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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花糕

第四十三章 可憐天下獨子心,別有深情一萬重

五花糕 喜馬拉藍鳥 4637 2019-12-12 08:00:00

  省醫(yī)院門診大樓前,童歡目光凝重,面色鐵青。

  我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趕到:“怎么回事?劉姨(童母)怎么可能得癌癥呢?她那么豪爽一人,肯定弄錯了!”

  童歡有氣無力地遞給我一張單子,眼睛里已經開始充血,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看了眼報告,上面清楚的寫著“劉金玲,甲狀腺可見多個低回聲結節(jié),形狀……大小……”。還有很多看不懂的醫(yī)學術語。

  “確定是瘤嗎?不就是結節(jié)嗎?”

  “都叫結節(jié),形狀不規(guī)則、不光滑的就是癌,醫(yī)生一看就說不是單純的結節(jié)?!?p>  我心驟然一抖,緊張的問道:“劉姨自己知道嗎?醫(yī)生怎么說?”

  “我媽還不知道,她前兩天咳血,以為是嗓子破了或者發(fā)炎了,就去醫(yī)院拍了個片子,醫(yī)生說是長東西了,讓來省醫(yī)院拍個增強CT。我媽就來拍了,還說我家附近小醫(yī)院啥也看不懂,今天我接到醫(yī)院電話,說我媽的檢查結果出來了,讓家屬來一下,我就過來了。結果醫(yī)生跟我說是腫瘤可以確定了。”

  我從胸腔深處開始吐氣,吐了長長的一口,又一口,不知道該說什么,突如其來的噩耗讓我腦袋也銹住了,這樣的噩耗對于童歡來說無疑是晴天霹靂。半晌,我終于問了句關鍵的:“惡性良性?”

  “這個不知道,得做病理?!?p>  “現(xiàn)在怎么辦?我們再去找醫(yī)生問問情況。”

  “不用了,該問的我都問了,現(xiàn)在是回家和我媽說,得盡快讓她住院,做手術,如果是良性的,手術做完,控制的好應該不會影響生命,如果是惡性的……”童歡說不下去了,眼圈紅的跟兔子一樣。

  我趕緊拍她:“好了,好了,你別自己嚇自己!劉姨才多大歲數,還沒到60呢,她那么大氣,性格那么開朗怎么可能是惡性的,就是個小結節(jié)而已,切下去就完事了?!?p>  “嗯,你跟我回我媽家吧,晚上跟我媽說她甲狀腺長個息肉,得做手術,讓她明天就跟我來辦住院手續(xù)?!?p>  “行,一會兒我把大家都叫上,但是你自己得控制情緒??!你要是在你媽面前這幅德行,你媽嚇也嚇出病了!”

  “別了,就咱倆吧,她們都來了太鬧,也容易把我媽驚著?!?p>  從省醫(yī)院出來,童歡調整好思緒,我們到市場買了不少水果、點心,回童歡父母家,路上童歡已經給家里打過電話說帶我回去,童母在家準備了豐盛的晚餐。

  童母一看我就熱情的招呼道?!鞍装?,最近工作忙嗎?好久沒來家里吃飯了!”

  “姨,我想你了!童歡不帶我來,就知道拉著我辦她公司的事兒!”

  童歡白了我一眼,知道我一見到她媽就會告狀。

  “可不是嗎,童歡這公司開起來就忙著掙錢,家也不怎么回來了!你自己隨便吃點啥,飯馬上好了,阿姨給你煎牛排了,你最愛吃的!”

  “謝謝姨!我看看我叔干啥呢!”我進到屋子里,看見童父正在翻柜子里的酒。

  “叔,這么多珍藏呢!還有五糧液??!真奢侈!”

  “呵呵,平時叔也不喝啊,這不閨女回來了,小白也來了,叔就喝點唄!”

  “行,叔,我陪你喝點兒!我喝可樂,你喝酒!”我一邊打著哈哈,一邊給童歡使眼色,讓她先跟她爸爸備個案。

  童歡回了我一個眼色,看來她是不打算提前告訴她爸,以免打草驚蛇。

  童歡爸爸是個很粗線條的大男人,平時也很少膩膩歪歪的,我明白童歡的用意,真要是事先告訴童父了,他再細心起來,恐怕童母起疑心,也就沒再啰嗦。

  吃飯的時候,童母問:“白啊,有對象了嗎?你可別和童歡學??!她這老爺們兒性格,沒男的能看上她,你可不一樣,你可是得找個好小伙兒!”

  “姨,這你就不了解情況了,童歡可有魅力了其實,據我了解現(xiàn)在就有個期貨公司高管對她有意思,就是她看不上別人,這女人太強悍了對象是不好找,一般男的就駕馭不了她??!”

  “那‘二班’的也都沒出現(xiàn)??!”童母無奈的搖頭。

  “呵呵,姨放心,有一班的肯定有二班的,我也沒有呢,你看有比一班的強點的你幫我留著啊!”

  “媽你別聽她的,她身邊各種型男,帥哥,都快挑花眼了?!?p>  我和童歡有一搭無一搭的聊著閑事兒,我看童歡一直沒找到合適機會,

  就說:“姨,我媽還說哪天約你一下呢,這一晃兩年多沒見你了!”

  “是??!我其實沒啥事兒,你媽沒退休呢吧?”

  “沒有呢!快了!”

  “你媽爸身體咋樣?”

  終于問到我父母身體之類的,我趕緊接著這個話題,裝作不經意的說:“我媽我爸他們年年單位體檢,沒啥大事兒,但是我媽乳腺有結節(jié),十多年了,醫(yī)生說得定期檢查,看看長得快了就得做手術?!?p>  童母說:“啊,女同志乳腺結節(jié)正常,我們都有,不用做手術!你媽心細,告她沒事兒!”

  “是,但是醫(yī)生說了,也得定期檢查,最好三個月就復查,畢竟是多長的,愿意的話還是應該手術切掉?!?p>  磚拋的差不多了,我眼神兒飛向童歡。

  “誒,對了,媽,你前兩天去省醫(yī)院拍的片子結果出來了,今天我去取回來了。你那個甲狀腺上有結節(jié),而且不是特別小,醫(yī)生建議你做掉??!明天咱么就去醫(yī)院做手術吧!早做完早利索?!?p>  童母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緊張起來:“我脖子上真長東西了?報告給我看看,醫(yī)生說怎么的?”

  各種鋪墊、各種作秀,事實終歸是事實,童母也是見過風浪的人,怎么能不知道甲狀腺的結節(jié)和乳腺結節(jié)根本不是一回事。

  “報告扔車里了,你明天到醫(yī)院再全面檢查下吧,反正醫(yī)生說肯定得做手術,趁早好,現(xiàn)在做了就沒了,別等它長大。”童歡說。

  童父看看我倆,好像事前知道似的,不慌不忙的說:“她媽,就聽孩子的吧,明天去醫(yī)院再全面檢查下,有病就治,沒病就當體檢,不用有負擔?!?p>  “負擔我倒是沒有,但是我怎么能長東西呢?我一天挺樂呵??!沒啥操心事兒??!”

  “哎呀姨,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現(xiàn)在人長點東西都是小事,做手術就完事了,不像過去沒有手術條件,人壽命都不長,現(xiàn)在醫(yī)學技術水平這么高,人平均壽命都80了,哪有幾個人一輩子不做個手術的?!?p>  童母的心理果然是強大的,并沒有得知自己長瘤了就厭食失眠。

  第二天,童母給自己的行李、住院用品整整齊齊的裝了一個箱子,歡歡喜喜的準備入住醫(yī)院。早晨出發(fā)前還給自己涂上了粉色帶冰片的指甲油,說是當病人也得當個美麗的病人。

  童母的主治醫(yī)生是甲狀腺科的大拿,一個四十歲左右的男性醫(yī)學博士。叫方西蒙??剖腋敝魅?,學科帶頭人,童歡在論壇和醫(yī)院網站查了方西蒙的資料,年齡雖然不大,但是在他的研究領域已經小有名氣,在省城肯定是數的上的甲狀腺科專家。

  童母的系統(tǒng)檢查結果陸續(xù)出來了,童歡在醫(yī)院等著和方醫(yī)生敲定手術方案。從早晨八點一直等到下午五點,連個你好都沒說上。中午一點左右,方醫(yī)生出現(xiàn)一次,一邊往嘴里塞著面包,一邊拿瓶礦泉水往里送,據說是剛下手術室,下午緊接著還有三臺手術。童歡正猶豫要不要過去,已經有一堆家屬從各個角落沖出來把方醫(yī)生圍住。方醫(yī)生把一干家屬帶到醫(yī)生辦公室,說先挑嚴重的看下,因為馬上還有手術,讓其他人晚上再來找他。

  童歡看這個架勢壓根兒沒有輪到自己的希望,就自動退下了。

  五點鐘我下班到了省醫(yī)院,陪童歡繼續(xù)等方醫(yī)生。其實,手術前醫(yī)生一定會抽時間跟病人家屬交代具體細節(jié),但是如果不盡早和主刀醫(yī)生見面了解情況,作為病人家屬無論如何也是不踏實的。

  我倆一開始坐在車里邊等邊聊天,因為在病房等著怕童母多問,手術前我們沒怎么太在病房晃悠,表現(xiàn)的太在意了怕童母有心理負擔,必須讓她有小事一樁的感覺,外加童母天生麗質、又性格開朗,很快就成了病房里的明星,和病友們相處的很融洽,就差湊一桌斗地主了。

  等到快六點時,童歡說:“方大夫下午三臺手術,最早六點結束,時間差不多了,我倆上去吧,在手術室門口堵著,要是等他到病房,又得被一堆人圍住,沒有咱們說話的時間??!”

  “行!一會兒我就舍生取義,肯定抱住方大夫的大腿,不讓他走,你就趕緊給他看劉姨的報告?!?p>  “呵呵,行,夠意思,關鍵時候你還是最給力的!”童歡這幾天一直悶悶不樂,終于露出點笑容了。

  我倆在手術室門口等到晚上8點,還不見人出來,就去詢問護士,童歡這些天已經憑借她出色的外交能力和護士站所有護士建立了閨蜜般的友誼,護士對童歡和童母的照顧像親人一樣無微不至。

  一個長相很可愛的小護士說:“方醫(yī)生晚上又加了臺手術,還沒下手術臺,要不你們回病房支床躺會兒吧,一會兒我看見方醫(yī)生出來就給你個miss call,你趕快到員工電梯口,保證第一時間逮到他。”

  “又加一臺手術?你們不下班嗎?方醫(yī)生每天都這么做手術嗎?”童歡詫異的問。

  “對啊,我們這種省級三甲醫(yī)院就這樣,來看病的都是沖著大牌來的,有的醫(yī)生水平一般,一天到晚閑死沒人找,像方醫(yī)生這樣年紀不大不小,正值技術巔峰,手法又好名氣又大是最搶手的!什么省市領導的關系,明星家屬什么的都會找他做。所以從早做到晚,稍有休息還得帶著大家研究手術方案,整個人跟發(fā)條似的,一直高速運轉?!?p>  “那身體吃的消嗎?”

  “吃不消硬吃唄!沒辦法啊,駕到這了!基本屬于有命掙錢沒命花那伙兒了!”

  “哎,這么說醫(yī)生也挺不容易!我們都光看他們地位了,沒想到這么辛苦?!蔽艺f。

  “就是這樣啊,而且工作壓力大……”小護士尋著聲音看去,甩著頭急促的說:“出來了!出來了!”

  方醫(yī)生剛從電梯口露面又是被圍裹的跟明星出場似的。

  “完了,今天一天白等了,都累這b型了,還有啥經歷給我講我媽的方案??!”童歡重重的嘆氣道。

  “等到這時候了,也不能放棄啊,看看情況再說。聽聽別人的也行啊,反正差不多都是這個??!”我拉著童歡跟著人群進了方醫(yī)生辦公室。

  “方醫(yī)生你辛苦了!”

  “方醫(yī)生,你快歇會兒,喝點水!”

  “方醫(yī)生,你先喘口氣,我們不著急!”

  “我是張某某家屬……你給我看看我家這個病情……”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語的都是真心覺得方醫(yī)生辛苦的,但也都是刻不容緩認真等待醫(yī)生回話的。與想象中大牌醫(yī)生趾高氣昂、沉默寡言或者態(tài)度冷淡,不理不睬的印象完全不同,方醫(yī)生面色從容,目光真誠,雖然做了一天手術,眼神仍然銳利和明亮。他不厭煩任何一個把報告單貼到他臉上的家屬,對每一個紅眼兒盯著他的家屬都心平氣和的說:“這周手術的我都解答完了,還沒排期的等一等,我先解答周五后加的幾臺重癥的吧!一個一個來!”

  “張**周五中午的加急手術!方大夫!你看看這個片子,給我們講講手術方案唄!”

  方醫(yī)生接過第一個家屬的片子,放在燈箱上,拿著指揮棒開始指著幾個點說:“你看這兒,這兒,這幾個陰影部分……”

  我和童歡見狀只好退后。

  “這哥們兒挺敬業(yè)??!”我把頭從門口縮回來,對童歡說。

  “敬業(yè)是真的,我觀察好幾天了,每天都是這強度,我媽的病情我想詳細了解看來一時半會兒還排不上號??!你說我們中間咋沒有個在大醫(yī)院當醫(yī)生的呢!這有病才知道醫(yī)生有多重要!”

  “別說那沒用的了!都是命!醫(yī)院這塊兒還真是真空區(qū),以前沒接觸過?!?p>  我倆在走廊踱著步,雖然知道今天排不上了,還是不甘心就這么走,忽然我靈光一現(xiàn),對童歡說:“我們今天就在這死等,一會兒你下樓去把車開到醫(yī)院門口,我跟著方醫(yī)生,一直把他帶到門口,然后你就讓他上你車,說送他回家?!?p>  “他能讓我們送嗎,人家肯定自己有車!”

  “有車也不讓他開,就非要送他,然后明天再接他。你在樓下的餐廳買點熱牛奶,面包,他上車后你也別問病情,堅決不問,就安安靜靜給他送回家。明天你再在他家門口接他。明白沒?”

  “能行嗎?你別整你們政府拍領導馬屁這一套,人家醫(yī)生都清高,不好這個?!?p>  “這套老好使了,你聽我的吧!醫(yī)生也是人,是人都需要關愛,你就拿出實際行動,比給紅包好使?!?p>  “行,那我下去開車,你跟住了??!”

  方醫(yī)生辦公室清凈下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他換上自己的衣服出來,看見我像壁虎翻身一樣背靠在他門口的墻上,親切的問:“你是等我嗎?哪個病人家屬?”

  “劉金玲,劉金玲是我姨?!?p>  “哦……”方醫(yī)生眨眨眼,思考狀,我馬上打斷道:“方醫(yī)生,我不是等你問病情的,我是剛想要回家,看到這么晚你還沒下班一定很累,想順路送你回家?!?p>  方醫(yī)生愣了片刻說:“不用麻煩,不用麻煩,我習慣了,天天這點兒。我打車就行了,最近太累我也都不開車?!?p>  “那正好,車就在門口,都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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