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皇后低頭看了一眼仍跪在地上安靜無聲的司徒意,輕聲咳了一聲:“母后。”
太后不曾抬眼,只輕看了一下自己的兒媳婦,后宮的女人,向來不需將所思所想直說出來,皇后自然也是,只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地上跪著的司徒意,以提醒太后不要太過,畢竟是朝廷重臣之女,丞相新妻,免得到時候傷了君臣和氣。
太后豈會不知皇后用意,“小德子,你如今怎的越發(fā)的有了氣性了,也沒有眼力勁兒的,丞相夫人都跪了那么久了,也不知道給扶起來,還不趕緊扶起來,賜坐?!?p> 被點到名的小太監(jiān)一臉惶恐,明知太后這是故意,可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司徒意跪在地上,原本也沒想過要與太后交流什么,心想著若是太后一直不叫自己,自己安靜的跪著也不是不可,如今既是因著自己害了人家,那便不好了。
司徒意抬起頭,淡淡的笑著,看不出任何不快,聲音輕緩,開口道:“還請?zhí)竽锬锬e怪了公公,自古晚輩給長輩敬茶沒有站起來的理,定是小德子公公怕壞了老祖宗的規(guī)矩,又恐出聲驚擾了您和皇后娘娘的攀談,所以才未行動的。太后娘娘,您可莫怪他,只叫他下一次早些提醒您便是了?!?p> 太后沒想到司徒意會如此回話,心中對這個小丫頭多了幾分贊許,小小年紀處變不驚,是個有大家風范的,再看司徒意今兒的穿著打扮,倒也還算不錯,墨紅色的裙衫將這膚質(zhì)襯的剛好,頭上的發(fā)飾雖簡單了些卻也顯得飄逸出塵恰到好處,尤其是那笑容,通透明凈,讓人瞧了很是舒服。
司徒意見老太后不說話,又瞧了一眼放在一旁的茶盞,心想,說了許久的話,又跪了如此長的時間,這茶怕是早就涼了。
“太后娘娘,這盤中茶水怕是有些涼了,飲之恐有不妥,可否容意兒去換兩盞熱茶來?”
“你瞧,我只顧著和皇后聊天,竟忘了你新婦敬茶的大事,意兒可莫要怪我這老太婆啊。”老太后一如往常面帶這慈愛的笑容,說著。
“太后娘娘說的哪里話,該是責怪意兒準備不周才是。”司徒意被冬兒秋溪二人扶著站起來,膝蓋處有幾分酸痛,走起來不免有些踉蹌。
隨后慈裕宮的嬤嬤便端來了兩杯新茶,遞于司徒意。
“意兒給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敬茶,愿太后娘娘身體康健,皇后娘娘萬事勝意。”
“好,好!”太后笑著端過茶,抿了一口,對著皇后說:“這新婦敬的茶就是不一樣啊?!?p> “是啊?!?p> “意兒,哀家聽說你前些日子不舒服,如今可好了?”
“謝謝太后娘娘關(guān)心?!彼就揭獯藭r儼然一副經(jīng)歷過世事的模樣,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皇帝既然能知道他抗旨拒婚之事,那么后宮的女人自然就更別說了,再者,剛剛在清輝殿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劫,現(xiàn)下只不過是再將之前應(yīng)付皇帝的話在搬出來重復(fù)一次罷了,“多虧了宮中太醫(yī)前去替意兒診治,如今,已經(jīng)大好了?!睕]有一絲隱瞞,大方得體。
太后倒是很喜歡司徒意這爽朗的性子,還有這遇事不驚的態(tài)度。
“意兒這病,倒是來的快去的也快,不知是個什么病癥?”
“回太后娘娘的話,未出閣時,小女兒家耳根子淺,聽信了謠言,對夫君多有偏見,錯以為夫君是個不可托付的,誤怪了他,如今見了夫君本人,又是那般體貼細致的,心中自然是萬分歡喜的,昨夜,夫君將意兒照顧的很好,意兒心里也是萬分感激皇上給意兒尋了如此一段好姻緣?!闭f完,不自覺的低下頭,微微一笑,將這女兒家的嬌羞盡數(shù)展現(xiàn)了出來。
太后和皇后聽著司徒意的回答,兩兩相望了一眼,嘴角上也是那諱莫如深的笑意,司徒意知道,她們,誤會了。
對于司徒意的回答,太后很是滿意,坊間的傳聞她也略聽得一二,這次賜婚本就是她與皇帝二人的決定讓司徒意來碎了百姓的謠言的,誰知這丫頭居然自殺抗旨,性子也是烈的很,但皇命即便是錯的,又豈能容她一個小小的太傅之女這般違逆不尊,可如今聽她如此說話,不僅找不出什么紕漏,還覺得甚是舒服。
“容錦,去,把我的暖玉鐲拿來?!?p> “是,太后!”
不一會兒,那個叫容錦的老嬤嬤就拿著一個首飾匣子從內(nèi)室走了出來,將匣子交給太后。
“這鐲子呀,是當年先皇下江南的時候偶然的來的一塊暖玉制作而成的,如今,哀家將他送與你,希望將來啊,你能和丞相兩人,夫妻恩愛,情瑟和鳴。”太后邊說著,邊將這暖玉鐲套到了司徒意的手里。
“太后娘娘,這鐲子,會不會……”
不等司徒意把話說完,老太后就阻止了她,“哀家既送了你,自然是因為你受的起,只要你喜歡,哀家就高興。”
太后的善意來的猝不及防,一下子搞的司徒意懵的很,以前大家收禮贈禮的都是有來有回的,倒也還好,可是如今她身上并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可以回贈給太后的,再者說,坐到太后這個位置的,什么樣的好東西沒見過,會看的上她送的?主要是,她還沒有什么好東西。
突然,腦子里浮現(xiàn)了一個東西。
“太后娘娘,意兒知道您見過了許多好東西,一般的俗物定是瞧不上眼的,這個是意兒當時剛回京的時候,意兒的外祖母怕意兒睡不著特地給意兒縫制的香囊,有凝神靜氣的功效,如今這天冷了些,若是在夏季,還能防蚊蟲叮咬呢。”司徒意邊說著邊解下了系在腰間的香囊,往太后的腰間系去。
“你這丫頭,倒是與別家的不同。”
老太后這般的人素來見慣了那些奇珍異寶,大臣們送的,其他國家敬供的,數(shù)不勝數(shù),可惜都不過是些死物件,毫無情意可言,如今得了司徒意這香囊反倒是覺得喜歡的緊。
“丞相大人到,周少將軍到?!遍T外的傳話聲剛落,便瞧見兩人并肩從在面進來。
“微臣給太后娘娘請安,給皇后娘娘請安?!?p> 二人異口同聲雙雙跪地行禮。
“你們二人倒是來的巧……”
這是司徒意第一次見到周芒,以前只聽得冬兒說起過他,之前在婚禮上,一直蓋著蓋頭,也未曾看得仔細,如今一看,這周少將軍生的還真是好看,絲毫沒有軍營男子粗糙,反倒是精致的很。
周芒與江堰川雖說都是長相極好看的人兒,卻又有著極大的區(qū)別,江堰川的輪廓顯然要比的更立體些,絲絲邪魅里帶著點點溫柔,很是勾人,而這少將軍的五官則更飽滿,劍眉星目,水汪汪的,尤其是那雙唇,線條分明,像顆剛成熟的櫻桃,讓人瞧著就覺得喜歡。
兩人的帥氣雖不相同,但不得不說,這二人,都是極好看極精致的,是放在現(xiàn)代的明星堆里,他們也能閃出光來,突然,一對奇奇怪怪的cp大旗在司徒意心中舉起。
許是盯著周芒太久,司徒意忽的感受到有一縷目光從一旁過來,注視著自己。轉(zhuǎn)眼望去,只見江堰川那廝正惡狠狠的盯著自己,忍不住打了個顫,趕緊收回自己的目光,低下頭。
江堰川哪里知道司徒意心里在想什么,不過是見她一直盯著周芒,心中不快,才狠狠的看了她一眼,后又見小丫頭這副自知理虧的模樣,心中也是一頓好笑,嘴角不自覺勾起一絲笑意。
太后與皇后二人將這兩小夫妻的互動看在眼里,相視一笑。
一群人肆意的聊著天,卻只司徒意一人微低著頭,“意兒?意兒?”
“是,太后娘娘?!?p> “可是昨夜休息好,有哪里不舒服沒有?”
太后的話直接讓司徒意臉頰通紅,這話,顯然是再說昨夜同房花燭之事。
“回太后娘娘的話,許是昨夜睡的晚了些,有些出神,并無大礙,意兒謝過太后娘娘關(guān)心?!?p> “太后娘娘,想必,嫂嫂是累了,昨夜新婚,難免有些乏累,你說是不是啊,阿川?!敝苊⒁荒槈男Φ拇亮舜两叽ǖ难?,這一幕恰好被站在一旁的司徒意用余光看的正著,真是蒼了天了,她到底是撞見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
“回太后,昨夜新婚,確實有些累著夫人了,還請?zhí)竽锬锬煿謨?nèi)子!”江堰川的語氣有些冷漠,與早晨時的溫柔模樣大不相同,不過,只要他能幫自己開脫,其他的什么都好說,畢竟,要是沒有這套說辭只怕自己要吃不了兜著走。
“既然你們夫妻二人如此和睦恩愛,那哀家也就放心了,對了,川兒,你父親母親近來可都好???”
江堰川的祖母與咱們的太后娘娘,是從兒時便一起長大的伴兒,江堰川的母親更是被太后娘娘收養(yǎng)在宮里,同這一眾的皇子皇女一起長大的,太后這一生只得了兩個兒子,后雖然也有過一位公主卻沒活過一歲,便對江堰川之母更上心了些,只當她是自己的女兒,對江堰川也是多有關(guān)愛的。
只可惜,江母偏卻生了個淡泊的性子,對醫(yī)術(shù)有著難以形容的癡迷,自江堰川年滿三歲起,他的這位娘親就拋下他,與他父親一起去游歷山水了好不快活,一年大概也就回來兩次,所以,司徒意與江堰川成親那日并沒有看到過慕容靜溫夫婦,只是聽他提起一句,便再無其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