鯤之大(一百四十二)
“主公,可算找到您了!”
溟幽沒有理會在場所有人,目光緊緊看著那團(tuán)漂浮不定的魔氣,語氣難掩激動。
“快帶本尊離開此地。”
魔氣力量十分虛弱,在空氣中沒有漂浮多久,直接鉆進(jìn)溟幽的袖子里躲了起來。
溟幽不再停留,帶著魔氣沖出殿外,對守在門外的高尋大喊道,“拖住他們!”
“義父,我們此行不是為了《天行策》嗎,您怎么說走就走......”
“魔尊現(xiàn)在不能落到他們手里,后面的計劃,還得依靠魔尊的力量。至于《天行策》,”他瞥一眼追上來的魏然,冷笑道,“本座自有辦法?!?p> 魏然追上來,試圖阻止打算遁逃的溟幽,剛開始催動骨傘,一道強(qiáng)勁的劍氣就垂直劈過來,他錯身躲開,還沒落地,高尋的掌風(fēng)迎面落下,好在骨傘飛過來,擋住這要命的一擊,魏然推開數(shù)步,高尋卻不給他喘息的機(jī)會,提劍作法,將魏然緊緊地纏住。
太子長琴沒理會這邊的打斗,直追溟幽而去,可溟幽已經(jīng)飛出了千步階,將長琴遠(yuǎn)遠(yuǎn)甩在身后,長琴只好止步,席地坐下。
焦尾古琴錚錚鳴響,琴音化作絲線迅速纏上溟幽,企圖奪回溟幽手上的魔氣。溟幽一邊護(hù)著魔氣,一邊施法解決琴音絲線。
兩邊的戰(zhàn)況都很激烈,也都難解難分。
林小竹站在殿外,眼看著腳下的千步階變成刀山火海的戰(zhàn)場,除了干跺腳什么也做不了,心里著急得很,一回頭,邊上還有一個人負(fù)手看戲,竟是那只眼睛長在頭頂上的青鳥相童,見他此刻看戲看得津津有味,一點(diǎn)上前搭把手的意思都沒有,小竹湊過去拍拍他的胳膊,“你身為堂堂西王母娘娘的干兒子......”
話沒說完,相童就不屑的瞥他一眼,冷冷道,“我不是大人的干兒子,我是大人的神侍?!?p> “那這位堂堂的神侍大人,你一定和西王母娘娘一樣心懷長生,大義凜然吧?”
相童冷哼了一聲,“少說廢話,最煩你這種拐彎抹角的人了?!?p> 她被噎了一下,清清嗓子道,“瞧見沒,那團(tuán)魔氣,對,就那團(tuán)黑不溜秋的東西,要是被心術(shù)不正的人擄了去說不定會造成什么大災(zāi)難,到時候像你我這種大人物還好,但是那些人間的平民百姓肯定就逃不開要遭殃了,你心地慈悲,一定不想無辜的人蒙難吧,不如你現(xiàn)在就施展一番神通,去助一助底下那倆人?”
相童的目光轉(zhuǎn)向腳下的戰(zhàn)場,此時魏然被高尋的劍氣割破了幾個口子,長琴被溟幽甩過來的靈力打中腹部。兩人滿身都是傷痕,大寫的狼狽。相童從鼻子里哼出口氣,傲慢道,“看在蒼生的份上,我勉強(qiáng)去救救那倆貨?!?p> 林小竹開心得都要給他跪下了,“相童大人神功蓋世,是天下的救世英雄,請收下我的膝蓋!”
有了相童的加入,高尋漸漸不敵,可另一邊,長琴已經(jīng)沒有力氣再阻止溟幽了,只聽見清脆的一聲響動,焦尾古琴的一根琴弦忽然崩斷,長琴再次吐出口鮮血,白衣上血跡斑斑,小竹有些不忍細(xì)看。魏然見狀,將高尋留給相童收拾,自己飛身到長琴身側(cè),急忙給他輸送靈力,穩(wěn)住他的身子,已經(jīng)顧不上去阻止溟幽逃跑了。
溟幽這一路上尾隨他們到靈山,除了在山門前露面,其余時間都隱藏的無聲無息,等的就是一個機(jī)會,而他真正的目的恐怕也并非是得到《天行策》,而是趁著他們在山海經(jīng)夢境里消耗大量靈力,防備最弱的時候,趁機(jī)搶奪魔尊的元神。
溟幽一定早就知道,小白鯤的元神是被魔尊的魔氣所傷,魔氣一直留在白鯤元神之內(nèi),隱藏得極好,甚至連西王母都無法看出來,而小白鯤的元神恐怕也正是由于這團(tuán)魔氣才一直不能治愈,不能修行,不能健康成長。
可是溟幽又是如何知道這一切的?難道小白鯤受傷時,他就在現(xiàn)場?他處心積慮搶奪魔氣又是為了什么?
想到溟幽當(dāng)初在上元節(jié)大開鬼門,放百鬼夜行,擾亂天地秩序,千方百計引他入冥界,就是為了利用他上古神龍后裔的身份,進(jìn)入山海經(jīng)夢境尋找《天行策》,當(dāng)他終于找到了《天行策》,眼看計劃將成,溟幽卻棄《天行策》不顧,轉(zhuǎn)而冒險搶奪魔尊留在白鯤元神內(nèi)的魔氣,方才在大殿內(nèi),他叫魔尊“主公”.....難道他設(shè)下種種計謀,所做一切,都是為了他所謂的主公?
千頭萬緒在魏然心中糾纏,他心緒不寧,長琴感覺到他的不安,撥動剩下的幾根琴弦,一首靜心凝神的曲子就從指尖緩緩淌出。魏然的情緒漸漸平復(fù),拍了拍長琴的肩,站起身,朝溟幽消失的方向看去,半晌,他轉(zhuǎn)身對已經(jīng)被相童收拾得跪伏于地的高尋詢問道,“你義父知道你被俘,看樣子是不打算回來救你?!?p> 高尋雙眼因憤怒而通紅,聞言冷聲道,“義父一直待我不薄,就算不救我,我也沒有怨言,”閉上眼,無所謂似的,“要?dú)⒕蜌?,給我個痛快?!?p> 魏然笑道,“想要痛快,就看你配不配合了?!?p> 高尋一下子睜開眼,“你想要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你只需要回答我?guī)讉€問題,答完,我就讓你回去。”
“要是不答呢?”
“不答也沒關(guān)系?!?p> 魏然第一次不顧形象的,直接坐在比高尋高一級的臺階上,他的白衣沾上了血,也沾上了灰,頗有些不修邊幅的樣子,但他此時一點(diǎn)也不在乎,迎著高尋的目光,祭出天一琴,竟然開始信手彈奏,琴音動人,時而緩慢時而急促,時而婉轉(zhuǎn)時而清越。骨傘飛到空中,緩緩旋轉(zhuǎn),一片清冷的白光中,周圍環(huán)境開始出現(xiàn)變化,千步階變成盤山小路,無情殿變成堯山行宮。而在眾人身后,是一道纏滿枯藤的石頭拱門。
在這樣詭異的場景變幻中,他對高尋笑了笑,“熟悉嗎?”
高尋驚恐的睜大了眼,張了張嘴,卻一個字都說不出口。熟悉,他簡直太熟悉了,這么多年,這個地方每日每夜都會出現(xiàn)在他夢中。
他無數(shù)次夢到自己在這條曲折的盤山小路上奔跑,沒命的跑,可是無論怎么跑都跑不出那條路,像是困在一個永無盡頭的隔絕時空中。每次驚醒,都希望自己再也不要入睡。
魏然繼續(xù)微笑,“看來你不熟悉,那么就讓我仔細(xì)地替你回憶一遍你的前半生......”
話音未落,高尋就開始掙扎,恐懼的大喊大叫,“不要,我不要,我沒有前半生!”
魏然立刻壓住琴弦,琴音戛然而止,但幻境卻沒變,他直視著高尋的雙眼,一字一句道,“不想回憶前半生,那就老實(shí)回答我的問題。”
一陣風(fēng)吹過,石拱門上的枯葉飛入空中,帶來隱約的陳腐氣味,所有人都沒有說話,除了這股氣味,還有高尋急促的喘息聲,此刻再沒有其他東西能吸引眾人的注意。
高尋垂下頭,視線牢牢盯著地面,反綁在身后的手緊握成拳,青筋暴露,在隱忍的抗拒著什么。
他似乎已經(jīng)預(yù)感到,魏然要問的問題絕對不是那么簡單就能應(yīng)付過去。
“冥界荼蘼胎石,我的千年龍骨,九公主的火靈丹都在溟幽手中,加上他一直覬覦的《天行策》,他為何要苦心收集這幾樣?xùn)|西?”
高尋垂著眼,沒有回答。
“荼蘼有我的龍骨,早已是上仙身份,況且不管他是成仙還是成神,都遠(yuǎn)遠(yuǎn)用不上火靈丹和《天行策》,”頓了頓,魏然耐心的重復(fù)剛才的問題,“告訴我,溟幽要這幾樣?xùn)|西到底是何目的?”
高尋仍舊不肯說話。
片刻后,魏然嘆了口氣,“我倒忘了你是個固執(zhí)的性子?!?p> 他再次彈奏琴弦,高尋意識到他要做什么,頓時神色慌亂,忙往前跪行幾步要阻止他,可惜已經(jīng)晚了。
他已經(jīng)完全墜入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