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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唐朝

第十八章 障礙,宗師

最唐朝 紫霄星河 3622 2019-11-19 07:00:00

  縣學的日子平淡而緊張,不知不覺間秋天已到尾聲,小班新生們?nèi)肟h學也已兩月有奇,詩賦的學習如常進行,方星河在黃教諭布置的課業(yè)之外另加了任務(wù),每天背誦賦文一篇,詩作五首,日課二百字雷打不動。

  詩賦讀的越多,背的越多,文字的感覺越好,尤其是賦,只要積累足夠,根本不懼考場。

  詩賦的學習順利推進的同時,五經(jīng)的學習卻出了問題。

  隨著《詩經(jīng)正義》通經(jīng)的結(jié)束,現(xiàn)在開始進入辨經(jīng)的內(nèi)容,辨者辨析之義也,也即是對五經(jīng)主旨與經(jīng)義的總體把握與探幽發(fā)微,從某種層面講,學經(jīng)學到這一步才算剛剛?cè)腴T,同時也是士子們分水嶺的開始。

  方星河從未經(jīng)過辨經(jīng)訓練的弱勢瞬間顯現(xiàn)出來,極大的遮蔽了他在通經(jīng)過程中表現(xiàn)出的足以讓人驚艷的見識。

  譬如《詩經(jīng)》第一篇的《周南.關(guān)雎》,在對其主旨到底是“頌后妃之德”還是男女情歌的辨析上,方星河就完全摸不著頭腦,甚至感覺有些莫名其妙,這有什么可辨的,不就是情歌嘛。

  他的這一反應(yīng)引發(fā)小教舍內(nèi)一片大嘩,原來前兩個月在通經(jīng)中大放異彩的方星河只會拾人牙慧,死記先賢固有的成果而已,一到開拓便天分全無。

  黃教諭目睹此狀,再度輕輕搖頭的同時油然想到了自己,這個他越來越喜歡的學子真是跟自己當年很相似啊,勤奮誠樸足以面對默經(jīng)和通經(jīng),辨經(jīng)上終究是差了許多。

  但辨經(jīng)又委實太重要,從做學問的角度而言,學經(jīng)能否登堂入室乃至成為儒學大家,默經(jīng)通經(jīng)只是基礎(chǔ),最后的辨經(jīng)則是根本,這一步跨不上來便是泯然眾人,跨的上且上的越高就越能一覽眾山小。

  即便不想成為儒學大家,只是在科舉上下功夫,州學以下還沒什么。州學以上,尤其是最后的禮部試,考經(jīng)考的就是辨經(jīng),也只有辨經(jīng)才能將來自大唐各地的佼佼者們區(qū)分開來。

  簡而言之,默經(jīng),通經(jīng)是辨經(jīng)的基礎(chǔ),辨經(jīng)則決定了一個學子學經(jīng)最終能達到的高度,不管是在學問上還是科舉之路上。

  方星河在辨經(jīng)上遲遲進入不了狀態(tài),此前始終被他壓著一頭的周博文卻突然逆勢而起,表現(xiàn)驚艷。

  關(guān)鍵的是白胖子每次意興遄飛之際,還總喜歡喊方星河與之同辨,而后借方星河將他襯托的愈發(fā)光彩奪目。

  這是周博文盡情馳騁的舞臺,意氣風發(fā)莫此為甚。

  他越是揚眉吐氣,便將方星河襯托的越慘。

  一時間,縣學內(nèi)議論蜂起,眾學子皆言入學考試時若有辨經(jīng),周博文必是第一,方星河勝在誠樸,但潛力已盡,難有長遠前途;周博文雖則跳脫了些,但潛力深遠,未來不可限量。

  這一日,周博文又在課堂上好好讓方星河給自己陪襯了一回,心懷大暢之下,放學便直奔柳宅求見表小姐。

  柳家花廳,周博文剛坐定未久,白衣人與半個腦袋對視一眼后問起了他在縣學中的趣事,經(jīng)此兩月,她們已經(jīng)知道住在縣學荒園中的青矜少年就是方星河,也知道他是周博文的死對頭。

  當然,這些消息也正是從周博文口中得知。

  這事不問周博文也會說,何況開口發(fā)問的還是他日日魂牽夢繞的白衣人?

  周博文呷了一口桂花飲子后當即繪聲繪色的說了起來,把一場《周南.漢廣》的主旨之辨說的天花亂墜,他本人如何旁征博引,探幽發(fā)微;方星河如何目瞪口呆,質(zhì)木不文描述的繪聲繪色,哪怕最微小的細節(jié)也不放過。

  終于說完,有些口干舌燥的周博文看到白衣人凝神靜聽時微微歪著頭的可愛模樣,一時看的呆了,竟連桂花飲子都忘了喝。

  半個腦袋“咕”的一聲怪笑,周博文如夢初醒,素來在縣學張揚自信的他竟難得的紅了臉,白衣人沒好氣的瞥了半個腦袋一眼,“之前聽你說那方星河通經(jīng)功底甚是堅穩(wěn)?”

  周博文不樂意的點了點頭。

  白衣人微微側(cè)著頭陷入了沉思,周博文貪婪的看著,大著膽子道:“久聞表妹琴藝高妙,未知可否惠賜一曲?”

  “你無琴心,性子也不合適,倒是琵琶更適合你”,白衣人一擺手,“我乏了,你也去吧”

  周博文怏怏而去,直到走出柳宅時才高興起來。以前屢屢求見而不可得,現(xiàn)在每次來都能見上,能在她面前享受這一待遇的唯有自己一人吧,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花廳內(nèi),看著周博文不舍而去,半個腦袋又是“咕”的一笑,“有人求著你不彈,有人不求你主動彈,可惜,那方星河竟是個笨鳥”

  白衣人以手支頜猶如海棠新睡,“他能聽懂我的琴,誦經(jīng)和通經(jīng)功底又不差,斷然就不是笨鳥”

  “那為什么……”

  “周博文是有家學功底,方星河欠缺的則是點撥之功”。

  白衣人自己點了點頭,“對,就是如此。從通經(jīng)到辨經(jīng)本就不易,黃教諭本人的辨經(jīng)功夫又差了些,導致方星河始終難以轉(zhuǎn)換,若有人能為他撥云見日,他必能豁然開朗”

  方星河自己也急,感覺一處不通整個學習節(jié)奏都被打亂了,一急一亂就難免心躁,連下午的功課都無法安然進行,索性離了縣學奔縣衙探望阿耶方之廣,也算發(fā)散發(fā)散。

  “錢叔,方叔,李叔,看到我阿耶了嗎?”

  縣衙一進右側(cè)院,方星河邊問邊隨手將帶來的桂花糕放在了桌子上,順帶拎起茶甌給三公差續(xù)滿了茶水。

  “你阿耶在都頭的公事房,坐這兒等等吧”,錢差官笑著回了一句。

  自打方之廣入職以來,方家小子已來過不止一次,每次來雖說帶的都不是什么值錢東西,但從不空手,臉上也是不笑不說話,這樣的后輩當真是不喜歡都難。

  方星河坐下靜等,也不多話的聽他們閑聊。

  不一時,方之廣回來了,兩個多月時間過去,他臉上的蠟黃開始慢慢消退,整個人精神了很多,雖然依舊話少,但看他與其他公差打招呼時的樣子,性格分明也開朗了不少。

  方星河目睹此狀倍感欣慰,看來當初的判斷沒錯,阿耶以前臉色總是不對并不是身體有啥問題,而是干活太重伙食又太差的緣故,讓他來做公差的決定真是太對了。

  兩父子出房說話,方星河先是問了問家里阿娘和小妹,得知一切安好后又問起了剛才的事情。

  方之廣如今只是普通公差,上面有班頭管著,論理有事也是班頭通知安排,都頭直接叫人的情況可不多見。

  “有個姓馮的名士要到咱縣來,這人不僅名聲大得很,跟州衙別駕也是好友,趙都頭對此事很看重,調(diào)我在他身邊隨身護衛(wèi)”

  方星河放下?lián)牡耐瑫r又起了好奇心,“姓馮的名士,馮什么?以何知名?”

  方之廣搖搖頭,“都頭沒細說我也就沒問,明天人到了自然就明白了”

  “嗯,這差事不壞,至少比站在公堂上杵水火棍喊“威武”強,再則他那么大個名士,阿耶你都貼身護衛(wèi)了,他走的時候好意思不表示表示”

  方之廣難得的笑了笑,看他笑一回真的很難,但這兩個月倒是很見著幾回。

  方星河見阿耶諸事順遂就準備再到雅芳齋走走,這是他當下唯一的收入來源了,有活兒沒活兒都得殷勤著點兒。

  方之廣也沒留他,從懷里掏出兩吊錢遞過來。

  方星河愣了一下,隨即趕緊笑呵呵的接過來,從阿耶手上拿錢這還是第一遭,那感覺就是美,接完收好之后才賤兮兮道:“阿耶你都會藏私房錢了,有前途啊!放心,我肯定誰都不說”

  方之廣臉上一抽,“你娘知道,另外家里雇長工的錢也夠了”

  方星河哈哈一笑,走了。隨后到雅芳齋畫了一幅畫回到縣學,卻見縣學里很是熱鬧,學子們聚在一起議論的都是馮子愚要來樂鄉(xiāng)的事,一個個興奮激動的跟什么似的。

  原來阿耶負責護衛(wèi)的名士叫馮子愚。

  方星河慢慢聽明白了,馮子愚乃江南道人氏,出身于奉儒守官之家,讀書時就以穎悟聞名鄉(xiāng)里,后來成功出仕,先在秘書監(jiān),后來轉(zhuǎn)入國子監(jiān)任國子博士,五年前以母病辭官歸鄉(xiāng),不及半年其母病逝為之守孝三年。守孝期滿,馮子愚并無復(fù)職之念,讀書漫游至今。

  其人自幼好《詩經(jīng)》,在國子監(jiān)時同樣專攻《詩經(jīng)》,又經(jīng)過秘書監(jiān)中秘閣藏書的浸潤,幾十年功夫下來已經(jīng)成為當今公認的治《詩經(jīng)》大家。

  這樣的大神級人物居然會到樂鄉(xiāng)縣,且還明確說要到縣學,難怪學子們跟打了雞血一樣,畢竟這樣的人物本是他們不可能接觸到的,就連方星河聽完事情原委后也莫名的心熱。

  第二天上午的課幾乎沒怎么上成,大多數(shù)人都有些走神,翹首期盼著馮子愚的蒞臨,結(jié)果一整天人都沒到,黃樸親往縣衙打探后帶回個堪稱驚天動地的大消息。

  馮子愚會在明天蒞臨縣學,并有意在縣學中找一侍書童子為其舒紙磨墨,直至其離開樂鄉(xiāng)為止。

  此消息一出學子們徹底瘋了。這個機會有多難得,里面又蘊含著多少可能性誰都清楚,所以得到消息后極短的時間里縣學就空了一半,走的還都是家住縣城的,不用問也明白都是找路子去了。

  至于剩下的另一半大多都在狂翻《詩經(jīng)》冥思苦想,希望明天馮子愚來講學時能一鳴驚人,或許就此入了先生法眼也未可知。

  方星河是極少數(shù)的例外,要路子沒路子,總不可能為這事再去找趙都頭,上次的人情都還沒還呢,況且找了也未必有用,就趙都頭的身份在馮子愚面前遠遠不夠看。

  至于一鳴驚人更是不敢想,在一個治《詩經(jīng)》的宗師面前就他稱霸的領(lǐng)域想一鳴驚人,方星河自忖沒這個本事。

  該狂躁的依舊狂躁,方星河回房讀書寫字作日課,一如平常。

  馮子愚是在第二天上午第一節(jié)大課后到的縣學,縣令、縣丞、縣尉、典史、主簿、都頭,縣衙中但凡能叫上名號的全員作陪,陣勢之大在樂鄉(xiāng)縣已是無人能出其右。

  隆重的介紹過后,馮子愚登壇開講,縣學六十學子齊聚明倫堂洗耳恭聽,縣令等一應(yīng)陪同人員散坐于四周同聽。

  開講時間不足一個時辰,但其文典而美,語博而奧處已將馮子愚的宗師風范顯露無疑,眾聽者振聾發(fā)聵之余頻頻會心而笑,那種時時醍醐灌頂?shù)臅乘瑢嵅蛔銥橥馊说酪病?p>  馮子愚前面講的越好,開講結(jié)束后眾學子們越是激動難捺,對于成為其侍書的渴求使得明倫堂中好像燃著了一把火,氣氛激動而焦躁。

  到底是誰能成為這個幸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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