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牧張開嘴,想要說些什么,努力了半天,卻發(fā)不出半個字。
“這餅子的滋味,不好受把?!?p> 大漢蹲在趙牧身前,笑了幾聲,又接著說道:“跟了老子二十幾天,真當我認不出你來?!?p> 他此刻得意的很,把自己怎么發(fā)覺,怎么設下如此計謀,怎么小心翼翼跟蹤,又提前跑到了岔路口等他,通通細細說了出來。
早在小店之中,看見趙牧的第一眼,大漢就認出他來了。
這些日子,這少年總是出現(xiàn)在自己身邊,大漢早就戒備著了,還曾暗中試探了幾次,知道他身懷玄門正宗功夫,應是出自大門大派,自己這野路子,真要打起來只怕占不到上風。
不過,這些個出自大門大派的弟子,往往自大的很,所以大漢故技再施,那餅子之中,下了極為厲害的“喪魂水”,這是專門用來對付修真者的毒藥,無色無味,厲害的很。
大漢說得口干舌燥,不禁拿出隨身帶的酒水,咕嘟咕嘟喝了起來,看著還未斷氣的敵人,忽然間,他心中生起不好的感覺。
這個念頭剛起,大漢便覺得眼前有道刺目的紅光閃過,待他眼睛恢復,趙牧已站直了身子,右手握著一把黝黑單刀,半截刀身沒進了自己的胸膛。
“你,你,你?!?p> “我怎么沒中毒是不是?!?p> 趙牧拍了拍手,從懷中掏出一個完好餅子,扔在了大漢面前,說道:“的確滋味非凡,只不過,我吃得是自己的?!?p> 大漢雙目睜圓像個鈴鐺,此刻的他又驚又怒,急切道:“你怎么會?!?p> “你是想問,我怎么會發(fā)覺你的陰謀的嗎?”
趙牧眨了眨眼睛,說道:“因為打從一開始,你的一舉一動,我就知道的清清楚楚,你不覺得奇怪嗎,我跟了你二十幾天,卻從不動手?!?p> 大漢一怔,繼而整個人強烈恐懼起來,因為他突然想到了很多事情,自大的名門正派弟子,哪會如此費力跟蹤,金陵府到此地,又哪里需要半個時辰,湊巧得剛剛好,有一隊江湖人士騎馬路過,湊巧,又回到了此地......
“我殺了你?!?p> 不顧傷口,大漢揮拳直出,因為他已經(jīng)不敢想下去了,殺了這個人,趕緊逃,是他唯一的念頭。
“哈哈,打不著,我跳,打不著,我再跳,還是打不著?!?p> 連敵人的衣角都沒有碰到,大漢氣得發(fā)瘋,又接連猛攻了數(shù)招,傷口被牽動,鮮血迸發(fā),而他的力道也愈來愈弱。
趙牧慢條斯理地躲著,口中卻是不停,沉聲道:“四年前,你在這里干過什么事情,我想你還沒有忘記吧。”
“當年你重傷倒在莊子門前,莊主黃先生救了你,你卻貪圖他家的寶物錢財,狼心狗肺地殺了他全家,王莊主的兒子從外地遠游歸來,見到家中劇變,拼著性命要殺你,但他功夫太弱,雖然傷了你,卻敵不過你,你一怒之下,竟然將他四肢砍去,口舌拔去,扔在荒野之中,活活餓死了他?!?p> 聽到此處,大漢渾身顫抖,汗水鮮血,止不住地往下流,一股寒意,也漸漸涌現(xiàn)出來。
“王公子死后不甘,怨氣難散,化作冤魂,終日癲狂不止,嚇得方圓幾十里的百姓紛紛搬走,直到數(shù)月前,一個少年路過此地,聽聞此事,不禁拍案而起,誓要為莊上百姓報仇,冤有仇,債有主,作惡終有報?!?p> 此時此刻,大漢在再沒有任何攻殺趙牧的念頭,他只想著,逃。
就在他轉(zhuǎn)身之時,陣陣嗚咽聲的聲音,忽從四面八方幽幽而來,那是一群野狗,它們目光冷冽,飽含怨氣,大漢嚇得哇哇大叫,拼了命地想要逃,可雙腿早已不聽使喚,他那一雙驚懼至極的雙眼中,最后看到的是被殘害致死的黃家莊百姓。
這個惡人終于想起了當年的惡行,為了不讓官府找到線索,他特意引來一群野狗,將百姓的尸骨啃食的干干凈凈。
秋雨雖涼,涼不過世事。
自下山之后,趙牧愈來愈不懂了,什么是善惡有報。
王莊主父子今世為善,卻不得善終,莊中百姓終日辛苦勞作,卻不得好死,若真是善惡終有報,他們這一世的凄慘,難道是還上一世的為惡嗎。
可不是常說,喝了孟婆湯,前世的一切就完結(jié)了嗎。
趙牧真的無法理解,因為在原本的世界,根本沒有什么鬼怪神仙,也就用不著考慮輪回來世,可在這里,莫非冥冥之中,真的有天道。
天道無情,天道有情,天道又是什么。
趙牧不禁長嘆一聲,看來無論是任何世界,都會有為什么,人觀天地,以自身感悟去理解世間萬物,是對是錯,誰也不知。
“哈哈,我又不是智者,何苦去想,大丈夫行于世間,只管問心無愧,何必管那來世今生。”
“古詩有云,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想那么多亂七八糟的干啥,想太多了,要掉頭發(fā)的?!?p> “不過,他娘的,為什么太監(jiān)也算原罪啊?!?p> 想起來時因,以致有今時債,趙牧就不禁吐槽道:“該死的鴿子,混蛋的師父,和尚也能欠太監(jiān)債,玩我呢?!?p> 秋雨之下,荒廢的黃莊之中,鬼氣森森,再加上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胡言亂語,時而罵娘,時而沉思,這場面,不禁有些滑稽。
但是,這積聚已久的怨氣,卻漸漸散去了。
發(fā)呆之時,忽然有一股幽風從客堂沖出,直向北而去,那里新起了一座墳地,里面收容著黃家人的遺骸。
聽得客堂也沒了動靜,趙牧轉(zhuǎn)身走了進去,里面的景象,倒沒太多刺激,一群野狗把現(xiàn)場舔舐的干干凈凈,只余下一副血淋淋的骸骨。
取回自己的黑鐵刀,仔細擦了擦,擦干凈之后,趙牧開始檢查起了這惡僧的隨身之物,打游戲的時候,摸尸拾取,用得可是非常溜,到了這地界,他也沒忘。
不過這家伙的衣服都被撕的破碎,所有的東西也被扔到到處都是,其中一些書冊什么的,不僅沾了血還被咬了幾口。
“書冊,秘籍?”
懷著激動的心情,趙牧一本一本仔細檢查,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盡是些什么《房中秘術》《春藥寶典》之類的下三濫玩意,氣得他破口大罵:“他娘的,我當什么寶貝呢,你這貨,八成是個舉不起來的。”
地上的除了這些書冊和一些雜物之外,就是幾個瓶子,趙牧拿起來打開一聞,發(fā)覺還挺香,不過其中一個,卻是聞不到什么味道。
“這個八成就是那喪魂水了,說不定日后能用得著?!?p> 趙牧小心將它收了起來,又仔細找了一遍,仍是沒有找到最重要的東西,錢。
“靠,我還打算摸點錢解決燃眉之急呢,娘的,看來這貨也是這么打算的。”
正發(fā)愁之時,王公子卻是回來了。
“多謝恩公。”
他跪在地上,使勁磕了三個響頭,但是他一抬頭,卻看見恩公躲得遠遠的,對著自己喊道:“老兄,我這人最受不了這種大禮了,你快些起來?!?p> 趙牧這人,替人辦了事,收錢收物,那是心安理得,可看見一個比自己大的人跪下磕頭,那可真是受不住,哪怕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鬼了,磕起頭來也沒聲響。
“恩公勿要自謙,你替黃家報了仇,替我們安頓了尸骨,此番恩德,無以為報,磕幾個頭又算得了什么。”
“千萬別,你非要磕頭,我只能還給你?!?p> 說著,就要作勢跪下,反正,王公子磕幾個,自己就還幾個。
“這......”
王公子一下子為難了,趙牧連忙說道:“你要真想謝謝我,有錢沒,給我點銀錢就成?!?p> 這話一出,王公子一愣,忽然想起多日來自己隨著恩公追蹤那惡人,眼見最多的,便是他為了銀錢苦惱。
“想笑就笑吧,哎,窮啊?!?p> 兩世為人,仍舊逃不出一個窮字,趙牧望著天,欲哭無淚。
下山的時候,他是一文錢也沒有帶,師父千般教誨中,便有不可豪奪他人錢財這一條,憑借真本事賺錢,又沒人相信自己這個少年郎,雖然有兩次除了妖鬼,卻又碰上的是窮苦人家。
常言道,財侶法地,然而自己這個渣渣,半個都沒有,算是丟盡了穿越者的臉面。
據(jù)說東廠工資不錯,要不我厚著臉皮提前一年去?
“恩公,我家中還有些銀錢,請隨我來?!?p> 王公子的話,有如山泉般動聽,趙牧一點也不怪他打斷了自己的思考,起身愉快地隨他往后院而去。
古時候地廣人稀,修房子也是往大了修,黃家莊雖是個普通鄉(xiāng)豪的院子,占地卻也是不小,里面亭臺樓閣,假山假水皆有,雖然規(guī)模小了點,仍令趙牧目不暇接,順帶有點羨慕。
王公子一邊飄,一邊說話,“以往我癲狂不止,未曾好好看過家里,恩公說那銀錢之時,我才忽然想起,父親一直藏有一筆銀錢,藏得隱秘,想來,那個惡人還未取走,父親常說,富貴終有時,留下這筆銀錢便是為了日后之需,如今我莊中已無人,這銀錢,就任憑恩公取用?!?p> “哇塞,那肯定很多啊?!壁w牧聽他此時說話,條理清晰,語氣平和,知道他怨氣已散,這與他日后大有好處,但想到以后,又不禁問道:“老兄,你往后有什么打算,投胎嗎?”
“只怕城隍老爺不收我,即便入了幽冥地府,也不知要等多少時日才能投胎,不如做個鬼仙自在。”
“說得也是,那你打算留在此地,還是去別的地方。”
“四處看看吧,可能去北邊?!?p> 一人一鬼胡亂聊著,穿堂過室,到了后院的一處水井,這井看起來,荒廢的年月比整個莊子還要久。
“恩公稍待,我去去便來。”
他說罷,嗖地一下鉆進了荒井之中,不一會兒,一口大箱子陸陸續(xù)續(xù)飛了出來,整齊放在趙牧面前,剛一打開,有錢的氣息撲面而來,只見箱子里面滿是黃金白銀。
“噫,真要發(fā)達了?”
沒等趙牧多高興一會兒,他突然發(fā)現(xiàn),好像就面上淺淺一層是黃白之物,下面是串起來的銅錢,一貫一貫,著實不少。
情理之中,意料之中,趙牧也沒有喪氣,自古以來,神州大地就缺乏黃金白銀,雖說這地方與自己所知的古代不同,但終究,還是有所相似的。
解下背上的行囊,放進了幾錠黃金白銀,又拿了點銅錢擱在懷里,趙牧想了想,夠花一陣子了,又把箱子蓋好,對著井中喊道:“老兄,謝禮我拿了,剩下的,給有需要的人吧,我走了。”
趙牧一個轉(zhuǎn)身,向后擺了擺手,瀟灑離去,這心中,著實有點小激動,人活一世,不拉風裝逼怎么能行。
井中的動靜忽然停了,待趙牧剛剛離開后院,一陣幽風卷向天空,王公子的聲音傳來,“恩公高義,在下佩服。”
雖然被帶了高帽子,趙牧卻道:“走就走吧,還這么拉風,比我還能裝逼?!?p> 做鬼的好處之一就是飛行方便,最次也能飄,這王公子做了多年怨鬼,御風而行的本事,早就熟練的不行。
反觀自己,雖能御劍飛空,可手中卻只有兩年前于山中撿來黑刀一柄,有法術也沒好兵器施展。
趙牧不禁仰天長嘆:“人生怎么就這么難呢。”
“怎么就這么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