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冰冷的極北之地，比鄰沙漠的寒冷荒原之中，有一座參天齊云的險峰，傳聞中，那是眾神的居所。在精靈的語言中，其名為Mecipa tu Sued——意味“通往眾神居所的無頂之峰”。
而在山峰腳下，有一個無名山洞，此處正與Mecipa tu Sued相對，是通往惡魔牢獄的無底深淵。
在大陸被眾神創(chuàng)造的第二年的春天，在無頂之峰與無底深淵之間，走出了五個生靈。
他們是眾神與惡魔力量的承繼者，他們同時擁有通向天空的雙翼，以及經(jīng)受獄火的鱗甲，他們自然會是無頂之峰與無底深淵之間的廣袤世界的主人。
他們的名字是，龍。
他們以走出山洞的順序為名，蘇奴（Sunu），歐德（Oud），蘇別特（Subirt），羅塔奎（Routtauq），瑟菲弗（Sevif）。古精靈語言也即是用這些詞匯代表數(shù)字的。
蘇奴沖刺出洞穴，望向冰雪皚皚的世界，他的眼睛能瞭望白雪之后，看見西方的大海，東方的沙漠，南方的高山，北方的冰川，以及覆蓋整個龍廷郁郁蔥蔥的森林。他欣喜若狂，宣稱道：“我會統(tǒng)治這個世界，讓她在我的腳下臣服?！?p> 歐德旋即飛出，帶著熾熱的龍息，融化了腳下的雪地。不過天上的落雪很快填補(bǔ)了地上的空缺，冰冷的世界令他不適。他說道：“這里太冷了，我們得離開這里。”
蘇別特邁著沉著的步子緩緩走出，望向了明亮卻無光的天空。他說道：“這里是太陽照不到的角落，雖未沉浸于黑暗，卻也難免于寒冷。我同意離開這里?！?p> 羅塔奎蹦蹦跳跳地出了洞穴，在雪地里蹦來蹦去，最后還是扇著翅膀飛了起來。他說：“這里安靜的可怕，我不想待在這里?！?p> 最后，瑟菲弗拖著沉著的身體，爬出了洞穴，鉆進(jìn)了雪地之中。他與雪地融為一體，幾乎看不見他的存在。雪地里傳來聲音：“我們可以讓這里暖和起來，我不想離開太遠(yuǎn)?！?p> “不要，我已經(jīng)無法忍受，這些白色的東西凍傷了我的腳?！?p> “我們做不到太陽未竟之事，離開是最好的選擇?！?p> “讓這里變得暖和對誰都沒有好處，別白費力氣了。”
“這世界廣袤無邊，我們應(yīng)該踏足每一片區(qū)域，然后我們選擇最好的那個地方，作為我們統(tǒng)治的宮殿。我看見了大海，看見了沙漠，看見了高山，看見了森林，至少現(xiàn)在，我還不能說冰川是一個好的選擇?！?p> 雪地中一片沉寂，沒有任何回應(yīng)。
四龍見勸說失敗，只搖頭嘆息。
最終，蘇奴作為第一個走出洞穴的龍，他作出了決定：“我們走吧，等到他后悔了，他會跟上來的?！?p> 他振翅高飛，飛向了東方的沙漠。那是太陽呼嘯之地，與冰川截然相反，熾熱的陽光，與滿地的黃沙，那是隔絕寒冷與水的地方。
其他三條龍面面相覷，最終選擇跟上蘇奴。
“如果你想通了，就來南邊找我們吧，我會留下記號。”
“孤單能幫助我們思考，沉默會讓我們睿智，但是要獲得真正的智慧，我們還需要看見更多?！?p> “我們快走吧，我已經(jīng)忍受不了這種寒冷了?！?p> 三條龍留下話語，然后振動翅膀，離開了冰雪覆蓋的山川。
在他們走后，瑟菲弗才探出了一個腦袋，目送他們遠(yuǎn)去，而后又將自己埋在深深的冰雪之下。
從冰雪之地，來到烈日的沙漠。這里的太陽一改此前的無力與軟弱，變得兇狠毒辣。這里是神明穆爾吉特的神國，凡事瞬息萬變，沙丘，深谷，只在頃刻間就消失無蹤，綠洲，水源，如夢幻泡影難分真?zhèn)巍?p> “這里多變而虛偽，不是我宮殿的好選擇?！?p> “雖然足夠暖和，但是讓我頭暈?zāi)垦?，我想離開這里。”
“這里太熱了，我想找個不那么極端的地方?！?p> “沙丘，深谷只需要片刻，就會被狂風(fēng)消去，而后于他處重塑，綠洲，水源明明在百里之外，卻又浮現(xiàn)眼前。只有擁有足夠的智慧，才能在這里生存，我想留下來?！?p> 說完，蘇別特飛向了穆爾吉特，向他請求：“我想成為您神國的居民，可否給我這個機(jī)會？”
穆爾吉特說：“你是無頂之峰下的神子，自然有資格居住于此。但我的神國只會接納太陽的子民，只要太陽能夠接納你，我就能夠接納你。反之，就請你離去吧?！?p> 蘇別特聞言，鉆入沙地之中，滾動一圈，金色的沙礫覆蓋了他的全身，嵌在他的硬鱗和雙翅之中。
黃色的巨龍金光燦燦，就像是天上的驕陽一般。
穆爾吉特高興得大笑起來：“你通過了我的考驗，現(xiàn)在，你是沙漠的一份子了?！?p> “你確定要留在這里，如果你要尋求智慧，還有群山，海洋與森林。你不必著急做出選擇?！?p> “我相信那些地方也會有智慧的存在，但是，請先讓我探求此處的奧秘吧。這里的變化令我著迷，如果不能得知其中奧秘，我將夜不能寐?！?p> “跟我們一起走吧，這里和冰川一樣，死寂一片?！?p> “不，我會留在這里。你難道能在這里為瑟菲弗留下記號嗎？沙丘千變?nèi)f化，綠洲與只是虛幻。我愿意做那個記號，告知瑟菲弗你們的去向?！?p> “你難道不害怕狠辣的太陽，和那個可怕的家伙嗎？”
“恐懼是阻礙我們探求智慧的罪魁禍?zhǔn)?，如果因為恐懼而駐足不前，智慧的火焰也會因此消沉熄滅?！?p> 見蘇別特心意已決，三龍不再多說。
蘇奴與他告別：“我們接下來會前往南方的群山，如果瑟菲弗追了上來，告訴他吧。如果你改變了想法，也跟上來吧。也許你能夠在那里看見我的王座?！?p> 歐德與他道別：“如果你們追上來，會在群山中看見我的火焰，我會用它燃遍群山，告訴你們我們的去向?！?p> 羅塔奎圍著他蹦蹦跳跳：“你真奇怪，為什么要留在這里呢？”
隨后，蘇別特望著三龍飛行的背影，一聲嘆息，展開了雙翼。只見他的雙翼已被沙礫磨破，千瘡百孔，風(fēng)聲呼嘯，卻不能帶他離開地面。
“如果你后悔了，我可以為你恢復(fù)雙翼。”
“多愁善感不是智慧所贊頌的品質(zhì)，當(dāng)我做出了選擇，就應(yīng)該從一而終?！?p> 蘇別特跟隨穆爾吉特走進(jìn)了神國之中，消失在了茫茫沙海間。
南方的群山的熔巖池中冒著滾滾熱氣，一些辛勤的小東西在洞穴和山林間穿梭，從中帶出亮閃閃的石頭和花鹿與果實。那是神明仿照自身放在大陸上的生物，叫做人。
“嘿，你好，從天上來的朋友，你們要嘗嘗我們美味的果酒嗎？”大鉆和他的兄弟們發(fā)現(xiàn)了從天而降的三條巨龍。
“這里的熔巖滾滾，太過炎熱，適合作烤架，不適合作王座?！?p> “天吶，這里比剛才那個地方還要炎熱，我覺得我不適合待在這里?！?p> “嘿，你好，小東西，你這么小，我可以叫你矮人嗎？這里真是溫暖又熱鬧，我喜歡這個地方。”
“哦，老兄，你說什么，矮人？哈哈，我喜歡這個名字。你這么大，我可以叫你巨龍嗎？”大鉆大笑道：“我會給你準(zhǔn)備這里最好喝的果酒?！?p> “我們不需要熱鬧，我們是這里的統(tǒng)治者?！?p> “我喜歡更安靜一點的地方。還有，這里太熱了，我要趕緊離開?！?p> “當(dāng)然，我也喜歡這個名字。等等我，我想要去喝那個叫做果酒的東西。”
蘇奴與羅塔奎同意了歐德的要求，他們飛到了群山之外等待。
歐德飲用著美味的果酒，與“矮人”們狂歡，直到深夜，他們都沉沉睡去。
就在這個晚上，災(zāi)難降臨了。為矮人們提供光與熱的熔巖池，在這一天夜晚，突然發(fā)出了恐怖的咆哮，熾烈的巖漿噴涌而出，燒毀了矮人們在洞穴與山林中經(jīng)營的一切。
而大鉆和他的兄弟們更是被困在了山洞之中，被巖漿包裹其中。
“天吶，那是什么，太可怕了，我就說應(yīng)該趕快離開這里?！?p> “那是巖漿，藏在群山下的火焰。那也是我沒有選擇這里作為我的王座的原因之一。我們?nèi)グ褮W德找回來吧，我的王座兩邊該有你們的位置?！?p> 他們在巖漿中找到了蜷縮的歐德，他的鱗片已經(jīng)被群山之炎炙烤成了紅色，上面還流淌著燃燒著的熔巖。
而當(dāng)歐德展開自己的雙翼，幾個驚恐萬分的矮人則跳了出來。
“巨龍，巨龍，你沒事吧？”大鉆問道。
“你們沒事吧，朋友？”
“他們沒事，讓我們離開這個地方，去尋找我的王座?！?p> “這里太危險了，趕緊離開！”
“不，我不打算離開了。這里太危險了，所以我要留下來保護(hù)我的朋友們。他們太小了，沒法離開這個地方，只有我能從那些灼熱的巖漿中保護(hù)他們?！?p> “你也想像瑟菲弗和蘇別特那樣背棄我們嗎？”
“我得離開這里，我不會留下！”
“不，只是暫時的，等到他們能夠保護(hù)自己，我就追尋你們的痕跡前來，兄弟。如果瑟菲弗和蘇別特到來，我也會告訴他們你們的蹤跡。”
“那好吧，希望你說到做到?！?p> “快點，這里太可怕了！”
蘇奴難掩氣憤，兄弟一個個離開，只剩下了膽小的羅塔奎。他沖進(jìn)了夜空中，就如同當(dāng)初沖出洞穴。
羅塔奎也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
燃燒的紅龍靜靜地看著兄弟消失在群星之間，趴在了地上。
“不用顧忌我們，朋友。如果你想跟著他們一起走，我們不會阻攔的。也不要擔(dān)心我們，在你下一次來的時候，我們還是能夠奉上美味的果酒來招待你，我們能夠克服脾氣暴躁的熔山?！?p> “不，留在這里就挺好。朋友，我們是不是總要在兩個分別中選擇一個？”
聞言，矮人們也低頭沉思，和趴在地上的紅龍一起，靜靜地在群星下思考。
告別了北方的冰川，東方的沙漠，南方的群山，蘇奴依舊沒有找到稱心的王座，而剩下的選擇已經(jīng)不多了，只剩下了西方的海洋和廣袤的森林。
這一次，他選擇了森林。希蘭瓦爾的神國。
“這里雖然華麗繁茂，有百鳥獻(xiàn)唱，百獸俯首，但是太過祥和與軟弱，不配作為我的王座。”
“我倒是很喜歡這里，不冷也不熱，也沒有什么危險。你看，這些小動物很喜歡我?！?p> “處于群氓的擁護(hù)間，只能成為一個愚者，而非王者。我們應(yīng)該離開這里，去最后一個地方看看?！?p> “不要，我很喜歡這里！”
“你應(yīng)該服從我的命令！我已經(jīng)對你們的任性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讓，這一次，我會拿出大陸統(tǒng)治者的威嚴(yán)，你必須跟我離開！”蘇奴怒不可遏，他舉起了利爪抓向了羅塔奎。他要懲罰一下這個不聽話的兄弟。
羅塔奎害怕極了，他避不開蘇奴的爪擊，蘇奴比他快得多。不過利爪沒有落到他的身上，一些綠色的妖精圍繞著他飛舞，為他提供了神秘的保護(hù)。
“在我的神國，不可用無由的暴力?！毕Ｌm瓦爾出面阻止了還想追擊的蘇奴，“無頂之峰下的神子喲，你們本各有使命，又何必強(qiáng)求弟兄？你自會在海邊尋得你的王座，他也應(yīng)留在此處，成為神國的子民。”
“我目所能及處，皆由我統(tǒng)治，不可違抗我！”
蘇奴撲向希蘭瓦爾。
但希蘭瓦爾是叢林之神，是狩獵之神，也是向往和平的戰(zhàn)神。她只用了一箭，就射穿了蘇奴的額頭，逼得后者不得不離開。
“待我踏上王座，必將你們這些叛民斬殺！”
說罷，蘇奴忍著頭痛，獨自飛上了天空，前往了西方的海洋。
被妖精包圍的綠龍不解道：“這里如此美好，為何他不想要留下？”
“萬物各司其職，他亦有必行之路?！?p> 希蘭瓦爾的解答只令綠龍更加不解，不過他沒有再多思考，轉(zhuǎn)眼又與森林中的萬物打成一片，在林中歡快的玩耍。
孤獨的蘇奴終于來到了海邊，臨近海洋的高崖之上，珊瑚與貝殼裝飾的花崗巖王座屹立于此，經(jīng)受風(fēng)吹日曬，等待著一個王者的到來。
蘇奴坐上了王座，卻感到無比空虛。在他的設(shè)想中，理應(yīng)有四位兄弟分立左右，為他的王座增彩。
海濤為他高呼，風(fēng)暴為他奏響，世間的一切都臣服于他的腳下，但是此刻的他，沒有一絲一毫的滿足感。
他又離開了，飛向了北方。
他找到了瑟菲弗，此時，后者正被一群小東西圍著，躺在幾團(tuán)小小的火焰旁。
“你找到我了，兄弟。看吧，我說得沒錯吧，我們能讓這里暖和起來的?！?p> 瑟菲弗通體雪白，長滿了長毛和脂肪，而這些也為那些圍著他的小東西提供了足量的溫暖，保證小東西們不會在凜冽的寒風(fēng)與殘酷的冰雨中凍死。
“你想離開這里嗎？我可以讓你與我一起統(tǒng)治這個世界?！?p> “不，兄弟，讓我待在這里就好了，我對統(tǒng)治世界沒有什么興趣，你可以帶走幾個人，他們可能會感興趣?！?p> 蘇奴輕蔑地掃視過那些瑟瑟發(fā)抖的“人”，那些孱弱而膽小的生物。
他逐漸變得憤怒，兩個神搶走了他的兄弟，而現(xiàn)在，那些神創(chuàng)造的“人”也奪走了他的兩個兄弟。這些弱小的生物騙取了兄弟的同情，從而讓兄弟拋棄了自己。
蘇奴的利爪伸向了“人”。
最終，他卻帶走了瑟菲弗的生命。
“愚蠢，身為龍，卻為了保護(hù)人丟掉了性命。你也保護(hù)不了這些弱小的生物！”
人在蘇奴的進(jìn)攻下四散而逃，如果不出意外，他們都會死在寒風(fēng)冷雨之中，不必蘇奴親自出手。
他去尋找其他兄弟，卻沒有注意到瑟菲弗的血液濺到了自己被貫穿的額頭上。他的額頭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變成了恐怖的黑色，這黑色并不停止，染黑了他的頭。
他沒有找到蘇別特，也沒有找到穆爾吉特，他在沙漠里大鬧一場，最終無功而返。
待他離去，蘇別特和穆爾吉特才自沙丘中顯現(xiàn)。
“你為何不與兄弟相見？”
“與不可知的危險相搏，應(yīng)是勇者之舉，非智者所為?！?p> 蘇奴又來到了熔山，黑色染盡了他的身體。此時大鉆和他的兄弟憑借歐德的幫助，讓族群繁衍生息，他們也獲得了神明的嘉獎，成為了新的神明。
“你的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同我一起離開吧?！?p> “我想這里就是我的歸宿，我不舍與朋友分別?！?p> 蘇奴再次發(fā)狂，卻被歐德與大鉆聯(lián)手抵擋住了，他們借來熔巖，逼退了蘇奴。
“他這是怎么了，為什么變得黑漆漆一片？”
“我不知道，朋友。我與兄弟離別太久，他已經(jīng)有了他的秘密?！?p> 在森林中，渾身漆黑的蘇奴一言未發(fā)，屠戮群獸，吞吃百鳥，毀滅自己能夠看到的一切。他深知羅塔奎不會跟他走，而希蘭瓦爾也不會放前者離開。他只是在報復(fù)。
很快，希蘭瓦爾與羅塔奎出現(xiàn)。
而蘇奴見他們出現(xiàn)，頭也不回地飛走了。
“太可怕了，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森林，小動物們都死了……”
“你們生于無頂之峰與無底深淵之間，是眾神與群魔之子。他本應(yīng)是統(tǒng)領(lǐng)世界的賢主，卻因一念之差，成為了毀滅世界的暴君。我們走吧，他會迎來他的宿命?！?p> 黑龍回到了自己在海邊的王座，那里站著幾個小小的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這些弱小的生物當(dāng)然攔不住他，但是他感覺到一些熟悉的氣息，令他駐足。
“可悲的黑龍啊，你背棄了眾神的期望，殺死了自己的兄弟，墮落至此，今日，就由我們來結(jié)束你罪惡的一生吧?！?p> 他想起來了，那是瑟菲弗的氣息。
“我是優(yōu)托斯，白龍的子嗣，你殺死了我的父親，我們的信仰，而今日，為了復(fù)仇，也為了大陸的安寧，我會結(jié)束你的生命！”
他想起來了，那是神明的氣息。
“我是伯多魯克，新的海洋之神，你背棄了你的使命，背棄了你的神職，在你之后，會由我來擔(dān)負(fù)起這一切！”
黑色的暴君開始哭泣，開始怒號，開始狂笑，開始沉默，開始瘋狂……
五條龍的傳說，也在這一天結(jié)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