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這水有勢利眼
第二日,白秋絮醒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大亮。
“阿絮,阿絮你終于醒了!我們怎么都叫不醒你!”楚沐嫣激動地撲上來抱住她。
“???哦……”白秋絮拍拍楚沐嫣的肩膀,猛一激靈,響起昨夜的事情。她推開楚沐嫣,環(huán)顧四周,見柳姿紊蹲在火堆旁邊烤餅。而昨夜那顆掛著黑臉大漢尸體的樹,竟然……竟然消失了?
“昨、昨晚這里……”白秋絮震驚不已。
“昨晚這里有棵樹,樹上趴著那個黑臉大漢,但今早我醒時,什么都沒有了?!背彐痰溃斑@片林子……當真……當真……”
白日清光的,聽楚沐嫣說起這事來,白秋絮還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我昨夜也看見了,不過我還看見另一邊掛著那個女人……真是……”正在烤餅的柳姿紊略說幾句,便在另外二人驚懼的目光中匆匆住了嘴,一雙杏眼凝聚水霧。
白秋絮坐起來,感到一陣天旋地轉(zhuǎn)。楚沐嫣趕忙扶住她,急道:“你小心些,你似乎又開始發(fā)熱了?!?p> “我們該怎么辦……我們該怎么辦……”柳姿紊低低的嗚咽起來。
白秋絮靠著楚沐嫣緩了緩,手臂上驟然傳來一陣燒灼感。她將衣袖擼起來,手臂上的皮肉仿佛被架到火上燒灼過,一片血肉模糊,血已經(jīng)凝固,傷痕隱隱約約形成一張猙獰狐面。
“呀!你這……你這是……你怎么……”楚沐嫣失聲,驚慌失措地掩住嘴,“疼嗎?我真是傻了,這么重的傷我瞧著都疼,這可如何是好……”
過來遞餅的柳姿紊正瞧見白秋絮手臂上的傷,嚇得餅“啪”一下掉地上。她們哪個不是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小姑娘,莫說受傷了,就是繡花時不小心被針扎了一下都能驚動全府,那里見過這么猙獰的傷口?
白秋絮也被臂上灼傷狠狠悚了一下,直覺一股寒氣沿著背脊只頂腦門,臉上血色瞬時退散。她慢慢放下袖子,擠出一個笑,道:“不礙事,從前我最怕疼,也最怕受傷,可這傷到了自己身上,倒并不覺得可怕了。”
布料摩擦著傷口,白秋絮疼得五官猙獰。
楚沐嫣和柳姿紊手足無措地站在那里,吧嗒吧嗒地掉起眼淚來。
“不要氣餒,或許,我們能得救也不一定?!卑浊镄醢参康?。
“怎么得救?誰來救我們?誰?。窟@里在哪里我們都不知道,這片林子根本就走不出去!誰能救我們?”柳姿紊灰頹難過,臉上眼淚鼻涕一齊往下流。
楚沐嫣沒有訓責她,不忍地別開頭,眼中淚花打轉(zhuǎn)。這些日子,能撐到現(xiàn)在實屬不易,但昨日接二連三的詭事頻發(fā),她也快撐不下去了。
白秋絮長嘆一聲,意識到若再無希望出現(xiàn),光是這股頹敗的士氣就足已逼瘋她們自己。雖然昨夜之事太過離奇,但……總歸也是個希望。
白秋絮將她們暈過去之后的事情緩緩道出。事到如今,勉強還能算鎮(zhèn)定的只有一個白秋絮,她內(nèi)心也一樣恐懼,但話說出口,仿佛有一種奇異的安定人心的力量。
楚沐嫣柳姿紊聽得目瞪口呆。半晌,楚沐嫣才回過神來,對著白秋絮,手指搓揉著衣袖,抬起了又放下,放下又抬起,如此重復(fù)好幾次,終緩緩?fù)鲁鲆豢跉鈦恚骸叭舨皇且娔隳抗馇迕?,講話條例清晰,我真以為你是燒糊涂了?!?p> 柳姿紊毫不猶豫地探上白秋絮額頭,憂心道:“太燙了,燒得正厲害。”
白秋絮頗無語地拂開柳姿紊的手,苦笑道:“我本不敢相信,然而手上的傷疤使我不得不信?!?p> 楚沐嫣艱難地咽下一口口水,低頭注意到剛剛掉在地上的一塊炊餅。她蹲下來撿起炊餅,拍拍上頭的泥土,慢慢將餅撕成三塊,分別遞一塊給另外二人。
三人小口小口地啃著餅,都沉默了。
“阿絮。”楚沐嫣率先打破沉默,“此次若承蒙你的原因得救,我楚沐嫣這條命便是你的!不論刀山火海龍?zhí)痘⒀?,我定然陪你一起闖?!?p> 白秋絮受寵若驚,感動道:“沐嫣……”
“絮表妹!從前……從前是我誤會你性情涼薄,表姐膽小,但若此次能得救,不論哪里,我也……我也陪你走一遭!”柳姿紊仿佛下了極大的決心。
白秋絮驚詫地看向柳姿紊,顯然極是意外,這個打小樂此不疲地針對她的表姐也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她哽了哽,見兩人都神色肅然鄭重地看著自己,仿佛下一刻自己起身她們也會肝腦涂地跟隨,哭笑不得道:“我們還沒贏呢,那個交易也還沒有機會做!”
三人你看我我看她,突然“撲哧”一齊笑了起來。
“對呀,那人既然說賭我們活到明日日落才算贏了,那前路定然還有未知危險等著我們,切不可大意。”楚沐嫣偷偷拭了拭眼角淚水,“那人似乎還告誡你,不要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白秋絮點點頭,道:“此地也不宜久留?!?p> 三人略做商量,選定一個方位出發(fā)。白秋絮高熱不退,腳步虛浮無力,柳姿紊便主動攬著她,承接她大部分重量往前走,楚沐嫣任舊負責開路。昨夜過去,原本那條刀劈砍開的小徑已然消失無蹤,就算還在,三人也不敢繼續(xù)踏上去。幸好這個詭異無比的林子除了樹木小蟲沒有別的活物,她們倒也不擔心用擔心毒蛇猛獸襲擊。
三人出發(fā),沒有走多遠,干渴難耐時,三人都神奇地聽到水聲。漸漸的,三人發(fā)現(xiàn),每每她們干渴不已時,周圍總是有溪流,倒像是……在她們最需要時特特出現(xiàn)一般。
三人到溪邊汲水時,白秋絮用溪水清洗傷口,楚沐嫣阻止不及,倒意外發(fā)現(xiàn)溪水竟能止住白秋絮手臂上的傷痛。
“有如此神效……”柳姿紊趕緊用溪水濯洗身上樹枝灌木造成的細小刮傷,溪水清涼,確實有鎮(zhèn)痛的……幻覺。
楚沐嫣見柳姿紊齜牙咧嘴,默默放下了衣袖。
“怎么會沒用呢……”柳姿紊不甘道。
“許是……這水挑人?”楚沐嫣猜測。
“溪水不是人,哪里還會長勢利眼?對我起了作用定然有別的原因。”白秋絮取溪水濯臉,涼意使得她靈臺清明,高熱似乎……退卻了一些。
白秋絮心里也忍不住犯嘀咕,怎么這水就只對她起作用呢……
“這水往低處流,我們……我們?yōu)楹尾辉囋囇叵靶心??”楚沐嫣提議,“說不定順著水流走,能走出去也說不定?!?p> 此言一出,白秋絮和柳姿紊俱是一怔,似乎在思考可行性。最后經(jīng)過商定,三人決定沿溪走上一段。
白秋絮覺得靈臺甚是清明,身體大好,拒絕了柳姿紊攙扶,三人前行速度頓時快上不少。
三人沿溪前行,溪邊草木茂盛,比別處更難下腳些。但三人心里揣著走出去的期望,并沒有放棄的樣子,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
可前方的路越來越難走,開始還是平坦地往下去,后來地勢突兀地拔高陡峭起來。溪水仍舊往下流,岸邊的地勢卻往上走。楚沐嫣看了看四周地勢,疑道:“我怎么感覺這地就是不想讓我們跟著溪水走呢?”
“那是不是表明,我們沿溪就能走出去?”柳姿紊精神振奮,即便衣裙沾滿泥污也不在意了。
“可是……若再要跟下去,我們就只能下去……”楚沐嫣遲疑地看向白秋絮,“雖已入夏,可溪水冰涼,你……”
“我無事?!卑浊镄蹩聪蛄宋?,柳姿紊正盼著,急慌慌地第一個跳下水,回頭看她們。
楚沐嫣扶著白秋絮也下了水。
溪水清淺,剛剛淹至腳踝。三人相互扶持,沿著溪水流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