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夢(一百五十二)
溟幽一襲黑衣立于鬼王殿延伸出的一方露臺上,在他腳下,是煉獄景狀,數(shù)不清多少冤魂在其中掙扎慟哭。
他捏著一張字條,看了片刻,隨手一扔,字條飄落,很快被噴薄數(shù)丈高的火舌卷噬。
黑白無常恭候在旁,見到溟幽看完字條后臉色慍怒,二人互看一眼,都垂首不發(fā)一言。
溟幽摸著自己的山羊胡,目光深鎖。腳下是無邊無盡的煉獄,火焰幾乎染紅目之所及所有地界,他的臉一半籠在火光中,一半籠在陰影中。他瞇著眼,思緒不知飄到了何處,良久之后,才轉(zhuǎn)身,對黑白無常道,“你們?nèi)浅且惶耍瑢⒏邔つ切∽訋Щ貋??!?p> 黑白無常齊聲道,“是?!?p> 二人離去,溟幽站了一會兒,離開鬼王殿,獨(dú)自往華庭別院走去。
彼岸花開,繁盛如舊,一路鋪展到溟河之畔,水中幽火點(diǎn)點(diǎn),火紅花瓣漫天搖落,獨(dú)立于中,宛如墜入夢幻星海。他已經(jīng)記不得自己度過了多少年歲,記不得自己年輕時是何模樣,記不得那個曾有一顆赤子之心的少年是如何一步步走入這步田地。
一切一切,蛛絲盤結(jié)。
“記不得也好,就沿著這條路,走到盡頭去吧?!?p> 一聲喟嘆散入風(fēng)中。
視線從冥河中收回,恢復(fù)了冷漠精明的眼神,溟幽拍了拍手,有鬼兵押著判官自黑暗中出現(xiàn),跪在他面前。溟幽揮了揮手,鬼兵消失,只留下判官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著,不敢抬頭。
溟幽道,“本座要你做一件事。”
判官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拿不準(zhǔn)鬼王的目的,只弱弱試探著問,“陛、陛下想要小人做、做什么?”
溟幽從袖子里取出一封信,扔到他面前,“這封信,是你替影沐寫的吧?”
判官聞言將目光挪到信封上,看見上面的字跡,身體一震,登時汗如雨下,趴在地上連連求饒,“陛下,小人冤枉啊,這和離信是夫人逼著小人寫的,小人也是沒法子呀,她當(dāng)時受了傷,連筆都握不住,身邊又只有小人一個,要是小人不寫,她就告發(fā)小人替您偷盜魔界作戰(zhàn)圖,小人......”
溟幽不耐煩,“行了?!?p> 判官一口氣憋在胸中,漲紅了脖子。
“我找你來,不是聽你說廢話的?!?p> 判官縮起脖子,不敢吭聲。
溟幽道,“生死簿在你那對嗎?”
“是、是?!?p> “影沐這一世命格如何?”
判官在空氣中徒手一抓,隨即,一本厚重的藍(lán)皮簿子出現(xiàn)在手中,他立刻低頭翻開,一頁頁翻過,原本空白的書頁在判官手指擦過之處顯現(xiàn)出一行行小字,凡人的命格在他手下如火光明滅,忽然,他的手指頓住。
“有了?!?p> “說?!?p> 看到影沐的命格,判官蹙眉遲疑了一下,才開口,“夫人這一世托身成屠夫之女,十八歲上嫁給鄰村藥鋪掌柜,本可有清平安穩(wěn)的一生,但由于命中帶煞,嫁過去第二年便克死了夫家。那一年又遇上瘟疫,她死里逃生,流落異鄉(xiāng)。身上財(cái)物在逃亡路上悉數(shù)被土匪搶光,她自己也被土匪......她不堪折磨,患上了癔癥。她的壽數(shù),只有二十三年?!?p> 溟幽望向華庭別院那一扇她曾經(jīng)住過的房間,眼底壓抑著某種看不透的情緒,良久之后,才對判官道,“我要你替她改寫命格?!?p> “???這......”判官說話都有些結(jié)巴。
溟幽盯著他,“有問題?”
判官吞了口吐沫,“陛下可知,自古以來,凡人命格都由天定,要是違逆天道,一定要替人改寫命格,必須有另一人心甘情愿承擔(dān)那人先前的命格。否則、否則擅自改寫命格之人就會承受天譴,為仙則淪為凡人,為凡人則墮為妖魔,為妖魔則墮為牲畜,為鬼怪、為鬼怪則、則永世不得超生……陛下饒命??!”說到最后,判官痛哭流涕,只差抱住溟幽的大腿求饒了。
溟幽不為所動,“我知道?!?p> “那......”
他抽抽鼻子,他剛剛才重回地府,回歸仙班,真的不想再變回凡人,受盡生老病死的折磨啊——
“影沐這一世的命格由我來承擔(dān),你替她重新改一個安穩(wěn)一生的命格?!?p> “可可可、可是,陛下......”他不禁疑惑,鬼王這是吃錯哪服藥了?
“我會化成凡人,替她走完這悲苦的一世。這一世結(jié)束,我要親自問問她,當(dāng)初為何與我和離?!?p> 他和她之間雖然迫于形勢結(jié)合,但好歹也都是心甘情愿的。她怎會對他如此絕情,竟在他不知情的情況下,寫下和離書。自從魏然那日讓他看見這封信,他就一直耿耿于懷,不問清楚,他無法放手完成后面的事。
判官吃驚的望著溟幽,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他以為鬼王是無愛無情的一個人,當(dāng)初與夫人結(jié)親,整個鬼族都知道那只是一時的權(quán)宜之計(jì)而已。她是魔族第一女將,娶了她,鬼族能順理成章的與魔族聯(lián)盟,這樣一來,不僅能借助魔族對抗實(shí)力強(qiáng)大的天族大軍,而且能在那場神魔大戰(zhàn)中保存鬼族實(shí)力......
如今看來,鬼王陛下對夫人,不只是權(quán)謀利用而已。
判官又伸手在空中一抓,判官筆乍然出現(xiàn)在手中,他伸出舌頭潤了潤筆尖,埋頭在生死簿上運(yùn)筆,很快,影沐的命格就被改寫。
她會安穩(wěn)幸福的過完這一生。溟幽則會以凡胎肉體替她活到二十三歲。
等到影沐這一世走到盡頭,會重新回到地府,走過奈何橋,到時候,溟幽會在奈何橋頭等她,問清那個讓他這么久以來都難以入睡的答案。
溟幽進(jìn)入輪回道前,對判官道,“判官啊,有人以為你無用,可他想錯了,這偌大一個地府,缺了誰都不能缺了你。從今以后,這判官筆和生死簿,你就好好保管吧?!?p> “小人一定會為陛下上刀山下火海,鞠躬盡瘁死而后已!”判官驚喜得直磕頭,肥厚的臉頰頓時煥發(fā)光彩,目送鬼王走遠(yuǎn),才長長喘了口氣,寶貝似的將判官筆和生死簿收入懷中。
吳城,贈夢閣。
星垂夜幕,竹影婆娑,三層小樓幾乎淹沒在重重疊疊的陰影中,風(fēng)聲拍打竹簾,窗格透出燈火,夜蟲隱身密林,婉轉(zhuǎn)啼鳴。燈火暖絨,一對人影一坐一立,此夜,仿佛尋常。
“你餓不餓,我去給你弄點(diǎn)吃的吧?”
“不餓。”
“哦,你渴不渴,我給你倒點(diǎn)水?”
“不渴?!?p> “不渴啊,你穿的這么少,有些冷吧,我去把窗戶關(guān)上?”
“不冷?!?p> 林小竹剛剛落到地上的一只腳愣在那里,每次和他說話,他要么不答,要么就一個字兩個字往外蹦,小竹很不開心。不是她非要和他說話,是她見他像一個紙片人一樣立在面前,好半天都不動一下,他不累,她看著都累。她只好無話找話的和他聊天,想要他不那么神經(jīng)緊繃,可他偏偏不領(lǐng)情,氣死人了。
小竹自己和自己賭氣,氣了一會兒,肚子突然叫了幾聲,她只好嘟著嘴自己去廚房找點(diǎn)吃的。等她抱著一疊酥皮糕和一壺茶回來,倒一杯清茶湊到魏然嘴邊,準(zhǔn)備喂他喝下去,見到他臉那一刻,登時張大了嘴,杯子沒端穩(wěn),差點(diǎn)砸到腳背。
她匆忙捧住魏然的臉,“魏然,你別嚇我,這是怎么了......”邊說邊著急的用袖子去擦魏然唇角流出的血跡。
魏然仍站在原地,聽到小竹的話,睜開眼睛,喉結(jié)滾動,動了動唇,沒有說話。
他重新閉上眼,凝神聚氣,繼續(xù)施法催動山海經(jīng)夢境,竭力驅(qū)散侵入長琴夢境中的魔煞之氣。這股魔煞之氣,來自山海經(jīng)浮屠夢境中的厲鬼怨靈和妖魔鬼怪,本就隨夢而生,在各個時空游竄,會在入夢之人靈力最薄弱之時趁機(jī)入侵其神識,寄身其上。
在小竹出去這么半刻鐘的功夫,長琴在夢中已托身到了第四世。
這一世,他是除妖世家傳人,火鳳是鳥妖,兩人相愛相殺,糾纏半生。長琴為了和她在一起而脫離家族,自貶為凡人??上?,他們二人在一起不到三年,長琴就親眼看見火鳳被狐妖媚術(shù)所騙,失去貞潔。長琴與狐妖拼死相搏,最重要的時刻,卻遇到魔煞之氣侵入他體內(nèi),若非魏然及時施法相護(hù),替他驅(qū)散體內(nèi)的魔煞之氣,他定會命隕于狐妖之手。
剛才小竹見到魏然唇邊的血跡,是他靈力耗損過大遭到的反噬,雖沒有性命之憂,但終究傷了仙元。
小竹道,“魏然,這樣下去不行的,你要不要休息會兒?”
魏然搖頭,“我沒事?!?p> “可是......”他的神色憔悴虛弱,目光卻堅(jiān)定,小竹咬了下唇,終究什么也沒說,在榻上坐好。
魏然站在陣法中央,手心白光浮現(xiàn),靈力源源不斷送入陣法中,骨傘在他頭頂懸浮,以靈力輔助他穩(wěn)住陣法。小竹嘆了口氣,垂頭喪氣的盯著自己腳尖,心里想,要是自己有法力,能幫到他就好了,可是她除了吃喝睡,什么也做不好。
如此呆坐,消磨了大半個時辰,天邊隱隱有些微光,小竹盯著窗外搖晃的竹影,困頓的想,不知長琴和火鳳在夢中度過了幾生幾世,這個冗長的夢境什么時候可以結(jié)束......漸漸的,困意上涌,她抬起手打了個呵欠,一口氣剛吐出來,就看見一道青光沖破黑暗,沖上天際,半個天空都被這道光點(diǎn)亮,小竹立刻趴到窗邊去看。
這時,魏然忽然睜開眼,他脫不開身,只來得及對窗邊的小竹大吼一聲,“趕緊回來!”
她被嚇了一跳,這還是魏然第一次吼她,后知后覺的,竟有些委屈,雙眼微紅的瞪著他,“你干嘛呀?”
窗簾拂動,數(shù)片竹葉隨著風(fēng)卷入她眼中,吸引了她的注意,忽然間,一道劍光從黑暗中沖向小竹后背。她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就感到身體一痛,低下頭,血紅長劍從她的胸膛中穿出,劍尖滴著血,溫?zé)岬难簼裢杆木G衫,她眸子里閃過驚訝和茫然,然后轉(zhuǎn)向魏然,張開嘴,想問問他這是怎么回事,卻終究說不出話來。
小竹的身子軟軟倒下去,倒在滿地鮮血中。魏然定在那里,怔怔望著小竹,半晌,他張開口,沒能發(fā)出一點(diǎn)聲音,只有那雙眼睛始終沒離開小竹的臉,眼里的霧色一點(diǎn)一點(diǎn)蔓延,直到整雙眼都變得濕潤。他咬著牙,仿佛凝固的雕塑。
銀月如鉤,灑下遍地月光,悠揚(yáng)笛聲傳入,下一刻,白無常緊隨笛聲從窗口飄入房中,坐在窗口,隨意支起一條腿,笛聲不停。
房頂出現(xiàn)許多腳步聲,若非魏然耳力好,幾乎不能發(fā)現(xiàn)屋頂有人。
靈力從手心流入陣法,不用想,他知道自己被溟幽的人包圍了。這種情況,他十分被動。
魏然道,“你有事沖著我來,動她做什么!”
笛音停止,白無常笑道,“放心,死不了?!?p> 魏然咬牙。
白無常道,“不過這血流下去,一會兒就流光了,不死也死了?!?p> 魏然沉默的閉上眼,無聲念起口訣,門環(huán)上的龍息有所感應(yīng),一縷青光迅速飛出,消失在夜色中。
白無常跳下窗戶,走到魏然面前,用笛子輕輕碰了下陣法的光壁,被震得后退了一步,他嘖嘖笑了一聲,“不愧是孟章神尊,還是如此厲害。不過,我今日可不是來打架的。告訴我,少主在哪兒?”
“我同溟幽說得很清楚,想要帶走高尋,得拿判官來換,看樣子,他是要硬搶了?!?p> 白無常掂著笛子,倏忽在指尖轉(zhuǎn)了個彎,抵在唇邊,下一瞬便有笛聲嘶鳴,黑暗中立刻閃出許多鬼兵,個個面目猙獰,刀尖齊刷刷指向魏然,白無常笑道,“鬼王說的話,何時算數(shù)過?!?p> 魏然沉聲道,“一個判官,值得他如此護(hù)著?”
“判官不值得,有人值得?!?p> “影沐?”
白無常淡淡笑著,沒有接話,只道,“將少主交出來吧,你家這小丫頭也少受些苦?!?p> 魏然轉(zhuǎn)向林小竹,她安靜合著雙眼,不哭不鬧,魏然卻希望聽到她像剛才那般在耳邊吵他鬧他。閉了閉眼,隱去眸中一抹痛色,才開口,“好?!?p> “他在哪兒?”
“地下室?!?p> 白無常向身側(cè)的鬼兵遞了個眼色,那鬼兵立即往地下室飄去。
魏然默念口訣,替高尋解了禁錮。
高尋罵罵咧咧的聲音從樓下傳來,“媽的,將老子捆這么久!”緊接著,人就出現(xiàn)在魏然面前。
見他身在陣法之中,無法脫身,立刻拔出劍指向魏然,大笑道,“好啊,真是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天道好輪回……你也有今天!”
提劍飛過去,劍氣靠近陣法,立刻反彈,兩股力量激蕩出裂帛般的響聲,整個房子都在搖晃。
高尋還想再使力,被白無常攔住,他怒了,紅著眼回頭就吼,“狗奴才敢攔我,嫌命長?”
白無常恭敬道,“少主,此刻不是交手的好時機(jī)?!?p> “放屁,我要揍他,還挑時機(jī)!”
白無常正想再勸,只見一道黑影旋風(fēng)似的橫掃過來,護(hù)在他身邊的十幾個鬼兵霎時間化成黑煙,無聲無息消散。高尋舉著劍,立刻警惕起來。
魏然方才皺起的眉頭在這道黑影出現(xiàn)的一刻,放松了不少。
那黑影移動速度之快,根本來不及捕捉。鬼兵尚未來得及出招,就被一劍刺穿咽喉,屋頂潛伏的鬼兵接二連三折損,甚至連一聲哀嚎都來不及喊出。
魏然凝神細(xì)聽,此時,屋頂傳來兵刃交接的打斗聲,這聲音很微弱,像是從很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可那殺伐之氣卻又如此強(qiáng)烈。很快,屋頂傳來一聲悶哼,一個黑影從屋頂?shù)袈?,砰的一聲砸在地上,隨即,另一個黑影緊隨而下,一腳踹在那人的心口上,地上那人來不及動彈,就被一把銀劍抵住了脖子,再也不敢動半分。地上那人一身黑衣,頭戴黑色高帽,此刻帽子歪歪斜斜掛在脖子上,滿身狼狽,正瞪著一雙大眼望著頭頂之人。
魏然勾起唇,微笑道,“緣空,你來了?!?p> 緣空抬頭看向魏然,見到他正施法維系一個大陣,半點(diǎn)都不能分身,難怪會讓自己的一縷龍息來給他傳信。
魏然道,“這里就交給你了?!?p> 說完,施法割破自己的手腕,一股鮮血瞬間被吸入陣法,形成一個繁復(fù)而古怪的紋路,隨著靈力緩緩游走在各個陣眼。
魏然的臉色隨即比之前更為蒼白,緣空看著,雖然不解,但也明白,魏然叫自己來處理這里的麻煩事,一定是因?yàn)樗丝套龅氖路浅V匾?,也非常驚險。
緣空回頭,目光從高尋、黑白無常三人臉上依次掃過去,冰冷的眸光讓人不得不警惕起來。、黑白無?;タ匆谎?,都知道眼前這人不好對付,交換完眼色,白無常率先開口,“閣下,這事是個誤會,不如先放了小黑,我們兄弟二人一定速速離開,不給你添麻煩?!?p> 緣空掃一眼白無常,看見他腳邊昏睡不醒的人,眼皮一跳,那丫頭傷成這樣,魏然要是抽得出手來,定要生剝了這個披麻戴孝的白衣鬼。
他道,“你往自己心口捅一劍,我就讓你二人走。”
白無常嘴角抽了抽,“這......”
“不愿意?那我就往你兄弟心口捅一劍,當(dāng)是他替你還了這一劍,可行?”
白無常還沒說話,黑無常就瞪著白無常,罵道,“老白,有你這樣害人的嗎,我可是你親兄弟!”
白無常忍了忍,道,“行,一劍就一劍,捅完你放我們走?!?p> 緣空眉毛都不抬。
白無常一狠心,眼一閉,一劍穿胸而過,位置深淺都拿捏得很到位。他痛得直不起腰,半晌,才吐出口血,“滿意了?”
緣空點(diǎn)點(diǎn)頭,移開手中劍,一腳將黑無常踢遠(yuǎn),黑無常立刻翻身而起,扶起白無常就跳出窗,風(fēng)一般的跑遠(yuǎn)了。頭一次跑得這么狼狽,還真是有損黑白無常的威名。
高尋見黑白無常膽子這么小,很不屑的哼了一聲,對緣空道,“小鬼,上次讓你從眼皮子底下溜走,這一次,可沒這么便宜你?!?p> 緣空手臂環(huán)胸,移開目光,懶得理他。
這種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姿態(tài),大大激怒了高尋,他立刻提劍而起,緣空橫劍擋住,“咣”的一聲,劍光大作,晃得人眼花。
見狀,魏然忍不住出聲,“緣空?!?p> 緣空立刻收回刺向高尋的劍招,然后雙手結(jié)印,一尊金鐘飛向高尋頭頂,“轟隆”一聲兜頭罩下,將高尋蓋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
這下,世界徹底清凈了。
魏然道,“小竹的傷耽誤不得?!?p> 緣空抱起小竹,放回榻上,檢查了她的傷口,將靈力注入她的身體,沒多久,她胸前的傷口就不再流血,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彌合。
她的眉眼和茵竹仙子生得幾乎一模一樣。
緣空忍不住好奇,看一眼魏然,他的前世是孟章神尊,眼前女子的前世分明是茵竹......緣分這事,真是剪不斷理還亂。他搖了搖頭,不再多想。
回頭,見到魏然手腕的傷口還沒有愈合,鮮血仍像絲線那般纏繞在陣法中,緣空看不出這是什么樣的陣法,也不知道他為何要苦心維系這種耗損仙元的陣法,忍不住問道,“您這是?”
魏然只淡淡開口,“你義父在里面。”
他一下子站起來,“我義父在里面?”
他又驚又喜,好半晌都不敢相信這個消息。前行些日子私自進(jìn)入地府找到太子長琴,好不容易將他帶出來,本以為可以一直跟著他,可不曾想還是和他走散了。后來輾轉(zhuǎn)許多地方,都沒有找到義父的蹤跡。沒想到,義父竟在山海經(jīng)之中,難怪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魏然道,“長琴和火鳳都在里面,重走八世輪回路。至于原因,長琴醒后你自會知道,現(xiàn)在,我需要你留在此處替我護(hù)法?!?p> 緣空只好咽下即將脫口而出的疑問,安靜的守在陣法旁。
等了半晌,緣空還是忍不住問道,“義父還有多久會醒來?”
魏然虛弱道,“他們正在經(jīng)歷最后一世,約摸,還有半刻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