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墨輕輕吸了口氣,還是覺得難以理解,“如今中宮空懸,太后娘娘既為后宮之主,如此恣意行事,難道皇上不追究么?”
提到皇上了,還是得警惕些,厲姑姑站起來走到窗邊,探頭出去看了看,確認(rèn)外面沒人,將窗戶放下才走回來坐下,聲音放得更低了些,“大行皇后還在的時候,太后娘娘不這樣。再后來,年頭深了,后宮在太后娘娘手上握著,再沒有合適的嬪妃能掌了,您說,圖莊妃或是韓順妃,皇上能眼睜睜看著這二位主子接了宮務(wù)么?”
宮務(wù)不會落在圖莊妃和韓順妃手上,自然也沒有越過妃位往下撒的理兒。
緗兒也來了興致,“皇上為何不立新后?再不濟,再納幾個順心的妃子不就結(jié)了么?”
初墨暗自琢磨了一回,皇上在刀山火海中御極,這些年忙著拉攏人心平衡朝堂勢力,后宮的位份和前朝相通,前朝的事兒初墨不是太懂,想來這些年應(yīng)是沒有皇上意屬的外戚世家罷。
若是第一回要用誰,就將家中女子封妃,那再啟用第二家時,就得封貴妃了,再往后推呢?皇后關(guān)乎江山社稷,在敵我難辨的一片混沌之時,輕易許位并不是明智之舉。
厲姑姑抿嘴笑了笑,“頭先奴婢還以為,熙嬪娘娘是有些不同的,原來是奴婢想差了?!?p> 熙嬪的父親付允是皇上跟前的紅人,現(xiàn)在擔(dān)著軍機大臣的職,熙嬪在宮中的前景自然也是一片大好。
緗兒心里有些不太順意,宮里誰不知道熙嬪和自家小主兒不對付,暗怨厲姑姑為什么要特意提這一茬,可礙著厲姑姑是掌事嬤嬤,也不好說什么。
初墨卻是心里打了個突。
宮里待久了的老人,各有各的性子,有像厲姑姑這樣看似與世無爭與人為善,實則精明的;也有像段進誠那般的田地泥鰍,渾身滑不溜秋萬事不沾手的;還有顧和興那種鍋里來回煎炸過,又油又奸的老油條。
但這些人都有同樣的特點,他們都像是活了千百年的老人參,全是人精,不該說的字,敲開他們的牙縫也擠不出來。
今日厲姑姑來了以后說的每一件事兒,都能順著摸出緣由。
上來就先將老底兒掀了個清,一是為了賣好,空口白話的表忠心誰也不能信,不如自己揭了短處遞進新主子手里,捏著把柄的人更好掌控,就更能讓主子放心;二也是給自己留條后路,是謊言就有可能被拆穿的一日,與其等將來讓主子從旁的路徑知曉,彼此間生了嫌隙,還不如自個兒先老老實實交代了。
再來是毫不避忌,什么宮闈謎辛都能坦白,證明自己用處的同時,也表明了拿自己不當(dāng)外人,和主子什么話都能直說。
可厲姑姑明知會惹初墨不快,還要刻意提起熙嬪呢?
厲姑姑在宮里活了近二十年,有她自己的消息來源也不奇怪,她是在提醒初墨。
初墨沉默了片刻,向厲姑姑報以感激一笑。
看來那位足不出戶養(yǎng)病的熙嬪,“風(fēng)寒”就快要大好了,不日又要出來興風(fēng)作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