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zhǔn)備來年大比的王庭芝一直在家苦讀,今被人強約出喝茶,非要去最有名的竹明軒,說是事關(guān)科考。
他到了后,卻苦等人不至,正想離開,忽見妻子身邊的一個丫頭過來,一問才知妻子居然和睿王妃在三樓喝茶,王庭芝的心一動,腳就動不了了。又回到原來的地方苦等,這次他也不知道自己等的是什么,也許能和她在同一幢樓里也是一種慰籍吧!
他正捧著茶發(fā)呆,一個小二送來一張紙條,他以為是失約之人的解釋,漫不經(jīng)心的打開,猛地攥到手心,問那個小二這個紙條是誰給的。
小二說:是一位體面的大家婢給的,她還在外面等著呢。
王庭芝半信半疑的起身跟著小二出去,七拐八拐后才見有個婢女站在三樓口,正對著他笑著招手。
王庭芝受了蠱惑般跟了過去,那個婢女沒等他靠近轉(zhuǎn)身便走,不遠不近的帶著他繼續(xù)七拐八拐。到一個拐角時,她才嬌聲提醒過了這個拐角第二個屋子就是,然后一閃身先拐過去了。
王庭芝一直反復(fù)咀嚼紙條上的內(nèi)容,猛聽到她的聲音才回過神,前面卻不見了那個婢女,想起她說拐彎第二個屋就是。
才要邁步的王庭芝猛然清醒,那年桂花樹下那個女子說:“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表姐夫!我祝你和表姐……”
王庭芝痛苦的閉了閉眼,蕭霆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睿王對她愛如眼珠子,醋意頗重。萬一有什么流言蜚語,你不要命也就算了,要是帶累了她……”
王庭芝忽把在手里攥得死緊的紙條一把塞到嘴里,一邊轉(zhuǎn)身一邊痛苦的咀嚼著這世上最苦的藥。她是不會寫這樣的紙條的!哪怕字跡是那么的像。
誰知他剛沒走幾步,迎面一大群女賓,看到他后發(fā)出一陣驚呼。
王庭芝忙躬身連連施禮,并狠命咽下紙條。
走在最前面的寶珠縣主怒斥道:“大膽狂徒!竟敢擅闖女賓部!定是圖謀不軌的無恥之徒,來人把他抓起來送官!”
王庭芝已經(jīng)平靜下來,再次深施一禮,口中告罪道:“各位夫人,在下確實魯莽了!多有得罪,不過某卻非無恥之徒,因知內(nèi)人在此,某有事來尋,誤入女賓部,這就告退。得罪!得罪!”
寶珠縣主陰陽怪氣的:“能到這里喝茶的人還有不帶下人的?找人卻獨自來,怕不是找的內(nèi)人而是外人吧?還是見不得人的外人吧?!”
她身旁幾個婦人聞言掩嘴嗤笑。
王庭芝的白凈臉漲得通紅,心里暗暗后怕和慶幸,按捺著惱意:“這位夫人!講話得有真憑實據(jù),隨意污人清白不僅有失人格,還有失婦德?!?p> 寶珠縣主大怒:“無恥狂徒!做下失品敗德之事還敢血口噴人,污蔑本縣主!來人給我抓住他,搜搜他和他身后的屋子,把他那個見不得人的外人也抓起來,一起送官,看他還是不是這么嘴硬!”
很快王庭芝被幾個婆子推搡著轉(zhuǎn)過拐角,一行人看到了兩個屋前的守門丫頭們。
寶珠縣主明顯一愣,不過身邊的孟蓮兒馬上提醒:“這位公子說找內(nèi)人,不知是這兩家里的那個?”
見王庭芝搖頭。孟蓮兒又問他的夫人是誰,聽王庭芝告之后,才做恍然大悟狀:“原來是劉姐姐!您原來是王姐夫。我們確實和她約在這里喝茶,也聽她的丫頭說你也在樓下。”
王庭芝一聽剛松了口氣,卻聽她話鋒一轉(zhuǎn),似乎不解的說:“可是聽那丫頭說已經(jīng)告訴您我們的雅間位置,這里是女賓更衣處,您怎么會到這里來呢?才剛倒是睿王妃來這里……”
說到這似乎覺得說走嘴了,忙掩了口。
此言此舉卻越發(fā)引人遐思,誤導(dǎo)走向。
寶珠縣主打了雞血般:“哈!看來還真是找的不是外人,可稱內(nèi)人似乎也……”也來個半截話,然后咯咯笑起來。
王庭芝臉色紫漲,心里一萬次罵自己之前的昏頭。但是他也更快的冷靜下來。冷冷的說:“看姑娘和縣主都是有身份的人,說出的話可不太附和身份!睿王妃是何等尊貴,也是爾等可以這樣肆意連帶的?”
寶珠縣主暴怒:“你敢做出這么無恥下流的事,還敢這么囂張!來人!給我搜!”
“搜什么呀?”一個淡淡的女音問道。
眾人回頭一看,一位瑰姿艷逸、儀靜體閑的妙齡女子在一群美婢簇擁下,正淡淡發(fā)問。
王庭芝心里翻起巨浪:她,婚后真是越發(fā)嬌美不可方物。艷色逼人般讓他不敢直視,只低頭施禮。
寶珠縣主忽然有些膽怯,孟蓮兒看她那慫樣兒,只好再次披掛上陣,她裊裊婷婷對蕭姝一禮:“參見睿王妃!”
眾人也跟蘇醒了似的,紛紛的行禮。
讓眾人起身后,蕭姝對著王庭芝:“表姐夫!我讓丫頭帶你去找表姐吧!這個茶樓九曲十八彎的,第一次來難免迷路的?!?p> 王庭芝剛要稱謝,寶珠縣主急了,跳出來嚷道:“他不能走!”
蕭姝掃了她一眼,寶珠縣主被這一眼看得又有點萎。于是孟蓮兒上:“睿王妃有所不知,大家都覺得王公子形跡可疑,獨自擅闖女賓更衣部,恰好王妃正在這里,要是不弄個明白,傳出去好說不好聽??!”
蕭姝:毒舌婦!這話可真毒!
沒等蕭姝說話,王庭芝已經(jīng)怒發(fā)沖冠:“這位姑娘說話可真夠陰毒的,在下根本沒過拐角,連王妃門前的丫頭都沒看到,就背上這莫名大罪也就罷了,姑娘這話里話外映射王妃卻是罪該萬死,況且這更衣部可不僅有王妃的人,還有隔壁那些貴夫人呢,因誣陷我卻帶累這么多,姑娘可要嘴下留德!”
孟蓮兒被他噴得臉色難看,蕭姝都要為之刮目了,這還是那個靦腆溫和的小竹馬嗎?口才頂呱呱耶!
寶珠縣主又跳出來:“你說沒看到就沒看到?你們一家人自然互相包庇說沒看見!”
王庭芝一指隔壁出來的那些女賓們,冷笑道:“要說我和王妃是一家人,那和這幾位可都互相不認識,難不成她們也會說謊?”
開始還抱著看熱鬧心態(tài)的那波子人,在聽王庭芝之前那些話時就明白了,她們和睿王妃目前是一條繩子上的,今兒王妃要是洗不白,她們也都跟著臟。所以示意丫頭們急急馬上作證,根本沒看見這位公子過來過。
在眾人紛紛作證時,孟蓮兒給寶珠縣主做了個手勢,所以這次她依舊理直氣壯的說:“各位之所以沒看到,沒準(zhǔn)兒正是看你們在,才沖散了人家的鴛鴦約呢!搜搜他身上有沒有腌臜物,真沒有,我才心服口服呢!”
蕭姝的火氣終于起來了,冷聲道:“卻不知縣主無憑無據(jù),有何資格搜一位有功名在身的舉人?還有,這里的人都是規(guī)矩禮法森嚴(yán)的大家出身,你這張口閉口鴛鴦約,不說不知羞恥,就說你這般肆意污人清白,也應(yīng)受重罰!”
md!再胡說讓人抽你丫的!
寶珠縣主像被扒了皮一樣,羞怒恐懼狼狽不堪。眾人也被蕭姝的氣勢壓得屏住呼吸。
王庭芝看著這個光芒萬丈的女子,恍然自己重來一世為何還是錯過她。不是錯過,是她和自己從來都不在同一片天空。
他再次躬身施禮,對蕭姝道:“多謝王妃主持公道,只是今日之事確是因在下魯莽在先引起,因此帶累王妃和各位貴眷。某愿被搜身,為被帶累之人洗清污名,也算將功折罪了!”說完坦然的與蕭姝對視。
蕭姝早就悟出他是被人有意引過來的,十有八九手里還有紙條一類的東西,否則那兩條瘋狗也不會死咬著搜??涩F(xiàn)在看到王庭芝坦然的目光,她似乎又看到了當(dāng)年那個干凈的出奇到自帶光環(huán)的小竹馬。
蕭姝深吸了口氣后同意了,但是口氣冰冷的對寶珠縣主說:“如果搜不到你妄想的那些東西,你和那位孟姑娘要給受了搜身之辱的王公子,還有名譽被你們玷污的人,跪下請罪。否則咱們可沒完?!?p> 寶珠縣主腿一軟,孟蓮兒也有點心虛,不過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再說那紙條是她親自經(jīng)手的,王庭芝的人也是她盯著的,壓根沒機會毀掉。
所以孟蓮兒暗暗捏了寶珠縣主一把,讓她又逞強起來:“我一堂堂縣主憑什么給……”
蕭姝截口:“憑你胡說八道,肆意妄為,無視皇室尊嚴(yán),還有,你還要聽么?”
寶珠縣主滅了火,孟蓮兒小聲:“萬一要是搜到了證據(jù),縣主不就……”
寶珠縣主又元氣滿滿。
染墨這時莫名加了一句:“縣主不是還要搜屋子么?要不要一起搜搜?”
寶珠縣主一挺身,搜!
染墨提醒她:每個屋子都要搜?。?p> 最先出來結(jié)果的是蕭姝之前所在的換衣室,自然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
讓人群爆炸的是,在搜右側(cè)更衣室時,居然在床上枕頭下找到一條男人的腰帶!
眾人臉色各異,尤其在那屋待過的那幾位夫人臉色慘敗,不知所措。
染墨卻吃驚的差點脫口而出:“人呢?咋變腰帶了?”
這時那幾個夫人回過味兒,要狀告店家,在女賓更衣室放這種東西,簡直是不亞于殺人害命的黑店!
蕭姝制止了她們的激動,提醒她們再等個結(jié)果,否則傳出去還是不好說。
大家剛安靜些,王庭芝那邊也出了結(jié)果,三方加上店家各出一個信得過的人,給王庭芝搜身。
結(jié)果出來后,王庭芝身上沒有任何曖昧紙條一類的所謂證據(jù)。
別說寶珠縣主連孟蓮兒都一臉不相信的對著報信的人問了又問。
蕭姝冷冷的吩咐:“請王公子上樓來,縣主和孟姑娘要給他磕頭謝罪呢!”
原來還腿軟的寶珠一聽,跳了起來:“我看誰敢逼我堂堂縣主給一個賤民磕頭?!”
蕭姝一眼沒看她,而是轉(zhuǎn)頭對著那幾位惶惶不安的貴婦人,淡淡的說:“縣主非要搜王公子和屋子,看來是事先知道些什么,你們好好問問,也許屋子里為什么有男人腰帶就能解釋了!”
一聽這話,那幾個夫人就像打了強心劑,一窩蜂沖到寶珠縣主她們跟前,不僅差點撕了她和孟蓮兒,連跟她們一起來的兩個也成了被撕的同謀。嚷嚷著要去京城告御狀,非要告倒這個栽贓陷害她們和睿王妃清譽的縣主。
蕭姝主仆冷眼看她們狗咬狗,諾大一層女賓更衣部,沒有旁人。偏她們被領(lǐng)到隔壁,要不是蕭姝主仆冒險爬過窗戶,那隔壁這幾個就是她們被捉奸在床的“證人”了。
鬧到最后,孟蓮兒是結(jié)結(jié)實實給眾人磕頭請的罪,寶珠縣主給眾人行了深屈膝禮,給蕭姝卻是跪禮謝罪。
在這場鬧劇中,其實沒有真正的贏家,寶珠縣主等人自然是一敗涂地,那波想看熱鬧的也是惹了一身騷。
蕭姝這邊呢,別人不知道的不說,自己的表姐夫被人無辜搜身,說出去也挺沒勁。尤其蕭姝還明白王庭芝甘受此辱是為了自己,心里更不自在。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封口。
在蕭姝返回外祖家時,特意叫上表姐劉紅上了自己的車架,此時的劉紅雖然不太清楚今天發(fā)生的事,卻知道寶珠縣主她們和睿王妃發(fā)生了大的沖突,其中更是把她丈夫也卷了進來,所以她在上馬車時,腿軟的她幾乎是染墨夾上去的。
蕭姝經(jīng)過在一旁躬身恭送她的王庭芝時,微頓了下腳步。
正低著頭的王庭芝,敏感的察覺了這一頓,接著輕風(fēng)拂過,耳邊送過五個字:“謝謝你!小久!”
她說的是小久,而不是客氣疏離的表姐夫,她還說謝謝你!
這五個字在王庭芝心頭炸開,直沖到眼眶欲奪門而出。
他沒有抬頭也沒有回應(yīng),他怕關(guān)不住那些噴涌。
等馬車聲徹底消失在耳畔,他才抬頭看向天空,之前頭頂那片白云早已消失無蹤。也許重生一世就是為了她的這句:“謝謝你!小久!”
就像剛才空中的風(fēng)停云,轉(zhuǎn)眼便隨風(fēng)而去不留影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