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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年長

第四章 四境之地

萬年長 偉大的蛋殼 8930 2019-11-08 20:31:19

    第四章四境之地

  (一)

  昊王沒死,被一只白虎籠罩,躺在軟綿綿的地上。

  他一醒來,頭還很痛,傷卻痊癒,一睜開眼,看這世間方物,仿佛夢境一般。

  廣袤無垠的空間,沒有天地,只有色彩的差異,要么是紅的漸變、要么是綠的漸變、要么是藍(lán)的漸變,或者是交界處的五彩斑斕。

  昊王慢慢站起來,沒有任何方向的指引,他走向綠的漸變,覺得自己仿佛松脂中的一份子,動彈艱難,而周圍的境地,又彈、又黏,每一屈伸,都是深深淺淺的凹陷,過后又一如既往。

  這里連片生長著奇怪的綠色生命,輪子大小的厚葉子、螺旋的桿、長著尖牙樣的草……穿梭其間的怪物,個個都是精靈般的美,蔥做的頭、滴水的身、木柴做的四肢、饅頭樣的手腳……像猴、像雁、像魚……

  每一次生長,就會把這綠的漸變抵出窟窿,讓漸變的境地侵了鄰居;怪物的走動,更是在此地留下歡快的凹凸。

  他們倒是行動自如,昊王卻步履維艱。或許,對于他們,昊王才是怪物,看著他走近,緊張起來,開始了喋喋不休的喧鬧,發(fā)出駭人的叫。詭異的聲音,可以產(chǎn)生幻象,一路走來,能感到,周圍起了變化:

  越往深處,路窄了,粗大的荊棘狀的生物爬行前方,纏來繞去,擋住了他的去路;突然身后躥出一團(tuán)野火,張著大嘴,朝他大呼小叫;兩邊的綠色植物也吼叫著向他撲來;“精靈”撲在他身上,抓耳撓腮。

  這是什么地方,如此奇異?他的腦海中閃現(xiàn)出一個念頭,那就是趕緊脫身。看他一躍騰空,一只大蝴蝶拍了他一翅膀,他急速墜落,砸在了跳起的地方,陷下去,又彈了上來。怪異的生命們,捂著嘴嘻笑著向他聚攏。

  突然,一只大爪抓住他的衣裳,叫著,飛遠(yuǎn),落在了一圈一圈的山洞前,屈腳而臥。而這蝶,變回了原來瘦小的模樣,才讓人看清本來面目:

  鳥的頭顱,頂上觸須、尖長的喙;鳥的尾,拖得老長;扇著蝴蝶翅。

  昊王掙扎著坐起來,環(huán)顧四周,是長滿綠樹紅花的青山,花草樹木東一簇,西一團(tuán),夾雜點(diǎn)綴,相互襯托,襯托出樹的高、林的濃、花的鮮、草的長。

  山谷間飄游的云霧,薄如輕紗,繞了山一圈又一圈,山的蒼莽、石的突兀,隱約又清晰。

  潺潺的流水,不在山澗,而在山脊,卻流得不急不慢,等到了一片低洼的山間盆地,那邊坡的流水來了,這邊坡的流水也來了,于是流向小盆地,一潭水又流下一潭水,層層沖刷,沖刷出幾掛氣勢恢宏的瀑布,蒸騰的水氣周圍縈繞。

  只有這一山別樣,山外便是那曾經(jīng)的有如夢境的地方,難道還是幻象?

  背后,傳來了一聲風(fēng)笛般的笑。昊王轉(zhuǎn)過身去,嗬——好一個水靈的姑娘!綠裙擺上紅衣裳,倚在巖壁上。大大的眼睛水汪汪,一抹紅唇滋潤,散發(fā)烏亮,白皙的肌膚透出微弱的紅暈,渾身散發(fā)著迷人的香。

  “什么人,哪里來,干什么?”姑娘連連問他,語氣急促、緊張,又溫柔。她緊緊倚著巖壁,而腳稍稍跨向洞里。

  昊王曲身下拜,胡謅了一個名字,道:“在下明昊,住在天臺山上,不知何故來此地驚擾了姑娘?!?p>  “天臺山?”姑娘充滿驚喜和向往,拍起手兒、跳起來,說,“聽說那是神仙的地方。”

  “什么神仙!”昊王沖口而出的憤怒,無比落寞,接著說,“都是些上天的棄兒……”

  姑娘自知失言,輕聲細(xì)語的說:“出什么事兒了嗎?”

  昊王用力甩過頭來,對她說:“很大的事?!?p>  “我須要知道,不然你不會來此絕境,除非是世間遭了大難?!?p>  昊王驚呆了,他覺察到姑娘的不凡,所以趕緊求解:“敢問姑娘芳名,又如何在此怪異之處?”

  姑娘一個優(yōu)雅的轉(zhuǎn)身,甩動了秀麗的長發(fā),俏皮地說:“我叫紅芰,是這前世幻境的守護(hù)。”

  “前世幻境?”昊王很驚奇。

  “是的,天帝造的地方,一個集了萬物前世的地方,只有玉帝和我知道它的存在。有人得道升仙了,他的前世,會消失在這虛幻的境地。所有人的前世,是善、是惡、是苦、是福,我都一清二楚。

  孤立于三界,除非是力蓋三界的能力,才可進(jìn)來。”溫柔的紅芰,突然從粉紅色的袖中伸出水劍,架了他的頸,忽然兇巴馬,“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昊王攤手,連連求饒:“好了好了……我告訴你,我是天臺山國的王……”

  “你撒謊!天臺山的王怎么有此能量?”

  “我也不知,是負(fù)天鰲作亂,我從巍峩岌嶪山落下,醒來就是此處?!?p>  紅芰嚇得丟了水蓮劍,扭頭跑進(jìn)千層洞,昊王追進(jìn)去,只見洞內(nèi)沒有燭臺,卻有如燭火一樣明亮,微微泛出紅暈。看得清楚,洞中有洞;一汪清澈的蓮池橫躺在洞中央,有蓮,有葉,有金魚,紅芰直接從池上走過,水不濕衣,因?yàn)?,她是水蓮做的骨肉。而昊王,一個外人,一挪步,就見蓮池騰起高大的水幕,擋住去路。

  “出什么事了?”昊王隔著水池大聲問。

  “負(fù)天鰲出來了,不能讓它知道這個幻境,它有通天的本事。”紅芰著急的吶喊,她告訴昊王:“你要就在此住下,等天庭降伏了負(fù)天鰲,再出去?!?p>  昊王隔著水簾,聲音吼得很大,可是紅芰聽不清楚,因?yàn)樗熣{(diào)皮了,朝昊王張牙舞爪。紅芰拍了它一掌,故意裝作氣惱:“水簾,他是朋友?!?p>  水幕應(yīng)聲而落,蓮池分開,留出一條連著兩岸的路,現(xiàn)出來。

  真是靈性的家伙。

  昊王被這神奇驚呆了,愣了會兒,才起步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水波蕩漾的輕快聲,路消失了,蓮池又合在一起,波浪不興。

  “我要出去,孤的王后還不知所蹤。”昊王抱怨道。

  “你的王后?”紅芰戲謔道,“你還真是王?如果她死了呢?”

  “死,孤也要找到。”

  “可是你真的不能出去,會帶走秘密,被魔王知道,會毀了這兒的一切,前世一滅,世間萬物就有如游魂野鬼?!奔t芰說著,流下晶瑩的淚,苦苦央求昊王,“等著天庭出手吧?!?p>  昊王心灰意冷,說:“天庭是指望不上了,我們對抗負(fù)天鰲,遭了浩劫,也不見天庭憐憫?!?p>  “啊!”紅芰突然尖叫一聲,“看來是了……”

  “什么是了?”昊王疑惑不解地問。

  “天庭一直傳言:庶出的大皇子陰謀作亂,幾度擅闖天帝修煉的法場,都被四皇子抵了回去,現(xiàn)在看來,大皇子做了天帝……”

  昊王一聽,不由得大吃一驚,心想一直以正道自居的天庭,居然有此惡劣行徑,令人不恥。

  “那神仙們呢?不是法力無邊嗎?怎么不見他們出手相助?”昊王一連串的疑問,逼得紅芰不知所措,只好回一句:“天帝的家事,神仙也不好干涉,所以他們選擇了沉默。”

  “代價就是拋棄世間蒼生嗎?”昊王大志質(zhì)問。

  “你沖我吼什么?……”紅芰生氣了,罵了回去,尖細(xì)的聲音,讓昊王連連退縮。

  昊王需要出去,不能苦惱了這方神靈,所以他甘拜下風(fēng),變著樣,逗她笑,連發(fā)誓賭咒都用上了,博得美人一笑。

  “上仙好生了得,天庭事了如指?!标煌醯恼Z氣和緩了許多,帶一點(diǎn)奉承的意味。

  紅芰并不領(lǐng)情,只是強(qiáng)調(diào)她是前世幻境的守護(hù),只能算半個仙人。她在這一方洞穴中忸怩不安,一會兒坐在石凳上,一會兒起來,一會兒伺弄蓮花瓣,突然,她轉(zhuǎn)頭向昊王微笑,說:“我們要出去!”

  “不是不能出去嗎?”昊王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你說天庭都不管了”,紅芰甜甜的笑了,又馬上緊張起來,“前世幻境肯定保不住,負(fù)天鰲不久便會知道這個地方?!?p>  “是你說的,我可沒說!”昊王站在一旁,輕輕地說出這些字眼,怕稍有不慎,又惹惱了姑娘,不過,她雖然心平氣和,不安逸還是有些,她說:“你說負(fù)天鰲都重出江湖了,天庭不聞不問,豈不是你說的?”

  “是……是……是……”昊王連連賠著不是,趕緊岔開了話題,“你要是走了,那這些前世怎么辦?”

  “所以我們要出去……趁負(fù)天鰲還沒多大本事,去找到四皇子,只有他才能挽救天下蒼生!”

  “他這么厲害?”

  “他生于鯤京,原是玄武幻化,被天帝收為義子,傳他蓋世法力;大皇子逼宮,天帝只好將自己托付于四子,逃出天宮。”紅芰說起來,越發(fā)激動,更加崇拜,把眼眺望遙不可及的天,她的素手,搭上還在迷茫的昊王,拽出山洞,可剛一出洞口,肌膚慢慢干癟,如同失了水一般,不得不退了回來,吸一口蓮的精華。

  蓮瓣,碎成粉末,縈繞洞穴,揮之不去,點(diǎn)亮了整個山洞。

  “怎么了?”昊王關(guān)切地問。

  “我是天帝用水蓮所造,要有水蓮,才能生存,我得采幾株走。”紅芰的氣息變得短促了,手無力,腳也失了平衡,一步一彎,眼見著要跌了,昊王敏捷,從后面抱住腰,慢慢把她放下,為她摘下水蓮,送她吸取。

  慢慢地,她好了,看昊王抱著自己,一下子掙脫,一巴掌拍他臉上,昊王哪里咽得下這般侮辱,他一把抓住紅芰的手,叫道:“你干嘛?我看你暈倒,怕你摔著,才跑來托你!你還打我。”

  昊王得來的不是紅芰的謝意,只有她的委屈:“我才說一句,你說了我這么多句。”

  昊王扭過頭去,氣憤難平,抱怨一句:“不可理喻。”紅芰全當(dāng)沒聽著,她拈起手指,把一洞的水蓮提起,揉成粉末,放入水囊中,沉甸甸一把扔給昊王,道:“拿著,罰你?!?p>  昊王低頭瞧瞧,看看紅芰,輕輕把它揣袖里,想到出前世需要她,所以氣也消了,打趣道:“你的命,在我手里!”

  他說完跑起來,紅芰追著,臉上笑著。

  在洞里困了萬萬年的她,終于可以一睹旖旎,有水蓮粉的滋養(yǎng),青春永駐。

  雖說魔王出世,可她沒有經(jīng)歷過世間的悲痛,還滿心歡喜。

 ?。ǘ?p>  他要的王后,在來世玄境。這是一個永遠(yuǎn)明亮的境地,有車有房有人有山有水,穩(wěn)穩(wěn)的在地上。

  車水馬龍、男耕女織、商賈云集……

  聽轔轔的車、蕭蕭的馬,討價還價的商旅,一切是那么的喧鬧。可是她的到來,是一只朱雀帶著火焰,瞬間把這個境地點(diǎn)燃,漫漫火光,從一點(diǎn)延伸遼遠(yuǎn),處處哀嚎。高大的人,身形正好,帶著水,澆上烈火,可無濟(jì)于事。

  好在有風(fēng)雪,從她的山洞施法,用冰冷的雪凝固了火和一番境地:寬敞的街道鋪上冰磚,征帆去棹和酒旗茶幌凍得僵。鱗次櫛比的房屋被封凍,瓦上覆了積雪。各種物產(chǎn),成了冰雕,修飾了形體,降下冰凌,冰封了繁華。人也成冰,憧憬的眼神充滿恐懼,輕輕的風(fēng)一吹,破碎了。

  風(fēng)雪飛出來,憑著胸前浮靈的指示,找到了躺在冰封大路上的罪魁,真是標(biāo)致的人兒,她喊了幾聲,可是沒有回音。

  她降下,伏下身子,鋪開了寬大的衣袖,把她蓋起,看著她蒼白的容顏,不知如何是好。

  她聲嘶力竭地喊:“你是哪里的可憐人,要來此絕境?”

  她把花月抱起,飛回?zé)o凜洞。

  洞內(nèi)綠樹紅花爭奇斗艷,藤纏樹繞,把冰冷的巖石妝扮得姹紫嫣紅。滴水從石縫中滲出,滴到池中,池上熱氣縈繞。她的閨房,在一深林處,鳥兒吟唱,蝶兒飛,鋪花的被下,蓋著花月。

  香氣引得蟲鳥圍著床轉(zhuǎn)悠,霧氣從林間升騰,吸了自然的精華,吹向木雕的床。

  嚼爛的花瓣和清香的花粉,被鳥、蝶鋪上她的身,在身上散發(fā)出金光,融入血液。

  漸漸地,臉色開始紅潤,鳥叫了。

  風(fēng)雪睜開眼,放下劃十的手臂,收了法力,走向花月,蜂蝶簇?fù)怼?p>  花月咳嗽幾聲,她趕緊蹲下;花月緩緩睜眼,她慢慢有了笑容。

  “你醒了?”風(fēng)雪叫道。

  不料驚嚇了花月,她猛地坐起,看著陌生的地方,看著風(fēng)雪,良久才恢復(fù)神來,高呼一聲“誰?”又呆呆地問:“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會在這里?”

  她顯然還有些疲憊,聲音還很沙啞,可是神色驚恐又緊張。風(fēng)雪見她這番模樣,感到滑稽,“撲哧”一聲笑了,道:“這是來世玄境啊,所有美好的事都可在此發(fā)生!”

  花月還是詫異,風(fēng)雪知她的心思,繼續(xù)說:“這是天帝造的地方。”

  花月掙扎著起來,風(fēng)雪趕緊扶著她,卻被她甩開,她看這個境地,孤苦伶仃,轉(zhuǎn)頭還問風(fēng)雪:“你怎么在這里?”

  風(fēng)雪苦笑一聲,走了幾步,轉(zhuǎn)移了花月的注意,岔開話題,關(guān)切地問:“你是何人,怎么受了如此重的傷?這來世玄境可只有天帝的神通才能往來!”

  花月通告了本名,遙望彌遠(yuǎn),把來龍去脈一五一十講給風(fēng)雪聽,聽得風(fēng)雪一驚一乍,她震驚而言:“這么說來,天帝應(yīng)該是蒙難了……”

  花月迷惑不解地看著她,可是風(fēng)雪自知失言,趕緊采摘花瓣,戲弄蜂蝶,又岔開不提了。要么摘一朵清香花遞于花月,讓她從香氣中汲取精華;要么提起裙擺,與花草的精靈嬉戲打鬧。

  花月繃起嘴,遙頭,不懂風(fēng)雪的興致,只是不依不饒地纏著風(fēng)雪問:“你快說,你是何人?怎么在此?”

  風(fēng)雪沉默了,他背對著花月,想了很久,可是禁不起花月一個勁兒地追問。她流下淚,悲痛地吶喊:“我是天侍的女兒,娘親和天帝私通生了我,事情泄露,天后震怒,皇子逼宮,天帝便殺了娘,但偷偷遣使把我禁于此?!?p>  花月聽了都嗚咽起來,而風(fēng)雪的臉上,眼淚滑過美好的妝容,留下一條條痕跡,連修長的睫毛、濕潤的朱唇和那水靈的大眼都無法托起美了——她哭得更傷了。

  花月氣得咬牙切齒,囔道:“天帝原來心狠,怪不得不出手救天臺山,我要是見了她,一定替你討個公道!”

  風(fēng)雪趕緊止住她的胡言亂語,坐床邊對她說道:“不必了,我自有想法。”

  “你難道不想著天上的幸福?”花月說。

  風(fēng)雪強(qiáng)撐起笑臉,說:“我在這兒很好,有花有草,還遠(yuǎn)離塵世的喧囂,清閑自在?!?p>  “你不想為娘報仇嗎?”

  “現(xiàn)在不是報仇的時候,負(fù)天鰲重生了,我們必須滅了它,否則將陷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憋L(fēng)雪努力地咽下痛苦,平心靜氣地給花月講,“況且我曾經(jīng)也瘋狂想過報仇,可是有什么用?娘實(shí)是死了,可是生活將繼續(xù),要是白白丟了性命,那娘死才是不值,哪家爹娘不想子女好?倒不如安逸著過活,所以我眷戀起這來世玄境了,你要知道吃盡了苦頭才能有來世的美好。”

  風(fēng)雪聲嘶九竭地一番肺腑之言,說得聲情并茂,想必打動了花月,因?yàn)榛ㄔ掠挚蘖耍贿^,她依然憤憤不平,說道:“可是你娘罪不至死,天帝也太絕情了!”

  “無情最是帝王家!”風(fēng)雪喟然長嘆,對她也說得重了些,把壓抑的內(nèi)心盡情釋放,可是當(dāng)看花月的表情,冷靜了下來,告別傷心,重新開題,“花月,你不去找你的昊王嗎?”

  “要?。 被ㄔ屡d奮地說,然而馬上又陷入沉思和悲傷,“但我不知道他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怎么出去?”

  “我送你吧”,風(fēng)雪輕聲隨口一說,又馬上反悔,“不過你的傷還沒好?!?p>  “等傷好了,昊王就不好找了。”花有說著便要下床,風(fēng)雪有些失落,她想花月陪她,但是人要走,也不好留,反正她一個人也過慣了。

  “你出去了,順便找找四皇子。”見花月迷惑,她接著說,“他一直守著天帝,有辦法對付負(fù)天鰲?!?p>  “你還惦念著天帝的安危?”花月有些不高興了,質(zhì)問她。

  風(fēng)雪突然紅了臉,不好意思地說:“我是惦念四皇子?!?p>  花月笑了,她蹦跳起來,但想起什么,扭頭問風(fēng)雪:“我想找你,該怎么辦?”

  “那就更應(yīng)該找到四皇子了,他可以帶你來?!?p>  “那我不找你了……”花月俏皮地說。

  “走吧!”風(fēng)雪攙她往外走,送她離去,一施法,落纓繽紛?;ㄔ略诎肟罩信跗鸹ò辏D(zhuǎn)起圈,拈一片聞,好香。

  (三)

  而蒲牢,在奇怪的海面上飄浮,晃晃悠悠地就醒了。惺忪的眼里是:一波浪,蔚藍(lán);一波浪,翠綠;一波浪,淡黃;一波浪,微棕。時而一浪蓋過一浪,時而浪打浪,交織出爛漫的色彩。水是冷的,捱一會兒又暖了,嘗一口,五味雜陳。渺小的島,廣布海面,從遠(yuǎn)方飄來,自個兒顛簸。

  沒有天、沒有地,只有一團(tuán)真氣包裹,輕薄的可作天,濃密的可作地。

  他涉水上了大島,見島上有淺淺、稀疏的草,長在荒涼的集鎮(zhèn)上,鎮(zhèn)子散在低矮的山丘旁,人都出了房,眼窩深陷,沒有一絲神色,慘白的肌膚不泛一絲紅,都披了件拖地的黑袍,把冰冷的身軀襯得更白。從頭遮到腳,留出臉龐和手腳掌,行走如飄,驚恐萬狀,迅速圍了蒲牢。

  他嚇得不輕,倉促間不知是敵是友,只好尷尬的問好。

  一聲尖叫,不知是誰的喊聲,冷冰冰,語音顫抖,喚起眾人的緊張。

  “在下蒲牢,原是那一片海的龍子……”蒲牢朝著聚來的人群一一高聲答拜。

  人群騷動,嘀咕不停。

  一個陰沉的語調(diào)夾雜著許多詫異,在他身旁傳響,是一位老者,眼睛凹陷,眼球也干癟難看。

  人越聚越多,蒲牢看清了每個人的長像,不覺脊背發(fā)涼,他提高了警惕,怕有什么陰謀。

  馬上又開始了躁動不安,濃厚的氣發(fā)出轟隆隆地響,抖動了房和山,掀起雜物,滾滾煙霧中傳出刺耳的聲。

  圍聚的人,在逃跑中被吹起來,飄在半空,相撞、相毆、相挽。

  仔細(xì)聽這聲音,在氣越發(fā)濃密、彌漫時,嘈雜起來,摻和了敲擊的聲。震落了草葉,削尖了邊緣,濺上房屋,便落了泥土;打上黑衣,就燃燒成燼。

  突然,悠揚(yáng)的笛聲起,真氣直逼蒲牢,他敏捷地轉(zhuǎn)身,跨開步子,用內(nèi)力抵住了。沒想到,在斬龍臺的煎熬,非但沒能磨滅他的功力,反而助長了他的法術(shù)。這應(yīng)激的一推,竟然沖破厚重的氣息,泯滅了聲音,掉下了枯葉。

  “何人敢來我今世虛境造次?”帶著磁性的聲音,在空中傳了幾遍,迸發(fā)出一陣悠長的怪笑。

  蒲牢循聲望去,一條跳動的背影,在屋宇間穿梭,隱約能看見,人頭上書生的巾帽,和一身白裳。

  他如一絲風(fēng),蒲牢眼睜睜地看著他沖來,圍著他轉(zhuǎn)起一圈又一圈,又發(fā)出清脆的曲聲。

  待他擺開手臂騰空后,蒲牢也昏了頭,身上蒸騰起霧,感覺一身的精氣隨他走。

  冷冰冰的面孔通過流動的霧氣傳來聲音:“我乃這虛境之主,守了幾萬年,你是誰,不請自來?”

  昏昏沉沉的蒲牢,透過縹緲的真氣,漸漸有了這人的影像:是一個俊俏的白面書生,飄逸的花發(fā)垂到肩上,遮了前額,薄唇烏黑,衣裳淺藍(lán),沒有紋飾,任意飄揚(yáng)衣襟,手指纖長,宛如女子狀。

  “在下蒲牢,原是一片海的龍子!”他半遮著眼,朝空中的人喊,“因?yàn)樨?fù)天鰲作祟,使天崩地裂,我掉進(jìn)山淵,醒來就在這里,不想打攪了前輩!”

  豈料,白衣人變了臉色,湊上他跟前,擺出噤聲的樣子。

  “那魔頭出來,那就永無寧日了。”他輕聲細(xì)語的說,怕有人聽見。

  “你知道那魔王?”蒲牢問他。這人怪笑幾聲,陰陽怪氣地講:“萬萬年前,女媧同負(fù)天鰲的斗法無人不曉……”他頓了頓,蠕動喉結(jié),接著說,“它出來了,看來是吸了許久天地精華,連這虛境也破了,把你送了來。”

  蒲牢心想,這虛境之主不簡單,能在這怪異之處,觀盡天下,定有

  其他過人之處,既然沒有惡意,就與他慢慢周旋,所以他問了名姓。

  白面郎君說:“我是玉顏,別的你別問,我也不能告訴你,我施法送你出這虛境,到人間去,好不礙著我事兒!”

  “為何如此說?”蒲牢覺得玉顏有太多隱瞞,借此逼問。

  “負(fù)天鰲既已出來,你應(yīng)該去消滅他,而不是在我這兒安逸。”玉顏明顯是在挖苦。

  他也不計較,只是冷笑一聲,道:“既如此,那我便出去悠哉游哉了。”

  “此話怎講?”

  “你說它打通了虛境,把我送了來,想必這秘密它庚即就會知曉,到時候,這境也不安逸了?!逼牙蔚恼Z氣,也有幾分嘲諷。

  玉顏聽罷,沒了當(dāng)初的自大,遠(yuǎn)遠(yuǎn)地升起,露出堅(jiān)毅的目光,道:“我是這虛境之主,自有辦法保護(hù)一方平安。”

  蒲牢還想拆穿他,卻被他連連揮動衣袖,拂起半空。玉顏默默碎念,手臂比劃,蒲牢開始被一團(tuán)草葉包裹,又被真氣纏繞。

  而后,一切歸于平靜,玉顏終于站下屋脊,一臉冰冷,重重心事。

  (四)

  森冷的巖壁,被水浸濕,望不到頂;密密麻麻的紅光,是尖獠牙的巨蝙蝠;墻上信筆繪著痛苦的像:殘缺的肢體、血淋淋的身。

  有惡人一二,把無辜人殘忍的殺死,用一把鋒利的砍刀肢解。

  有盜賊一撥,把村里男人、女人、老人、孩兒,趕入火中燒為焦炭。

  有男人一群,把單身的處子反復(fù)蹂躪,身裂了、血流了、痛苦死去。

  ……

  世間至惡,躍然巖壁,只是人都無人樣,活像鬼怪。

  讓人發(fā)怵。

  突然,聲聲翅膀撲騰,蝙蝠齊飛,亮起火紅的眼睛撲向他;畫作活起來,扭曲的面容、散落的五官,發(fā)著顫抖的低沉聲,張牙舞爪撲向他。

  四皇子走在巖壁中腰掛起的小路了,踩著了路上畫的小童,傳出尖叫,引起了這場動亂。

  他驅(qū)著蝙蝠,打著惡鬼。

  正在發(fā)功,巖壁間回響著一個人的聲音,很尖銳,尖銳中帶了很重的柔性:

  可惜可惜,多少人要下地獄!

  嘖嘖的聲音,加了些嘆息,然后一陣讓人捉摸不透的笑。

  “誰?”四皇子喊道。

  一只腳踢出,四皇子準(zhǔn)確地接住,扭頭一看,一身紫衣的男子,慘白的臉,像是刷了幾層粉白,只有一道不規(guī)則的紅斜過臉龐,一頭青發(fā)垂肩,半老,平躺著身子,正舉個黃葫蘆往嘴中送,酒快意地滑過臉頰,濺在地面,一彈一彈,發(fā)著香。

  “你是誰?”四皇子質(zhì)問。

  “你又是誰?”這個花臉人,放下酒壺,像伸縮桿一樣自如地收回了腳,反問。

  “我是張翕”,四皇子拍拍胸脯。

  花臉人瞥他一眼,模樣秀氣,目光水靈,眉毛粗獷,穿著黃金袍,披起紅帔。他搖頭笑道:“張翕?沒聽說過……你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嗎?”

  他繼續(xù)喝起了酒,還是斜靠著巖石,不看四皇子。

  “愿聞其祥!”四皇子喊道。

  “這是滅世幽境,天帝造的地方,要有天帝的法力,才能穿透這境界?!被樔诉@才偏著頭看著他說,又喝酒,期待他的回答。

  四皇子放心下來,知他應(yīng)算個天神類,只是心氣太高,所以想逗弄一番,趁他不備,一個流星步,奪了他的葫蘆,飛身貼在巖壁上,聞香,喝了一口。

  花臉人手上的葫蘆沒了,聽到了丁當(dāng)響,舉頭望,張翕搖晃著酒壺,沖著他笑?;樔丝v身一跳,張翕又跑,他跟上,兩相追逐,斗著拳腳,為個葫蘆。

  嗜酒如命,說的正是花臉人,一路囔著酒;倏地像失了功力,跳不過鴻溝,伴著喊叫,急速墜落。

  四皇子趕緊救起他,從漆黑的兩巖間掠過,向著微弱的光,穿過一條條鴻溝,才豁然開朗,看到了發(fā)出光亮的洞穴。

  四皇子放下驚魂未定卻又軟弱無力的人,想進(jìn)洞穴一探究竟,可是花臉人突然沖出,撞偏了他,跑進(jìn)山洞——因?yàn)?,有酒香?p>  他趴在酒溪邊,泡了半個身子喝起酒來,發(fā)出咕嚕咕嚕地響,手不停地拍打,直呼痛快。坐起來,又伸出舌頭舔起嘴角的殘留,舔得滿嘴酒香。衣服上所沾染的酒水,被他擰到手上,竟伸進(jìn)嘴里,癡醉地吮吸。

  他又見了張翕手上的葫蘆,眼睛一亮,一把奪了過來,浸在酒溪中灌了一葫。

  “酒癲!”四皇子瞧著這副酒鬼的樣兒,一聲罵,“告訴我你是誰?”

  酒足后的黑昱,又恢復(fù)傲慢的樣子,把著葫蘆,不正眼相看,而是順著溪,徑直走著。

  四皇子不明就里地跟著,叫他也不應(yīng),直到一堵巉巖,花臉人的手比了一個圈,一道光門開,他大步跨進(jìn)去。

  四皇子不緊不慢地跟了,眼界大開,巖壁在這里,突兀的石頭收斂了,彩繪了人間美好生活畫卷,沒有地的滋養(yǎng),卻有花鳥蟲魚活靈活現(xiàn)。頭頂上一層厚重的“天”——褐色,翻滾,漱漱落下沙雨、土礫,卻濺不到人身上,如蝠的鳥兒在胡亂地飛。

  酒溪從巖壁上一眼中滴落、匯聚、流淌。一座輕便的石拱橋,穩(wěn)穩(wěn)地架在河上,三步走過,眼前一間低矮的茅廬。

  花臉人突然轉(zhuǎn)過身,攤開手,環(huán)顧四周,看著張翕,大贊:“我費(fèi)了幾千年,在這絕境造了天堂,孤芳自賞——美??!”

  一壺酒不足,搖幾下,才慢慢滑下幾滴,花臉人手開始發(fā)抖——全身開始發(fā)抖,到處撞,瘋狂地鬧。一翻身,躺在地面上,張嘴大笑,笑中又帶半分哭。大叫一聲跳起來,蹦跳一陣,又倒下,笑著,手還胡亂地抓。

  四皇子蹲下,無奈的說:“你又瘋了!”

  沒瘋沒瘋,是瘋子的一貫腔調(diào),兩個字的循環(huán),輕了、短了、模糊了,終于停止——人已酣睡,成一縷輕煙,鉆進(jìn)窗。

  四皇子進(jìn)了屋,見他卻端坐榻上,齁聲起伏跌宕。

  四皇子環(huán)顧這燈火輝煌的茅屋,自言自語地說:“此地甚好,天帝在此修煉,可不受擾,我也好專心對付天兵。”

  他定睛看著花臉人,道:“我姑且叫你花臉人,但希望你能聽著,我是天庭的四皇子,身負(fù)天帝,天上浩劫,需要保著天帝?!?p>  “罪臣黑昱,參見天帝陛下、四皇子殿下!”

  他還是沉沉的睡著,四皇子拍上他的肩頭也沒驚醒他,張翕倒驚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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