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師駕到
說完這句話,蕭清風雙掌合十,頭頂開始冒出白色蒸氣。白色蒸氣在頭頂處凝聚不散,最后慢慢幻化出一個人形。
除妖聯(lián)盟的人看到后,士氣更是大振。原本覺得對呂德元肉身化虛無計可施,現(xiàn)在蕭盟主使出的凝神化形,可以直接攻擊呂德元的魂魄。
呂德元不敢托大,趕緊雙掌合十,和蕭清風的動作,包括口里念咒語的嘴型,都是完全一模一樣。片刻后,頭頂也幻化出一個和蕭清風頭頂一模一樣的人形。
兩人同時一聲大喝,兩道蒸氣人形飛身而出,在半空中相遇,四只手掌撞在一起,發(fā)出一聲沉悶的“嘭”的聲音。
眾人中有眼尖的看出,兩個蒸氣人形雖然一模一樣,但是卻有些差距。蕭清風的人形只是一個模糊的可以分辨的人形,而呂德元的人形卻依稀間可以分辨出是一個老者的容貌,且身上的衣衫看得清清楚楚。
片刻后,蕭清風的人形看出已呈現(xiàn)力竭之態(tài),往后漸漸退步。
蕭清風本人也是盡露疲倦之態(tài),雖全力以赴仍力有未逮。猛一咬牙,舌尖一口鮮血激射而出,噴向空中。虛體人形精神一震,再度發(fā)力,穩(wěn)住了身形。但也只是不再后退,與呂德元的人形旗鼓相當而已。
眾人都已經(jīng)看了出來,蕭清風這是用自身精血強行助力。時間一長,勢必落敗。
草堂庵主持明心尖聲喝道:“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誅之!還講什么江湖道義?并肩子上??!”
眾人一聽這話,紛紛心想,光是這呂德元一人,便已強悍至此。若是等他擊敗蕭清風后,這里再也無人制得了他。何況,流殤妖女已攜宇文正陽逃回妖邸。等她返回與呂德元會合后,別說除妖了,自己這一行人恐怕都得交待到這里。趁眼下呂德元與蕭清風元神激斗,無暇分身使出肉身化虛之際,大家一擁而上,將他斬殺于原地,再去合力對付流殤。也許這是唯一的機會。
一念至此,紛紛唱了個喏,施出渾身法寶解數(shù),圍攻呂德元。
除妖聯(lián)盟的人算得不錯,呂德元與蕭清風相斗雖大占上風,但也是不得不聚集絕大部分功力。此時群雄一涌而至,哪里還抵擋得住。當下左支右拙地躲避,狼狽不已。不僅肉身多處被利刃劃傷,虛體人形亦是被幾件法寶擊中。
呂德元悶哼一聲,被戒塵和尚手里的降魔杵重重地擊在后心,當場噴出一口鮮血。幾乎與此同時,背上插著鳥翅的伏羲先天八卦道派殷羽客雙手合攏似鳥喙,猛一下子啄到呂德元元神額頭上,元神受此重擊,頃刻變淡了很多。
呂德元催動噴出的鮮血至元神,同時一聲暴喝,衣衫內(nèi)像是有人吹氣一般鼓了起來,硬生生扛了幾件兵器的暴擊。但誰都能看出已是強弩之末,在做困獸之斗罷了。心里越是佩服,越是心驚。今日若不合力將其當場格殺,讓其有機會逃了,將后患無窮。想到這里,齊發(fā)一聲喊,用盡全力向前攻去!
正當呂德元就要命喪當場之時,一直抱著龍十三郎,站在遠處望著這邊的流殤,如仙樂般的歌聲響了起來:
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
這首卜算子的歌詞眾人皆是熟悉的。歌詞明白如話,復疊回環(huán),同時又具有文人詞構思新巧。設想很別致,深得民歌風味,似竊竊情語。語極平常,感情卻深沉真摯。更妙的是,歌詞表面上是男女相思。但隨著其內(nèi)涵的發(fā)展和引申,它的作用也不斷變化,可謂妙用無窮。
此刻在這海天之間的小島上,流殤用婉轉(zhuǎn)幽怨的歌聲這么一演繹。盡管每個人感受不完全一樣,有人想的是思鄉(xiāng)離愁,有人想的是男女情愛,有人想的是兄弟之情……但有一點是相同的,眾人無不心馳神移,手里的武器法寶紛紛緩了下來。戰(zhàn)場上的殺戮氣氛淡了下來。
歌聲仍然在繼續(xù):
此水幾時休,此恨何時已。只愿君心……
修行中人們剛才心中所想的和所思念的紛紛出現(xiàn)在眼前。有的看到自己故去的父母慈愛地招手,有人看著青梅竹馬卻因為某種原因而分開的戀人笑靨如花,還有人看著自己已經(jīng)長大成人的兒女蹣跚學步地向自己跑來……一些道行略淺的已經(jīng)紛紛丟下武器,淚流滿面地朝歌聲的方向跑去。就算是道行比較深的,心里還有一絲靈思,知道這些都是幻覺,也只能呆在原地動彈不得,苦苦相抗。
戒塵大師一掌拍在自己天靈蓋上,用盡畢生盡力發(fā)出了一聲佛門獅子吼:無壽量佛!
正在唱歌的流殤胸前仿佛受到重擊,整個人向后飛去,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歌聲也便中斷了。
眾修行中人這才幡然醒悟,回頭望去,戒塵大師已是七竅流血,圓寂在場。而呂德元與蕭清風兩人的元神雙方都已是精疲力竭,卻貼身肉搏在一起,兇險萬分。于是紛紛撿起兵器,還是必須先除去這呂德元。
流殤掙扎著坐了起來,歌聲又起:
只愿君心似我心,……
剛才是因為全神貫注與場內(nèi)打斗,被流殤鉆了空子。這次修行中人心里早有準備,“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之類的吟誦聲此起彼伏。
流殤猛一轉(zhuǎn)身化出美人魚真身,一顆鴿子蛋大小的寶珠從口中吐了出來,停在面前一指處。眾人眼中不免出現(xiàn)貪婪之色,大家都知道,這魚妖被逼出了元丹。若是能得到此物,那可是不可多得的奇珍異寶。
流殤那美麗的臉龐因為痛苦變得扭曲,朱唇也失去了血色。盡管如此,仍是一字一字地唱:
定、不、負、相、思、意……
隨著她的歌聲,經(jīng)過元丹后,半空中竟清晰地顯現(xiàn)出字來。這些字慢慢放大,并向除妖聯(lián)盟這邊飄了過來。
呂德元與蕭清風二人的相斗也接近尾聲。兩人的元神,相互指著對面的命門,眼看就是個兩敗俱傷玉石俱焚之局。
“住手!”遠遠海面上傳來一聲高叫。
這聲音仿佛擁有一種無形的威嚴力量,除妖聯(lián)盟的人動作停滯下來,流殤的歌聲再次被打斷。呂德元與蕭清風兩人元神也定在那里。
眾人回頭看去,海面上一個身穿紫色袍服的男子。很顯然,他的視力極好,眾人僅僅看到他的身形,他應該就已經(jīng)看到島上的情形。紫袍男子腳下踩著一段短短的竹枝渡海而來。可見其修為相當之高,已到了一葦渡江的境界。
紫袍男子的速度非常之快,比正常人在陸地上奔跑還快幾倍。盡管如此,不知紫袍男子仍是嫌不夠快,還是心中太過焦急。大家看到一個影子從他頭頂冒了出來。再定睛看去的時候,那個影子已經(jīng)到了現(xiàn)場,竟然和纏斗中的蕭清風二人的元神形狀完全一樣。
看清紫袍男子的元神后,眾人心中大驚。適才見到蕭呂二人已入半仙之境,心中感覺嘆為觀止。這紫袍男子的元神,竟然須發(fā)神采皆是清晰可見。這修為已是半仙中的頂級,比呂德元的元神還高一籌??礃幼?,無須多少時日,就能登堂入室,修成地仙正果。不由得更是感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紫袍男子的元神一晃,便閃身到兩人元神中間,將已經(jīng)有些渙散的兩人元神分了開來。
紫袍男子元神又是一晃,閃到了流殤面前,伸出手掌阻在流殤元丹前面,將正在穿越元丹的最后一個“意”字,擋在了元丹之中。除妖聯(lián)盟的人大喜,只要來人收得元丹,妖女便功力盡費了。
紫袍男子元神單掌一推,元丹重又回到流殤口中。
這幾下兔起鶻落,看得眾人驚嘆不已,紛紛猜測是何方神圣之時,紫袍男子肉身已經(jīng)上了岸。不是別人,正是場中劇斗的兩人同門師兄弟——當朝江天師。眾人紛紛上前致意。當然,除了一個人。那就是偷偷離家出走的江小刁。江小刁縮著脖子,鉆到師姐淺草的背后,偷偷地打量著父親。
江天師雙手一拱,向眾人回了個禮。走到已經(jīng)死去的戒塵大師面前雙手合十,面帶悲戚地說道:“生亦何歡死亦何苦?戒塵大師懷慈悲之心,行佛門之善,以己肉身救同道之難。今日圓寂,也算是求仁得仁,必有大因果。江某回京之后,必當稟報圣上,為大師立廟塑身?!?p> 說完這些話后,轉(zhuǎn)身對蕭清風施禮說道:“掌門師兄請了?!?p> 蕭清風急忙止住江天師,笑道:“論身份,師弟如今是當朝天師;論修為,師弟不日便可位列仙家。天師仍念當年同門之誼,叫一聲師兄,愚兄已是竊喜不已。再行禮的話,豈非是要折煞小道?”
江天師仍然是行了禮下去,正容說道:“不然。師弟以為,人有去路,必有來時。若不明來時,亦無知去路。吾等同門之情,如同骨肉兄弟。此皆是來時路上不可或缺之人,故任何時候任何地位,見師兄如見長兄,這是江某身為師弟的本分?!?p> 江天師這話說完,立即便有聰明人進行了深度解讀。明面上,江天師這話說得是滴水不漏,幾乎無可辯駁。但是和眼前這事聯(lián)系起來,就顯得非常微妙了。剛才在大戰(zhàn)之前,呂德元口口聲聲就是一個“情”字,自然是被視經(jīng)書為圣典的正派人士所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