年夜飯還是在千金樓定的呢。”
一旁的陳胖子小聲道:“什么叫祭我的五臟廟,明明是你吃的最多?!?p> 狄琪琪蹙眉,冷聲道:“你說什么?”
陳胖子連忙道:“我說好吃是好吃,就是費(fèi)錢?!?p> 白磊哈哈大笑道:“這個簡單,以后千金樓的酒菜都半價給你,再給你一本菜譜,不想去酒樓,你就讓廚娘照著菜譜做。”
“那我就先謝過兄弟了。”狄琪琪說著拿出一枚令牌,道:“我們家也不比兄弟家大業(yè)大,也沒什么東西能讓兄弟看得上的,一些銅臭之物難免俗氣,千金商會出品的東西,兄弟也不缺,帶過來那就鬧笑話了,這枚蒼威令就當(dāng)我和胖子的賀禮了。”
“這太貴重了吧?”白磊神色激動,想不到胖子出手這么大方。
蒼威鏢局雖不敢稱天下第一鏢局,但也是名滿天下的大派,幾乎所有大的城鎮(zhèn),哪怕是在西川和北奴,都有他們的分舵。
蒼威令是蒼威鏢局為服務(wù)重要客戶,送出的一種憑證,無論遇到何種事,只要攜此令去任何一家蒼威鏢局分舵,就能得到他們的幫助。
實(shí)在是居家旅行,江湖救急必備神器也。
陳胖子鼻孔朝天道:“哼,要嫌貴重你就別收?!?p> “那哪兒能啊?!卑桌趯⑦@枚蒼威令遞給一旁的林飄然,道:“飄飄,趕緊收好,晚了我怕這胖子反悔?!?p> 眾人一陣大笑,很快就聊得熱乎。
不久,林飄然帶著狄琪琪參觀莊子,陳胖子被白磊拉進(jìn)了書房。
陳胖子咋咋呼呼道:“嘛呀,干嘛呀,你把我老婆帶哪兒去了?”
白磊笑道:“你怕是巴不得把嫂子弄沒了,你好再取十個八個美嬌娘吧?!?p> 胖子慌忙拉住白磊道:“噓,別瞎說啊,雖然哥哥苦妻久矣,但也不敢有如此想法啊?!?p> “是不敢,還是不想?。俊?p> “不都一樣嘛,你拉我來干嘛?神神秘秘的。”
白磊道:“我倒是想問陳千戶想干嘛,為何出手如此大方,送一枚有錢也買不到的蒼威令給老夫?!?p> “欸,你這是什么話,哥哥不是當(dāng)你是兄弟嘛?!?p> 陳胖子說著,笑臉如菊花,白磊卻連他的斷句都不信。
這廝要是沒目的,老夫吃了那枚蒼威令。
“你不說,老夫就把你當(dāng)初在大名府喝花酒的事告訴嫂子?!?p> “別別別,哥哥怕了你了,告訴你也可以,但你可別看不起哥哥。”
白磊正色道:“這就見外了啊,搞得像老夫什么時候看得起你一樣?!?p> “……”陳胖子臉上的肉顫抖了幾下,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也知道,我雖然是黑衣使千戶,但無論武功和才智都差得遠(yuǎn),根本無法勝任如此要職,這些年要不是秦廣王照應(yīng)著,哥哥或許早就被下放到不知那個旮旯里去蹲著了……”
白磊笑道:“你看,不是我看不起你,你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可見你是真讓人看不起?!?p> 白磊是開玩笑,兩人合作了六年,他當(dāng)然知道陳胖子不是一無是處,不然剿滅四海會那么重要的行動也不會交給他來執(zhí)行。
陳胖子一言不發(fā),委屈得像個三百斤的胖子。當(dāng)然,他就是個三百斤的胖子。
白磊笑道:“如今秦廣王出事兒,你怕沒人提拔你,所以準(zhǔn)備投到老夫門下?”
胖子諂媚道:“什么叫投到你的門下,結(jié)黨營私可是重罪,我是想請你在方便的時候照顧一下老哥。”
白磊無語:“老夫一個百戶,你是千戶,說起來你還是老夫的直接上司,抱大腿你也要找對人,老夫何德何能啊?!?p> 陳胖子瞪大眼看著白磊道:“嘿嘿,確認(rèn)過眼神,你就是老哥要找的人。
昨天正旦朝會后,禮部、刑部兩位尚書要拉攏你,柳老將軍、劉相和你相談甚歡,你自個數(shù)數(shù),你有多少大腿?
就這些大佬,隨便一位的腿毛都別老哥腰桿粗,老哥巴結(jié)不了他們,不就只能巴結(jié)你嗎?!?p> 白磊愕然,心想消息傳的還真快。
胖子繼續(xù)道:“何況你和陛下青梅竹馬,相處過三年,要叫她一聲姐,這可不是大腿能比的,這是參天大樹啊。
老哥決定了,以后你就是我哥,不叫你小白,叫你白哥?!?p> “別拍馬屁了,到底什么事?”白磊感覺陳胖子不會好心來給他拜年,一定有什么事發(fā)生。
陳胖子道:“確實(shí)有件事要和你說一聲,五月初五稅收大比的事定了,所有不愿交出稅收權(quán)的江湖門派都同意參加,不出意外,朝廷很快就會昭告天下?!?p> “定了,這么快?”白磊很意外,前天龐澤還告訴他江南八大門派不愿就范,張長遙準(zhǔn)備啟用“鬼拍門”計劃,動用那些門派里的黑衣使內(nèi)應(yīng),怎么才過三天就定了?
陳胖子道:“是很突然,這事兒主要是……”
白磊突然激動的抓住陳胖子,搖著他肥厚的肩膀道:“等等,這么說‘鬼拍門’計劃泡湯?那老夫洗白白的夢想是不是破滅了?”
陳胖子傻傻道:““啥洗白白啊,啥鬼拍門?白哥你別激動,慢慢說?!?p> “慢個屁啊?!卑桌诹R了一句,似乎更激動了,語速飛快地說道:“張斂事不是準(zhǔn)備動用黑衣使內(nèi)應(yīng),對付那些三月三前還沒就范的江湖門派嗎,現(xiàn)在那些門派全特么的認(rèn)慫了,那黑衣使在個各門派有內(nèi)應(yīng)的事兒還不是能曝光,老夫潛入四海會做內(nèi)應(yīng)的事兒也不能公告天下,這江湖敗類的名頭也摘不掉,老夫能不激動嗎?”
白磊一口氣說完,手掌重重地砸在太師椅的扶手上,陰沉著臉,氣得說不出話來。
因為性格關(guān)系,他可以淡泊名利,識大體,不計得失,但并不代表他麻木不仁,沒有情緒。
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誰也不想每次上街被人指著脊梁骨罵,如同過街老鼠一樣人人喊打。
他可以忍,甚至是選擇性的忘記這些,但是偏偏又給了他洗白的希望,只是還不到三天就夭折了。
這就如同一個患了重病,在等待死亡的病人,他每天過著心驚膽戰(zhàn),備受煎熬的日子。慢慢的,他開始面對人生,準(zhǔn)備接受這一切??墒牵蝗挥幸惶?,醫(yī)生對他說,對不起,我們診斷失誤,你沒病,不用死。病人欣喜若狂,只是還沒來得及慶祝,醫(yī)生又找到他,對不起,我們又錯了,你還得熬一熬。
這特么的太特么操蛋了。
陳胖子懵逼了半晌,終于弄懂了怎么回事,然后無比同情道:“哎,老哥知道你心里苦,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這不朝廷沒虧待你嘛?!?p> “狗屁?!卑桌诤芮宄?,老太監(jiān)給錢、給人,又把安閑莊給他,是為了把自己藏起來,不讓女帝陛下找到自己,同時又讓自己幫朝廷賺錢,這特么根本不是補(bǔ)償。
白磊越想越氣,忍不住大罵道:“都怪張長遙那個混蛋,媽蛋,三年又三年,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完成任務(wù),還要當(dāng)?shù)浞?,這下好了,老子遺臭萬年?!?p> 陳胖子笑道:“嘿,張大人可是為大局著想,要怪就怪令尊,不讓你去四海會做內(nèi)應(yīng),啥事兒沒有。”
“白萬里也不是個東西,就沒他那么當(dāng)?shù)?,自己不知道跑哪里去逍遙快活了,把兒子丟進(jìn)龍?zhí)痘⒀?,一丟就是六年,老子差點(diǎn)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等老子有娃了,老子讓娃隨老婆姓,姓林不姓白,我讓他老白家絕后?!?p> 陳胖子張大嘴,驚愕得說不出話來,第一次聽到有人居然如此罵自己的老爹。
太特么狠了。
白磊罵了半天,發(fā)泄完心中的怒氣,整個人終于舒暢了,看了看臉色古怪的胖子,忽然想到什么。
“你剛剛說這事兒發(fā)生的突然是因為啥?”
“確實(shí)夠突然的,怕是誰也沒想到?!标惻肿由裆衩孛氐溃骸氨狈降男值茏蛱靷鱽硐?,說血云衛(wèi)動了?!?p> 白磊疑惑道:“血云衛(wèi)是啥?聽著像軍隊代號。”
陳胖子嚴(yán)肅道:“你說的不錯,他們確實(shí)是軍隊,但不是一般的軍隊。
他們還有一個稱呼,因為不穿鎧甲,而穿羊皮,所以又叫做羊皮衛(wèi)。他們每次出手都要?dú)⒑芏嗳耍砩系难蚱け货r血染紅后,就像血色的云一樣,就慢慢有了血云衛(wèi)的稱呼。
實(shí)際上,血云衛(wèi)只有十三人,但這十三人可敵千軍萬馬?!?p> 白磊張了張嘴,他感覺陳胖子不像是胡說八道,卻又感覺有些匪夷所思,便說道:“太夸張了吧?”
陳胖子繼續(xù)道:“如果你知道血云衛(wèi)是柳大將軍的親衛(wèi),還會認(rèn)為很夸張嗎?”
嘶——
白磊倒吸一口涼氣,驚呼道:“大宗師柳大將軍?”
陳胖子神情肅穆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續(xù)道:“十三羊皮軍,是一個流傳在大寧乃至整個天下的傳說,他們是大將軍柳小貴的貼身侍衛(wèi),但沒有人知道他們是誰?
可以確定的是,他們代表戰(zhàn)爭和毀滅,代表殺戮和死亡。
他們第一次展露殺機(jī),是十幾年前,柳大將軍單槍匹馬對抗北奴十萬鐵騎,一槍破掉北奴國師阿達(dá)木的佛光金身之時。
那一戰(zhàn),天下人都知道柳大將軍大敗北奴國師阿達(dá)木,卻很少有人知道,十三羊皮衛(wèi)斬殺了近兩千北奴鐵騎。
直到三年后的某一天,十三血云衛(wèi)追殺三千北奴輕騎至埸都城底下,殺得埸都刺史不敢開城營救。
話說那一日,整個草原上的草都變紅了,三千北奴輕騎的血水不敢向南流,只能向北,倒灌進(jìn)埸都城。
那一戰(zhàn),十三血云衛(wèi)一戰(zhàn)成名,從此天下談其色變?!?p> 白磊咽了咽口水,良久才平復(fù)下內(nèi)心的激動,問道:“這么說血云衛(wèi)是要對江南八大派動手?”
陳胖子搖了搖頭,道:“這就不得而知,但血云衛(wèi)常年待在漠北,若不是有要事,一般不會行動。如今天下還算太平,朝廷唯一的難題就是稅收之爭,血云衛(wèi)南下,江南大派此時如同驚弓之鳥,也不是沒有道理?!?p> 白磊點(diǎn)頭道:“不管是不是,反正江南八大派是認(rèn)慫,切,都是些外強(qiáng)中干的貨色?!?p> 陳胖子道:“是你,你也慫?!?p> “老夫連自己老爹和上司都敢罵,老夫會認(rèn)慫?”
陳胖子無語,心說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