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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唐朝

第二十八章 卷子不錯,寫卷子的人我不喜歡

最唐朝 紫霄星河 3109 2019-11-29 07:00:00

  “天還這么早”,蘭東??钥赃赀甑?,“方學(xué)弟你……你就不到水門柳娘子處探望探望?”

  胡志平“哈”的一聲笑起來,方星河看看蘭東海,“昨天已經(jīng)去過,今天怎好再去,我們固然無事,但柳娘子耽誤的可都是錢”

  蘭東海點點頭,悵然若失,“你說得對,我就是隨口問問”。

  回到州學(xué),方星河抓緊時間做功課,蘭東海面前也攤著書,但方星河總感覺他是人在心不在,一副神游物外呆愣愣的模樣。

  這對于他這個樂鄉(xiāng)縣學(xué)老生班中公認(rèn)的最勤奮之人可是第一遭。

  真愁人哪!

  當(dāng)晚,結(jié)束一天的喧囂后襄州張氏終于安靜下來,張玉池安頓好表姐妹們的住宿,親自煎了一甌濃濃的茶湯飲子送往書房。

  壽星公張柬之坐在書房中正看墨卷,接過女兒奉上的茶湯邊呷邊伸手拍了拍墨卷,滿意的點點頭,“到底是一州菁華之所匯聚,遙想為父當(dāng)年似還有所不如,桑梓文華大興,實令人心懷大慰”

  “阿耶你在他們這年紀(jì)的時候還是貞觀初年吧,彼時天下方定未久,文事自然比不得現(xiàn)在,就不要徒興后生可畏之嘆了”

  “就你會說話”。

  見阿耶放下茶盞繼續(xù)看卷,張玉池也不再多說,湊過去在左手邊薄薄的一疊里翻動,她知道父親的習(xí)慣,放在這里的都是能入他法眼的。

  “這幾人都不錯,你可以仔細留意些,畢竟你也到了婚嫁之年”

  張柬之笑的很慈祥,他這次開山門之考既是在選學(xué)生,更是想選女婿,這也是他會讓女兒主持考試的根本原因。

  但這恰恰是張玉池最不愿意提及的話題,“阿耶如此鍥而不舍,是想讓女兒再到樂鄉(xiāng)姑媽家借住不成?”

  張柬之無奈的搖搖頭,“好好好,不說,阿耶不說了,你呀……”

  薄薄一疊墨卷中沒有方星河的名字,張玉池初不在意,接著來看右邊閱過的棄卷,剛翻了三張就看到了方星河。

  張玉池皺著眉頭抽出卷子,一遍看完眉頭皺的更深了,“阿耶,這份墨卷究竟有何不妥竟遭棄置?”

  張柬之連卷子看都沒看,徑直答道:“卷子并無不妥,只是寫卷子的人我不喜歡”

  一句話把張玉池滿肚子言語都堵了回去,“為……為何?難倒是因為女兒與他的那一曲合奏?”

  張柬之搖頭,“此子的容貌、才藝、墨卷都堪稱今日士子中的翹楚人物,但他卻是李松溪青睞關(guān)照之人,奈何!”

  “李松溪?”

  “他是朝散大夫曹憲的入門弟子,現(xiàn)在為武氏效命,去歲他曾來過襄州,亦曾求見于我,被我托病婉拒之。后來他去了樂鄉(xiāng),走的時候曾致一信于我,問候之外說的就是讓方星河從我習(xí)《禮記》之事,信中言辭拳拳對方星河之青睞猶若子侄,這樣的人我豈能收?”

  曹憲入門弟子的份量張玉池很清楚,但比之更清楚的是“為武氏效命”這五字對阿耶的份量,這簡直是一道邁不過去的坎兒啊。不管是對于阿耶所習(xí)的《三禮》還是對于他的人生經(jīng)歷。

  阿耶年輕時便因人物出眾被補為太學(xué)生,并被彼時之國子祭酒令狐德棻青眼有加,許為奇才。

  后來阿耶順利高中進士,初授官清源縣臣,后又任王府屬官,但就在這時因一份奏章觸怒了當(dāng)今皇后武氏,就此丟官還鄉(xiāng),至今已逾二十年毫無起復(fù)之望。

  當(dāng)年意氣風(fēng)發(fā)的奇才新進士如今已年過六旬,兩鬢染霜,人生能有幾個二十余年?

  私怨已是如此之深;阿耶畢生用功處又在《三禮》,習(xí)《三禮》之人又怎能看得慣如今武氏之作為?

  張玉池至今都記得當(dāng)年長孫無忌和上官儀先后因反武而死時阿耶拍案痛罵,須發(fā)怒張的可怖神情。

  張玉池沉默了好一會兒,“阿耶你看到了他今天的穿戴,真該再看看他在樂鄉(xiāng)縣學(xué)的住處,一個荒草遍地的廢園。周博文總會說起他的窮,連本《昭明文選》都沒有,抄也找不到去處。若說這樣的人跟當(dāng)下氣焰熏天的武氏有關(guān)聯(lián),并被李松溪視若子侄,女兒實難相信”

  見阿耶不為所動,張玉池續(xù)又道:“李松溪是武氏黨羽不假,但他能入曹學(xué)士法眼,身上畢竟就有讀書人的根骨,或許他只是對方星河一時起了惜才之念才會有那樣一封信,于他而言事情過了也就過了。

  阿耶難倒要因為李松溪的偶一動念便將桑梓如此良才美質(zhì)棄之不顧?阿耶你又何忍哉?”

  張柬之臉色更難看了,“玉池,你對他,難倒是……”。

  “女兒絕無此念,只是愛才之心人皆有之,何況我確實喜歡他的曲笛”。

  “你說的有理,卻都是揣測之言,助紂為虐之事為父絕不為之,哪怕僅僅只是一個可能也不行”

  張玉池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放在張柬之面前,張柬之拿起來一看,上面錄的是三首長短句,對于這種伶工之詞他本要嗤之以鼻,但一眼掃過之后臉色有了變化。

  認(rèn)真看完又略略品味了片刻,輕視之情已消失的無影無蹤,“什么意思?”

  “這三首長短句皆是出于方星河之手,使一少年有才如此,阿耶怎能坐視他零落不偶?”

  張柬之臉色變了變,但最終依舊沒有點頭,“我要繼續(xù)看墨卷了,你去吧”。

  “我知阿耶心性堅毅,但有定見便絕無轉(zhuǎn)移,不知阿耶所言私學(xué)雜務(wù)由我來料理之事還做不做準(zhǔn)?”

  一是這個女兒蘭心蕙質(zhì)又心有定見,辦事能力甚強,二是希望她多與優(yōu)中選優(yōu)的學(xué)子們接觸,促其紅鸞星動,所以張柬之此前明言將私學(xué)雜務(wù)交由她來料理。

  張柬之原還得意這是步妙棋,現(xiàn)在卻隱隱有些后悔,但他一生為人言出必踐,縱在女兒面前也絕不肯食言而肥,是以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是自然”。

  “好,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擾了”,張玉池說完收起紙轉(zhuǎn)身就走,干脆利落。

  張柬之看著她的背影消失不見后無奈的搖了搖頭,諸子女之中就以這個幼女最為承繼自家心性,以前為此愛之唯恐不及,現(xiàn)在看來可未必是好事?。?p>  第二天早晨,方星河起身后喚起蘭東海,見他精神不濟帶著厚厚的黑眼圈,忙問緣由,蘭東海支支吾吾不肯明言。

  兩人洗嗽罷胡志平也到了,因周博文昨夜就宿在張家,所以只有他一人前來。

  三人結(jié)伴去灶房吃完早餐后便即出城趕往西郊張家看結(jié)果。

  路上,蘭東海與胡志平都很忐忑,唯有方星河最為鎮(zhèn)定,昨天那道辨經(jīng)做的如何他心中有數(shù),字也寫的不壞,自忖孟將先生實沒有不取的道理。

  三人到時許多士子已經(jīng)先來了,個個臉上的神情都跟蘭東海和胡志平差不多。

  沒過多久,一位張家老仆夾著紙拎著糨糊走過來,忐忑不安的士子們頓時躁動起來。

  “來了,來了”

  有人跑上去幫忙,老仆笑呵呵的交了手,紙張迅速貼上照壁,上面是張柬之親筆書寫的取中結(jié)果。

  “榜上有名的二十位公子請留步,其他的請回,老仆代家主謝過諸位來賀壽之盛情”

  老仆說的話沒人聽,所有人都擠過去看榜,方星河也跟著往前涌動。

  個子高,一張榜二十個名字也很好看清,但……上面沒有他的名字。

  方星河看完一遍后又看了一遍,確定沒有,心中猛然一空。

  來時自忖必取,現(xiàn)實卻是榜上無名。

  落榜了!

  樂鄉(xiāng)縣學(xué)四人來參加考試,結(jié)果取中兩個,周博文還是第一,卻沒有方星河。

  方星河愣了數(shù)十息功夫,對身邊正看著他想說什么又不知該怎么說的蘭東海拱手道賀,隨即看向胡志平,“胡學(xué)兄,咱們是同病相憐,就無需相互安慰了”。

  胡志平仰天長嘆,蘭東海搓著手有些局促。

  “蘭學(xué)兄你被取中是好事啊,就留下等著見孟將先生吧,我跟胡學(xué)兄先回去了”

  正在這時,身后一片擾動,三人回頭就見張玉池一身白裙翩翩而來,榜上有名者無不興高采烈的迎上去,卻都被與之同行的周博文給擋住了。

  “你等隨周公子去見家父,他有些話要交代”,張玉池說完,離了周博文徑直走到方星河面前,“你隨我來”

  兩人去的地方并不遠,依舊在眾人視線之內(nèi),只是說話聲聽不到罷了。

  周博文本該帶取中者去見張柬之,見狀也不走了,就在那邊看著。

  方星河以為她是來安慰自己的,正要說不必如此,張玉池先開了口,“家父要開私學(xué),內(nèi)中還缺一雜役行灑掃之事,食宿之外月俸兩貫,你愿不愿來?”

  今天還真是……

  “灑掃?那孟將先生授課時我干嗎?”

  “只需送茶湯即可,其他的只要是不在教舍內(nèi),你愿意站哪兒都成”

  這是又一次的勤工儉學(xué)?

  方星河沒有太多的猶豫與思考,“我來!”

  “家父不會給你答疑,不會閱看你的課業(yè),不會認(rèn)你為門下弟子,如此,你也來?”

  “來!”,方星河答的斬釘截鐵。只要你講的內(nèi)容一樣,別的我都可以不在乎,何況還省了學(xué)費錢呢。

  “好,那你回去收拾好東西就趕緊過來,一兩日后就該開課了,要做的事情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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