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愛心粥
李秋喜總算進(jìn)了屋,炕上的周向豪語氣淡淡地,像生氣:“回來了。”
“嗯,回來了?!崩钋锵卜畔绿糇樱昧诵〇|西出來,脫鞋翻上炕,就走去看周向豪的小腿,她驚喜道:“嘿,好像消腫了好多,不愧是專業(yè)護(hù)士,就是比咱們普通人照顧的好,你感覺怎樣,還像剛開始那么疼嗎?”
周向豪覺得自己氣的沒理由,面對她的關(guān)切,覺得自己太狹隘,對她,心硬不起來,“好多了?!彼窃诟约旱牧夹妮^量,其實李秋喜根本沒聽出區(qū)別。
李秋喜狡黠一笑道:“這兩天給足了你二人獨處的機(jī)會,怎樣,你覺得?”
“什么?”周向豪不知道她要說什么。
“別跟我裝糊涂,你知道我問的是小紅?!崩钋锵舶寻锏氖祀u蛋拿出來,邊剝著皮邊說。
周向豪別過臉去,不說話,李秋喜把雞蛋往他嘴邊懟的狠了,他才道:“先給二蛋吃吧,我還不餓。”
李秋喜把雞蛋遞給身后的二蛋,端起炕沿的一碗米粥,道:“對喉,四叔不吃雞蛋,四叔喝米粥,人家小紅給煮粥,味道就是不一樣!愛心小粥粥,止疼止癢治百病呢,咯咯咯!”
“我吃雞蛋!”這一句,周向豪是喊著說的。
“呀!”李秋喜一愣了愣,把粥碗放下,探著他的臉色道:“咋,生氣了?”
“你為啥這樣做?”他沒忍住,出言質(zhì)問她。
“我,我哪樣做呀我?”
空氣靜止半天,李秋喜最后決定不要跟病人計較,影響恢復(fù),她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道:“哎,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不這么做怎么著呢?我不回去拿糧,咱仨就吃不上飯,我回去這一走就兩天一宿,二蛋指望不上,我可不得想個辦法,我要不答應(yīng)親手給她做件連衣裙,人家能對你無微不致?”
“真的?”周向豪轉(zhuǎn)過臉來看著她問。
“???”
“是用連衣裙交換,不是成心搓合我和她?”周向豪一句話說的吭哧憋肚,臉都憋的通紅。
“當(dāng)然了——”李秋喜又撿起一只雞蛋剝皮,“你的顏值也是一方面,我利用了小紅對你的心意,這話你可別給我說漏了,回頭小紅該恨我了。”
周向豪突然笑了。
李秋喜笑道:“你說你這人,還當(dāng)兵的呢,也長了一張孩子臉,說變就變——那現(xiàn)在,喝粥還是吃雞蛋?”她白皙纖細(xì)的指頭舉著白嫩嫩的雞蛋,晃的他眼花繚亂。
“我吃雞蛋。”雞蛋是她剝的,他當(dāng)然要吃。
李秋喜喝了那碗米粥。
吃完飯,李秋喜安置好二蛋睡覺,她坐在周向豪的傷腿旁邊,給他按摩。
周向豪不是第一次被女人碰著身體,在戰(zhàn)場上受了傷,不乏女醫(yī)生女護(hù)士給他治傷換藥,但是,那是真正傷兵與醫(yī)生的接觸,最多是屬于同志之間的接觸,而現(xiàn)在身邊這個為他輕捏緩揉的,是個女人,她前腳一走,后腳就牽扯起他想念的女人。
她的手觸上他的身體,感覺太不一樣。
他一動不動,不敢動,生怕一動,她的手就跑了,再不理他了似的。
李秋喜笑道:“你放松些,肌肉繃的像塊木頭似的,按摩該起不到作用了?!?p> 他果然聽話,不過他的放松需要一個過程,慢慢地,她按著才順手。
按著按著,她的手卻比他的腿還要放松,再慢慢地,一雙纖嫩的小手,停下了,她的頭一歪,栽倒在他的胳膊上,睡著了。
她太累了,兩天兩宿沒睡覺,她忙著趕路,忙著賣糧,忙著賣雞賣蛋賣魚,然后忙著換回一些必需品,哪一樣都是要緊的,唯獨她自己不是要緊的。
她生怕被自己僅靠語言利誘的小紅不可靠,餓他一頓,渴他一頓,懶于指導(dǎo)二蛋幫他解手,怎么辦?
他那種人,咬碎了牙忍著,也不會說,她看不得他那樣子,她得快些,再快些,親自看顧他,她才放心。
周向豪微側(cè)了身,這微弱的一動,牽動他的小腿跟著痛,額頭漬出豆大的汗珠,但他忍得下。
右胳膊給她當(dāng)枕頭,不能驚動,他伸出左手,撫開擋在她額前的一縷亂發(fā),扯過薄被蓋在她的身上,北方夜晚的風(fēng),會有些涼。
蚊蟲仍在造次,有他在,誰也擾不了她酐眠,他揮著一把小笤帚,整夜為她驅(qū)趕。
第二天一早,李秋喜睜開雙眼,對上另外一雙眼睛,賊亮賊亮的,摻著些紅血絲,仍是那么亮,還不是那種木訥的亮,它是深遂的,深沉的,貌似,還有點別的,異樣的東西,二十八歲的李秋喜沒談過戀愛,看不懂那種情愫。
“呀!”李秋喜撐起身子,按下周向豪那只揮著小笤帚的手,自責(zé)道:“這是誰照顧誰呀!你一宿沒睡?”
“沒有?!敝芟蚝赖男σ怆[沒在濃密的胡子底下,“我醒的早些,部隊的習(xí)慣?!?p> 李秋喜低頭敲了敲他被自己當(dāng)了一宿枕頭的胳膊,道:“麻了吧?”
他抬起來,是麻了些,但他說:“沒有,一點不麻?!?p> 倏地,李秋喜臉紅了上來,那一幕剛好收入他眼中,沒想到,女孩子臉紅的一瞬間,竟是那么嬌俏,讓一個沙場出身之人,移不開眼睛。
李秋喜忽地跳下地,撥拉著二蛋的頭,“醒醒二蛋,起來幫四叔解手?!?p> 二蛋聽話的起身,尋找夜壺,李秋喜趁著這個空轉(zhuǎn)身出了屋。
她在醫(yī)院水房拾掇了一下自己,洗干凈臉蛋兒,把買來的胰子往臉上涂了一層,這東西只起到潤膚作用,好在她天生麗質(zhì)。
長發(fā)簡單中分,往后梳到脖子處,一根粗辮子分出三根麻花辮來,簡單又別致。
身上換的,是跟人換的。
她路過一戶人家,正逢那家身條與她差不多的姑娘往回收衣服,她用一只雞跟姑娘換一身衣服,姑娘不愿意,人家新做的,還沒穿過兩回,后來她又加了兩條魚,姑娘她娘出屋看見了,逼著姑娘把衣服給了她。
她知道,一只雞就夠她再做身新衣裳,兩條魚是白得的。
腳上的鞋壞了,她買了材料,今世的李秋喜手巧的很,會做。
煥然一新的李秋喜,把傷男人和傻小子都看愣怔了,李秋喜一嗔:“沒看過漂亮姑娘?”
周向豪心里笑,二蛋傻傻地笑。
早上三個人仍是煮了粥和雞蛋,這對周向豪和二蛋來說,已經(jīng)是上好的飯,可是天天吃這個李秋喜早就吃膩歪了,她在新世紀(jì)的早餐,最低也是油條豆?jié){小咸菜,包子想吃天天有,牛奶不斷面包換樣,這個小米粥加雞蛋,據(jù)她大姨說這是月子飯,她可算理解了生孩子女人的不易。
不過李秋喜沒表達(dá)出不滿,一定會慘遭四叔批評的不是?
吃過飯,她把碗筷一刷,又燒上些水,新買的一條毛巾放鐵盆里燙著,拿小刷子沾熱水把香皂沫攪豐盛,然后就要往周向豪臉上涂。
周向豪往下垂垂眼瞼,“干嘛你?”
李秋喜伸手扳起他的下巴,瞪圓了單鳳眼,蠻橫道:“我聽小紅說了,她想給你刮胡子,你不讓,不知你矯情什么,今天我給你刮,看你還想怎樣?”
周向豪心里突然暖暖的,像是蕩著小幸福般的甜蜜,他把下巴順著她的手勢抬起,道:“你會嗎?”
李秋喜認(rèn)真的打著香皂沫,更認(rèn)真的搖了搖頭,道:“不會,不過我在剔頭匠那兒看了有一會兒,整個過程是看懂了?!彼龅靥鹈髁恋膯硒P眼,笑道:“你怕不怕?”
周向豪道:“不怕,你來吧?!?p> 李秋喜忽然想起來什么似地,放下他,伸手拿起一面小鏡子,舉在他面前,道:“不對啊,我在這兒瞎忙什么,你手不是沒受傷么?自己來,我?guī)湍闩e著鏡子?!?p> 周向豪心里驀地涌起一股失望,把他剛剛存積的一點幸福感擠沒了,他搖搖頭,把放在炕上的手舉一下,又無力放下去,“我手,昨晚你……麻了?!逼缴谝淮芜@樣出爾反爾。
李秋喜無耐放下鏡子,撈起毛巾稍稍擰了水,沿著他眼睛以下鋪的嚴(yán)嚴(yán)實實,她一手隔著毛巾捂上他的臉,一手舉起刮胡刀,瞪大眼睛道:“沒辦法,你逼我的,出血留疤,都得給我忍著?!?p> 周向豪悶悶地嗯了一聲,心中的幸福感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