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對于黎渙會有法子解蠱這件事,薛艾本身是不信的,她覺得既然薛仁美花重金從大老遠(yuǎn)的西域求得此蠱,他黎渙這樣一個京都公子爺怎能輕易找到破解之法。
夜色很快來臨,薛艾早早用了晚膳睡下了,體乏力虛,她人變得更加慵懶,抱著活一天算一天的想法,倒也過得自在。
‘砰砰砰砰’黎渙敲了半天,薛艾也沒有開窗,他也不敢太用力,怕驚動了其他人,‘難不成昏睡了過去!’身后的白胡老道早就顯得不耐煩,但礙于情面不得發(fā)作。
黎渙面色越發(fā)難看,安輕風(fēng)知道他的脾氣,站在別人窗外敲這么久著實很難看。識趣地說道:“我從那邊繞進(jìn)去!”
安輕風(fēng)將黎渙和白胡老者請進(jìn)去的時候薛艾仍舊睡得很沉,若仔細(xì)看嘴邊竟還掛著口水。
“請!黎渙反客為主地招待老者坐下。
老者雖有不悅卻也并不多言。
兩盞茶罷,薛艾才悠悠轉(zhuǎn)醒,待發(fā)現(xiàn)屋內(nèi)有他人時竟有些孟浪,久久發(fā)愣不曾動作。
“哼,莫不是傻了!”黎渙本就不悅,見薛艾如此反應(yīng)心里更是憋著氣。
薛艾起身簡單地套了下衣服,坐在桌邊。嘴里嘟囔著:“誰知道是不是在戲弄我!困得緊,就先歇下了。來了也不說一聲,哪怕叫我一聲也好??!”
“我天,四小姐!我們敲破了窗也沒人應(yīng),喝了兩盞茶你才醒來。呵!你反倒覺得委屈了!”安輕風(fēng)像是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敢情四小姐當(dāng)我們是騙子!”黎渙好不容易平復(fù)的怒氣一下又被激起,“那好,你好自為之,自求多福吧!”說完起身便要離去。
白胡老者搖了搖頭,無奈地跟在身后。
“唉!可別走??!我錯了還不行嗎?小女子中了毒身體虛乏得厲害,這才誤了事。您就別計較了,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一回吧!?!毖Π藭r倒是沒臉沒皮起來,一通求情軟硬兼施,攔著黎渙不讓走。她這人看似云淡風(fēng)輕,實則惜命得緊,此時別說是道歉就算是下跪也尤為不可??!
黎渙一想到正事,又怕鬧出動靜驚動了他人,便就坡下驢不走了。
“看看吧!”對老者說道。
老者也一點不作偽,坐下便開始把脈,并沒有因為薛艾是女子而避嫌。
片刻,老者收回了手,捋了捋胡子。
“是否有沖服藥物?”老者問道。
“有的?!毖Π届o地答到,說著已經(jīng)將袖兜里的藥粉拿出。
老者聞了聞便遞給了薛艾,“可繼續(xù)服用。你可曾學(xué)過醫(yī)?”
“嗯,學(xué)過皮毛!”薛艾不敢高抬自己。
“藥粉配的倒是可以,短時間內(nèi)這個蠱沒有大的傷害。但是若想根治,必須找到兩味藥引?!崩险咿壑悠届o的說著。
“什么藥引?”薛艾急切地問道。
“不可說也!”老者竟賣起了關(guān)子,摸著胡子站起身來示意郇王離去。
郇王皺著眉頭似乎仍有疑慮:“在藥引找到之前,蠱蟲會生長到何種程度?”
老者搖了搖頭,說道:“不必?fù)?dān)心,這女子所配之藥讓這蠱蟲處于一種半休眠狀態(tài),暫時還不會長得太快,你大可放心?!?p> “只是,這位姑娘,老朽姑且不問你是如何會想到配此藥粉的,但切記不可多服,否則傷其根本?!崩险呙?,不在多言,退在一旁站立。
黎渙明白,想必是藥引難尋,不然已白頭翁的性格絕不會說一半留一半?!澳闱曳艑捫?,好生將養(yǎng)著。”寬慰人的話他著實不太會說,只得憋出這么一句。
“時辰不早了,回吧!”這話是與安輕風(fēng)和白頭翁說的。
“等等!”薛艾著實不清楚這位郇王為何要救她,她不相信無緣無故地善待,畢竟他從一開始就救了她,雖說是有三件事的約定,但還從未提過條件。
安輕風(fēng)與白頭翁識趣地退了出去,薛艾看了眼身旁的若風(fēng)。雖有遲疑,若風(fēng)明白薛艾的性子,她想單獨(dú)與郇王談?wù)Z。
“條件到底是什么?”薛艾見房間只剩郇王后,直奔話題。她本就不是那拐彎抹角之人,更何況現(xiàn)在她還是個進(jìn)氣少出去多的。
黎渙被她問得一愣,原以為她留他是打聽白頭翁的底細(xì),沒想到她竟如此掛懷此事為交易。一瞬間竟有些惱怒,可他因何惱怒呢!于薛艾而言,可不就是這樣嗎!自己為何要救她呢!
“還未想好,”黎渙淡淡地說道“其實你在此不易,我并不愿與你討要什么,至于那三件事,允我想好再說吧?!闭f完便翻身飛了出去。
若風(fēng)進(jìn)來時,薛艾正愣神地想著問題。她也不欲打攪,立于橫梁,隱身黑暗。
“風(fēng),你說他們是為何對我如此上心呢?難不成這薛府也有他們所求之物嗎?”薛艾喃喃細(xì)語道。
若風(fēng)不知該如何答話,只得沉默不語。
“那幾個丫頭呢?如何?”薛艾轉(zhuǎn)而厲聲問道,她可不想如此不明不白地被下了蠱,還息事寧人。以牙還牙以眼還眼才是她的作風(fēng)。
“早些時候,屬下怕誤了事,給他們下了醉夢死?!比麸L(fēng)輕輕地回道。
“你且先回去吧,告訴若華我若有不測,便轉(zhuǎn)賣了菡墨齋,你們所有人都隱跡市井過過自己的小日子了卻余生吧!人生苦短,及時行樂,不必陪我耗著。”薛艾淡淡地說著,她對那位白發(fā)老者并不報太大希望。她更不希望自己的人有什么折損,都是苦命的人,她不能自私的讓他們有差池。
“主子!屬下哪怕窮盡所能也要找到解蠱之法,定不會讓您就這樣去了,您去了姐妹們定會滅了薛府與您陪葬。……”
“好了!”若風(fēng)急急地說著,卻被薛艾打斷?!拔乙仓皇亲鲎顗牡拇蛩?,沒到那一步我還更希望被你們伺候著呢!”薛艾故作輕松地說著?!澳忝魅瞻才乓粋€白底到府上送信,信的內(nèi)容照這上面的重新抄寫一遍,字跡越丑陋越好?!闭f著遞給若風(fēng)一張字條。
若風(fēng)接過字條還欲說些什么,被薛艾擺手打斷,鞠了個躬便飛身往菡墨齋去了,她要早些把主子中蠱的事告知若華姐姐,姐姐結(jié)交的朋友多,定是有法子的。
今夜這么折騰,薛艾的身體是有些吃不消。便把懲治丫鬟的事擱置了,現(xiàn)下她只想好好睡上一覺。
再說黎渙,被薛艾攪了心神,自顧自地在天上飛,也不管不顧那白頭翁。可憐那白頭翁被安輕風(fēng)提著后領(lǐng)在天上飛,得虧他平日里身子骨硬朗,否則此一趟甭說是救人了,他自己就已去半條命。安輕風(fēng)知黎渙的性子,只平靜地拎著白頭翁跟在黎渙身后,也不顧白頭翁那瞎亂撲騰的手腳。
只見得兩道身影閃過,郇王府內(nèi)院便多了三個人出來。
“如何?”
“不如何!”顯然白頭翁還沒緩過勁兒,心里仍是氣著。
歇了片刻,見黎渙也沒有作陪道歉的意思,白頭翁便覺自討沒趣地開口道:“此蠱,就是寄生在人心臟處吸食血液營養(yǎng),中蠱者會漸漸消瘦,食之無味,久而久之即便無人控蠱中蠱之人也會被它抽干血液而亡。”白頭翁摸了摸胡子接著道:“但也并不是沒有法子,只是此蠱自身含有劇毒,進(jìn)入宿主體內(nèi)后通過心臟血液將毒傳遍全身。所以解蠱分兩步。第一步,引蠱——便是把此蠱引出體外。第二步,解毒。這引蠱好辦,但這解毒嘛!就很棘手了?!?p> 黎渙只負(fù)手于后靜靜立于園中聽著。白頭翁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又接著說道,“引蠱之痛一般就非常人所能忍受的,至于這解毒,就幾乎無人能到這一步了。解這毒需得在引蠱后的三日內(nèi)完成,且這藥引難尋,幾乎是尋不得的。”他捋了捋胡子,嘆道“一個小女娃兒,是有何深仇大恨,竟有人對她下此蠱。唉!”言罷還搖了搖頭。
“哪兩味藥引?你且道來我派人去尋?!崩铚o聽他娓娓說著心中甚是悲涼。想那薛艾,堂堂府尹嫡女,卻因生母故世卻過得連庶女都不如,如今卻是親爹要下手整死她,她怕是心中更是難過的。
“這第一嘛,便是那夏日里雪封下的冬蟲,這個倒并不難尋,有心之人必能尋得。只是這第二味藥引才是難倒眾人的,因一般下蠱之人沒有想過會去解蠱,所以這第二味藥引,老朽也只曾聽過未成真的見過和尋到過,那便是此蠱生長的著床之物。嗯……因的不知此蠱是如何生長且在何處著床生長,所以便無處可尋?!闭f完便站立在一旁,不在言語。
“以她目前的情況,還有多少時日?”黎渙淡淡地問道。
“不足三月!”老者答得平靜。
倒是一旁的安輕風(fēng)發(fā)出驚呼“三月都撐不過!”
“不錯,若是下蠱者有心讓她死,怕是一月也不會讓她好過。因是幼蠱,身體的毒還未進(jìn)入骨髓,下蠱者如若想蠱蟲好掌握,可以持特置銀鈴控之,誘其折騰,而宿主在不知情的情況下無法得以壓制,恐這一份疼痛都幾乎要命?!崩险呙嗣永^續(xù)委實說著。
他每說一句,安輕風(fēng)與黎渙的臉色就黑一分,等他講完,二人皆是一股戾氣自身體發(fā)出,叫那老者也嚇得不敢在吱聲了。
“您先回去吧!近日便勞煩您在京中小住了?!崩铚o打了個響指,屋梁上落下黑影對老者鞠了一躬便抱起老者飛上屋脊離去了。
安輕風(fēng)也被驚得不行,震驚之余皆是怒氣。他用余光掃了一眼黎渙,才發(fā)覺黎渙此時除了生氣之外身上竟還染上了一股淡淡的哀傷。他便明白這位四小姐怕是令這位郇王想起了他小時候那種被人欺辱的日子了。他轉(zhuǎn)身進(jìn)屋,從屋里取出一壺酒,拍了拍黎渙的肩膀,遞給他一個酒杯,二人相視無言,只一杯濁酒下肚,平復(fù)一下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