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重逢1
黑色的云層壓得很低,幾乎要與落在地面上的鴟吻相接,斷壁殘垣之下是破碎得不成樣子的幽魂。
一只體格巨大,虎背熊腰的青綠色狼妖正在啃食一塊血淋淋的東西。
白晚聞到一股沖新鮮鼻的血腥味兒。
她跳到狼妖面前,終于看清那是一個小小的頭顱。
她瞬間紅了眼,一顆心臟狂跳。
“住口!”她喊道。
狼妖聽到雜音,啃食的動作停了一瞬,一雙可怕的綠色眼睛散發(fā)出幽幽的光芒。
狼妖看到了她,唔了一聲,繼續(xù)吃東西。
它餓了幾千年,在這幾十年里大吃大喝,茹毛飲血,此刻大概吃了個飽,才有時間抬頭注意一下雜音。
否則它只來得及關(guān)注它尚未饜足的胃。
“尺來!”她雙手顫抖,一道白光從她手中劃向天空,如同一道藍(lán)白閃電,黑白尺飛回她的手心。
“去!”她手指狼妖,黑白尺飛快的脫離她的手,在空中劃出無數(shù)道黑白影,咻的一下像狼妖斬去。
狼妖凄厲的嘶吼擴(kuò)散在清冷的夜中,龐大的身軀消散在無聲的寒風(fēng)里。
她奔到那堆血肉面前,一只手顫栗的想去觸碰那原本應(yīng)該鮮活的生命體。
“阿晚。”一只溫柔的手搭在她的肩上。
她心尖微顫:“這是怎么了?”
夏衾沉沉道:“一夕之間,昨日的繁華還在眼前...這件事還沒有水落石出,天帝和鬼王都在派人調(diào)查?!?p> “你們都沒有看見云墨?”
“沒有。”
“我知道了?!?p> 白晚站起來。
“我要和你一起回天庭。”白晚沉靜的說。
“白晚,你要參與此事的調(diào)查?”天帝手指輕輕敲了玉椅。
“請..求天帝成全?!卑淄砉蛟诘厣?,雙手手背觸地,額頭磕在手掌上。
紫辛難得見她服軟一次,頗有些動容,眉間卻漸凝了霜雪:“妖族在此事中扮演了何種角色尚未可知,你和妖族云墨一向親近,失蹤的那七天雖然你說你在長生河畔,但無人證明..”
“我知道。”白晚仍舊以額觸地,恭敬的姿勢未變。
紫辛思量了半晌道:“白晚,本君恢復(fù)你上神身份,去人間吧?!?p> “陛下!”她猛地抬頭,四目相對,她看著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遙遠(yuǎn)到捉摸不透,卻又似乎洞悉一切玄機(jī)。
她的眸子暗淡:“臣遵命?!?p> 比起婆娑宮來,人間血流漂櫓,千瘡百孔,使人觸目驚心。
南臨帝都,這個曾經(jīng)榮極一時的皇城,人煙繁盛,車水馬龍,短短七十年,便成了一片廢墟,別說是人,連一只鳥都難以見到。
她獨(dú)身置于荒蕪的靜夜中,天空一輪如洗如練的圓月,她的衣袂被風(fēng)掀起,驟然間,無數(shù)潛伏在黑夜的妖獸隨風(fēng)而動。
破曉離開雙眼,纏繞在她右手所握的黑白尺上,普通、低階的黑白尺陡然間綻放出燦爛光華,猶如一道刺目的燈火,瞬間照亮了深淵般的夜。
妖獸猙獰的面目在一剎的光華下仿佛凝固在半空的雕塑。
“斬?!彼宦暳钕拢瑹o數(shù)妖獸轟然隕落,削去的妖靈被吸收在黑白尺內(nèi),軀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散滅。
其余的妖獸畏懼她手中的神器,齜牙咧嘴的不敢進(jìn)攻。
她釋放出壓迫的靈壓,妖獸們極為焦躁,爪子在地上刨出深溝,嘶鳴不止。
月色傾瀉在狼藉的地上,她勉強(qiáng)能看清妖獸露在夜色中的獠牙。
極細(xì)極細(xì)的嬰兒哭聲從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
她循著哭聲望去,在模糊不清的陰影中,有幾條柱子粗壯的尾巴直愣愣的沖在天地,分明是火狐的尾巴無疑。
她顧不得那是否陷阱,風(fēng)馳電掣般追過去,寂靜的夜色只余下一些殘留的花香,沒有半點(diǎn)狐貍影子。
等她回到原地,突然冒出來的妖獸又忽然消失,仿佛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她閉上眼,夜晚的寒風(fēng)襲過,揚(yáng)起她秀麗的發(fā),果真獨(dú)剩下了她一只。
她慢慢的尋到了原來聚仙樓的地方,想起那日浮歡的話,想起浮影的乞求,也不知道他們最終如何了。
她隅隅向前方走,卻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
自小便是無人指引,她只能獨(dú)自在黑夜中摸索。
她想要一簇光,便停下來點(diǎn)了一堆篝火。
材料是現(xiàn)成的,并且由她予取。
她想起那一日云墨的話,如果一切都是你做的,那你現(xiàn)在又在哪里?
你躲起來了?
你不肯見人還是不愿見人?
你想毀滅這個世界?
可是你為什么這么做?
蒼生黎民,在你眼中不值一文么?
見了面,我要問清楚,如果不是你做的那又是誰,如果你承認(rèn)了,我即使不信也要親手殺了你。
這一切在她腦海中來回往復(fù),寸寸碾壓著她的神經(jīng)。
她隨意的躺在地上,珍珠般的眸子里倒影出艷麗的火焰。
她靠近火,感到臉皮有些燙。
一個少年自篝火那邊來,玄衣如墨,顏如舜華,清冷的瞳孔在篝火的跳躍下似乎有些閃動。
她感受不到他身上的危險,但本能的把黑白尺握在了手中。
少年似乎只是路過:“你如何在這兒?”
“那你呢。”她的嘴角緊繃。
少年一笑,猶如春花破冰,暖陽透云,使周圍刻薄殘忍的氣息蕩然無存。
“你這般花容月貌的姑娘,呆在妖孽橫生的世界,不怕么?”
“若怕,我便不來了?!彼蛑?。
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輕輕摩挲著下巴,審視她一番后毫無惡意的微笑道:“如果姑娘愿意,我和姑娘一處做個伴如何?”
“我是夜笙?!?p> “不用了。”她斷然拒絕。
“姑娘何必客氣,這倒懸的世界,一個人要如何堅持下去?!彼麌@口氣。
來路不明、虛情假意。
白晚實(shí)在沒心思和他周旋:“你是敵是友我尚且不清楚,與你同行無異于與虎謀皮?!?p> “誒,姑娘便這般不信人么?”
夜笙嫣然一笑,如凄冷夜中的一縷燭火,雖不能照亮前路,卻足夠給予人溫暖:“我倒想著兩人在一起,最壞也有人說說話,不至于孤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