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之大(一百二十一)
“雀王島乃是西海雀族世代盤踞之地,是海中孤島,方圓百里,都設(shè)有結(jié)界,如今我們進來沒有一點動靜,你是如何做到的?”長琴將緣空安置在一處平坦的巖石上,掃一眼周遭尋常中透出古怪的安靜的環(huán)境,眼中閃過一點詫異。
魏然看向長琴身后,手指一點,輕笑道,“你看?!?p> 長琴回頭,一只單腳獨立、周身青碧的神鳥站在一方嶙峋突出的山石上,目光炯炯的打量著眾人。
眾人也靜靜地打量著它。
靜了片刻,它不太耐煩的叫喚一聲,展開靈光纏繞的雙翅向他們飛來。
林小竹迷惑不解的看向魏然。
這種一只腳的鳥她還是頭次見,突然沖過來不會是要趕人吧。
魏然道,“這是西王母的信使畢方鳥,是來接我們的。方才,雀王島的護島結(jié)界就是它幫我們打開的。”
長琴回頭道,“西王母知道我們要來?”
這時,青鳥已經(jīng)落到他們幾步之外,沖他們不耐煩的喚了幾聲,眼神頗為倨傲,那意思仿佛是在說“趕緊跟我走吧,我忙著呢”。
林小竹從魏然懷中下來,真想撿小石子扔那扁毛畜生。
魏然道,“西海是西王母的管轄之地,作為客人,我在來此地的路上,已經(jīng)施法告訴她我們上門拜訪的用意,懇請她施以援手?!?p> 長琴道,“據(jù)我所知,西王母性子寡淡,近萬年間避居靈山,不太愿意插手山外之事,你是如何說動她的?”
魏然淡淡一笑,將骨傘收回手中,凝眸看了一瞬,對長琴道,“你可還記得當(dāng)年滅了三十三重天大火的那條白鯤?”
長琴悵然道,“如何不記得?”頓了片刻,又道,“莫非,西王母答應(yīng)幫我們破開這護島結(jié)界,是與那白鯤有關(guān)?”
魏然點頭。
“你不會......有辦法醫(yī)治那白鯤母胎里帶來的先天不足之癥?”
仙界流傳了近萬年的傳說里,都說白鯤的生父是華旭,生母是爻靈仙子,兩人因一場靈山浩劫,雙雙出山救世,卻因一個不為人知的陰謀而先后隕落。
白鯤無法修煉仙法的不足之癥,便是因那時在母體里受損所致。若非華旭用一顆心化作靈丹保住它的性命,這天地間,哪還會有一條上古白鯤?
可問題是,白鯤的病,如果西王母都沒有辦法醫(yī)治,這三界中,還有誰能治?
看魏那神色,莫非心中早有對策?
魏然看向遠方的海天一線,有兩團濃云越靠越近。
他微微擰眉。
雀王島的結(jié)界就算神不知鬼不覺的被西王母打開了,仍然不可避免的會驚動高尋,畢竟這是高尋親自布下的結(jié)界……看樣子,事情可就棘手了。
他回頭對長琴道,“此事日后再說,我們先離開這里?!?p> 青鳥在前頭領(lǐng)路,一路上帶著他們避開島上數(shù)不清的結(jié)界和陷阱。
一炷香后,終于安全落在一處靈泉邊,不理會身后的眾人,自顧自的低頭喝水,頭頂翹起那兩片潔白翎羽神氣十足。
林小竹昏睡了片刻,這會兒精神起來,看見這處冒著氤氳白氣的靈泉,心頭喜悅。
泉水叮咚,她像是渴了似的,動了動喉嚨,對魏然道,“你渴嗎?”
她砸吧了下嘴,等著他的回答。
魏然側(cè)目,“不渴,你去吧?!?p> 林小竹騰地跑過去。
先是用水澆了把臉,泉水清涼,頓覺神清氣爽,然后半蹲在泉邊,捧起水往嘴巴里送,心道:沒想到這水這么好喝,好甜啊。
她彎著身子咕咚咕咚喝了個夠。
一旁,長琴看一眼蹲在泉邊的一人一鳥,對魏然道,“她這么跟著你,很是危險。”
“我知道?!?p> 魏然也看過去,在他的角度,林小竹半蹲著的樣子,跟鵪鶉沒區(qū)別。
“她父母可知道?”
“沒有?!?p> 長琴默默看了一眼小竹,將目光收回,看向高遠的天際。
白云悠然,飛鳥信步。
林小竹直起身子,打了個飽嗝。
她現(xiàn)在胃里裝的全是水,走兩步就感覺胃部撐得慌。揉著肚子走過來,不管青鳥瞧她的眼神有多鄙夷,堅持厚著臉皮賴在原地又多休息了片刻。
時間稍晚了,太陽有落山的趨勢,她這才撐起身子對魏然道,“我喝飽了,我們走吧?!?p> 青鳥度著步子過來,眼神早已恢復(fù)倨傲,此刻冷漠的掃一眼伸著懶腰,懶得沒形的林小竹,鼻孔里輕蔑似的哼一聲。
它擺過腦袋看一眼魏然,接著動了動修長的脖子,繞到背上啄下一片羽毛,往空中輕輕一拋。
青色的羽毛隨著風(fēng),飛過靈泉,飛向?qū)γ娴纳椒?,最后消失在山頂?shù)拿芰稚钐帯?p> “它這是?”
林小竹看著那片羽毛消失的地方,吞了口吐沫,道,“它想讓我們上山?”
“這山名為和山,且不說高達萬仞,山頂積雪百尺,終年不化。就說這山的山神,據(jù)說名為泰逢,傳說,‘其狀如人而虎尾,是好居于和山之陽,出入有光。泰逢神動天地氣也……’”,長琴轉(zhuǎn)向魏然,道,“我們最好不要貿(mào)然上山?!?p> 魏然沒說話,盯著和山出神。
半晌后,他坐在地上,閉上眼睛,雙手捏訣,白襯衫露出大片光潔的胸膛。
他指尖飛出一縷細絲,在胸口處輕輕一刺,一小攤心頭血隨之飛出,而他的臉色幾乎立刻就變得蒼白。
林小竹看得心驚,“他現(xiàn)在的身體是不是不適合取心頭血?”
長琴輕輕點頭。心頭血是仙人的本命真元,輕易取不得。
“魏然,你真是……”
林小竹正想發(fā)脾氣,就見魏然睜開眼睛,悠悠看向她,她便泄氣般嘆了口氣,轉(zhuǎn)而嘆口氣道,“太無法無天了!”
魏然轉(zhuǎn)過頭來,虛弱的一笑,“我只是想探一探,《天行策》是不是在此處?”
深處一指,指向心頭血飛去的方向。
那是和山山頂。
她扶著他的身子,眼神里滿是無奈。為了那種東西,居然這么不要命。轉(zhuǎn)念想到他們此行的目的,不就是為了取到《天行策》,救緣空嗎?
她不知道該怎么說他。
半晌,只說出一句,“下次別這么做了,多費血啊?!?p> 魏然似是有些疲倦,閉了閉眼睛,沒一會兒又睜開,他勾了勾唇,散淡笑道,“我感覺得到,它就在這里。”
她不關(guān)心這個,疑惑道,“找《天行策》,為何非你的心頭血不可?”
魏然沒有說話。
他撐著手起身。
長琴走過來扶他,見小竹執(zhí)著的盯著魏然,而魏然又是一種蹙眉不語的樣子,替魏然回道,“他是上古龍族后裔,天地間唯一的神龍……只有他的心頭血,才可與上古禁書《天行策》中蘊含的神力發(fā)生感應(yīng)。尤其是山海經(jīng)夢境中各種混沌氣息相互交雜,若非他的血,不管誰來,都無法找到《天行策》所在。”
這時,青鳥長喚一聲,展開雙翼飛遠。
他們四人在靈泉邊,最后望一眼青鳥離去的方向,朝著和山騰云而去。
而在玉山西王母殿目睹著一切的那雙眼睛,此刻正緩緩的閉上,仿佛只是小憩片刻,等待著訪客如約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