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醫(yī)院的路上我給方西蒙打了電話,方西蒙正好沒有手術,就在急診室門口等著童歡的救護車。
童歡被送到醫(yī)院時基本是昏迷狀態(tài)了,童父童母很快趕到醫(yī)院,方西蒙跟著進了急診室,等他出來的時候,五花糕圍過去,嘰嘰喳喳的問起來:“怎么樣怎么樣?”
“是急性闌尾炎吧?”
“是不得做手術?”
方醫(yī)生看了我們一眼,目光落到童父童母身上說道:“叔叔阿姨,童歡得的是急性胰腺炎,需要馬上住院治療,你們趕快去辦手續(xù)吧!我這就給她轉到胰腺科?!?p> 童母愣了一下,立刻回過神兒,拿著單子轉身就去辦入院。李老大跟了過去。
我和瑤三姐緊忙問:“胰腺炎是什么???嚴重嗎?”
沒等方西蒙回答,關小五答道:“就是喬布斯得的那個??!”
“喬布斯是胰腺癌,童歡還沒到那個程度?!狈轿髅烧f道。
雖然不知道胰腺炎到底怎么回事兒,但是一聽說是得了喬布斯得的那個病,我們都知道問題的嚴重性了,畢竟喬布斯這么個世界首富級的人物都因此死了。
童父問:“童歡現(xiàn)在有危險嗎?”
方西蒙答:“這個病確實會死人,但是童歡送來的早應該問題不大,病情能穩(wěn)定就行,就怕反復。一會兒你們辦完住院,進一步治療后要看她恢復情況!”
童母辦完住院回來,主治醫(yī)告訴我們病房里沒有床位,走廊都快加滿了,但是童歡病情嚴重不得不留住院,恐怕得在走廊上待兩宿了。因為這已經(jīng)是省城最權威的醫(yī)院,所以我們沒有選擇,只好留在這里。而且有方西蒙,我們也覺得踏實不少。
童歡暫時脫離生命危險,我們讓童父童母回家了,由于條件太差,走廊里堆滿了病人和家屬,不能全體在醫(yī)院堆著,經(jīng)討論,五花糕決定第一天留我和李老大陪護。
童歡就在走廊加的病床上掛點滴,我和李老大拿了兩個小馬扎坐在她旁邊,看著童歡臉色慘白,疼得沒了精神的樣子,真是難受。
方西蒙過來看童歡,蹲在童歡旁邊說:“真沒有床了,走廊都是我硬讓加的,我本來想給你加到我們科,但是離得有點遠,不方便你的主治醫(yī)看你,而且你現(xiàn)在根本沒完全脫離危險呢,還是在這保險一點兒,我去看了下住院記錄,有個住單間的病人后天復查完沒事兒就能出院,我已經(jīng)給你定下了,你堅持一晚上吧。”
童歡伸手摸了下方西蒙的胳膊,眨了眨眼,眼睛已經(jīng)紅暈。童歡和自己特別親近的人不習慣說“謝謝”,她沒有和方西蒙說一句“謝謝”,顯然沒把方西蒙當作一般的關系。
她用僅有的力氣說:“我跟醫(yī)院真有緣啊,我家三口一年內(nèi)都住進醫(yī)院了?!?p> 方西蒙摸了下童歡的頭,笑著說:“是挺有緣的,你應該是一股急火,我之前跟你說過,你父母都是癌癥,你得癌癥的幾率比常人大很多,你要放寬心,萬事都不能上火,你還是沒聽進去??!”
“因為趙郁這個案子,她確實操了不少心!這也不是她能控制的?!崩罾洗髮Ψ轿髅烧f。
“現(xiàn)在怎么能讓她快點好呢?不這么痛苦?”我問。
方西蒙看看童歡說:“我過來也是想和你們說這個,她這個胰腺炎沒有更好的辦法,就是消炎,禁食,一點點兒養(yǎng)。明后天她的疼痛會漸漸消失,但是由于不能吃喝,開始她會非常餓,挺過一段就習慣了?!?p> “???要禁食很久嗎?那不餓死了?”
“恐怕至少得一個多月,餓倒餓不死,每天打營養(yǎng)液維持生命。我建議用進口藥,效果會好,費用不少,估計這一個月就得花20多萬?!?p> 童歡冷笑了一聲,囔囔說道:“我這幾年掙的錢,趙郁霍霍一部分,剩下的都被我們家三口送給醫(yī)院了?!?p> 方西蒙聽了也覺得哭笑不得,安慰道:“別想那么多了,你必須保持好心態(tài),否則你連掙錢的命都沒了!”
晚上,不值班的家屬基本都走了,醫(yī)院的走廊里沉靜下來,我和李老大坐在小馬扎上趴在童歡的床邊。
童歡摸摸我的頭說:“你倆一會兒去租個床,晚上一顛一倒也瞇會兒吧!折騰一天了?!?p> 李老大小聲說:“哪還有地方再放床啊,這兩側都占兩排道了,總得留一排走道吧!”
“你別管我們了,你好好的就行了!”我說道。
人無論多么彪悍,生起病來都是一樣脆弱,看著童歡這個女漢子就在醫(yī)院的走廊里勉強喘著氣,和周遭一群面如死灰,哎呦哎呀的病友相當?shù)暮椭C。
快到晚上十點的時候,走廊里突然嘈雜起來,從急診轉過來一個急性胰腺炎重癥患者,直接推到了重癥監(jiān)護室。家屬一大堆,個個都身著大牌,手拎名包。
護士對家屬說:“這個重癥監(jiān)護室費用是按小時收的,你們家多存點錢吧,別明早沒錢了該停藥了?!?p> 一個手提愛馬仕包的中年女性回道:“我剛才存了200萬夠嗎?不夠我馬上再去存!”
護士連連點頭說:“夠了,夠了!”
富豪家屬看起來還是比較有素質(zhì),短暫的喧嘩后留下了四男兩女,其他人就撤了,我看見留下的四個男的身著深色西裝筆直的站在監(jiān)護室門口,兩個女的靠在墻上靜靜地看著手機。
走廊總算徹底安靜了,深夜伴隨著一陣陣此起彼伏的呻吟我和李老大、童歡也都半醒半睡著。
早晨6點不到,走廊又喧嘩起來,護士換班,病人起來換藥,我看了一眼李老大,滿臉的油光,頭發(fā)一縷一縷的跟非洲小辮似的,眼睛周圍大大的黑眼圈,她也用同樣的眼神看著我,一臉嫌棄的表情,我倆就算是互照鏡子了。
自己的形象已經(jīng)顧不上了,我倆看看童歡,她一臉死灰,我問:“你還難受不?”
“難受!”
“哪難受?”
“不知道,就是覺得自己活不起了!”
我嘆了口氣,看對話無法繼續(xù),就說:“堅持吧,總會過去的!”
我不經(jīng)意往重癥監(jiān)護室門前看了一眼,四個西裝男和兩個女的也不再“站崗”了,都無一例外的盤坐在地上了,地上還墊了幾個泡沫地板塊。
吃了早飯后,童父童母來換我和李老大,我倆帶著無比差的精神堅持去上班。第二個走廊不眠夜是關小五和瑤三姐陪伴的,五花糕的真情已經(jīng)無需驗證了,有福的時候不一定一起享,但是有難的時候絕對的一起當。
第三天是周末了,我和李老大到醫(yī)院替班,童歡已經(jīng)被轉到單間,脫離了難民營一樣的醫(yī)院走廊待遇,童歡的精神也好些了,還開始會說笑了:“哎,我現(xiàn)在老想吃漢堡了,就是漢堡王那種雙層的大漢堡,肉一咬能出汁那種!”
方西蒙正好進來,一臉鄙視的說:“不想活命了你現(xiàn)在就可以吃!前天晚上送進重癥監(jiān)護室那個男的昨天晚上沒了!”
我聽完這話打了個寒顫,驚嘆道:“就是那個200萬啊?存了200萬都沒活???”
方西蒙說:“從重癥監(jiān)護室出來,覺得自己好了,瞞著醫(yī)生在病房里吃了半個漢堡,半夜就復發(fā)了,搶救無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