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娘的孩子

　　劉靈素的二舅母今天接她和弟弟回外祖家。

　　劉嬤嬤事先跟劉云報備過，劉云指派了管事陪同，還安排了護衛(wèi)和車馬。

　　這些日子，賀豐浦剛剛把手里的嫁妝整理好。她做這些有些沒頭緒，所以費了不少的氣力才弄完。

　　在閨中時，家里對她有所期望。所以對她的培養(yǎng)，側(cè)重于人際關(guān)系，才藝，服飾妝容，言行舉止，了解皇家家譜。

　　而具體的財物打理，卻知之甚少。

　　哪個皇后還需要親自打理自己的嫁妝呢？

　　雖然很難，但她沒麻煩劉云，完全是自己做的。

　　最后，不管對與不對，反正就先收拾完了。

　　她很累，渾身酸痛，頭也有些沉。

　　早上，劉云都出去辦事了，她還沒起床。

　　這剛剛起來洗漱，那邊小綠就匆匆進來，對她低聲說：“夫人，前頭那位娘家來人，把大小姐和大少爺接走了?！?p>　　“嗯？”賀豐浦一愣?！坝纸幼吡?？”

　　她嫁進來這段時間，那位娘家來家了六次，把那倆個孩子接走了四次！

　　這些事，都報不到她這樣來。

　　一般是前院管事負責處理，收到消息報到劉云那里，劉云指派人接待。

　　那位娘家人，沒在她面前露過面。

　　劉云在她面前，從不提及此事，她也就裝做不知道。

　　可是，怎么沒個完哪？！

　　這外家也太霸道了！

　　說來人就來人，即不跟自己說，也不由自己接待。

　　說接走就接走，連交待一句都沒有。

　　劉云沒成親時倒也罷了，可他已經(jīng)成親了！

　　這劉府，有女主人了！

　　把劉府當成黃府了嗎？

　　他們當我是什么？

　　她的臉，陰云密布，頭也蹦蹦的跳著疼。

　　劉靈素的二舅母錢氏是坐著家里的馬車來的，回去的時候，坐進了劉家準備的大馬車。

　　馬車很大，劉靈素和抱著弟弟的劉嬤嬤都能坐進去。

　　車子走在繁華的街道上，錢氏看著這兩個孩子，心里沉甸甸的難受。

　　沒一會兒，小姑娘開始偷偷向外望，二舅母就悄悄的問劉嬤嬤：“那位，怎么樣了？”

　　“那位進門后，一直住在芙蓉軒。還沒要小姐少爺每日去請安呢，很少看到?！?p>　　“沒讓他們?nèi)フ埌?？這倒是奇怪?！?p>　　“還沒開始管家呢？”

　　“哦？“

　　“是，還是新婚的時候，讓大小姐和大少爺見了一下禮，后來就沒再讓過去。。聽說，那位身子不是太好，劉家的大夫，接長不短的進去請脈呢?！?p>　　”哦，我說呢?！?p>　　”夫人原來住的院子和大小姐這院兒，主要還是咱們家陪嫁過去那些人管著。上次大少爺病了，侯爺把大少爺身邊兒的都打發(fā)了，換上了劉府的人，但大小爺一直跟大小姐住著，沒回去?！?p>　　“哦，原來是這樣?！卞X氏點點頭。

　　“劉嬤嬤，你是姑奶奶身邊的老人，做事妥帖，我自不用多囑咐。

　　咱們家里……你也知道，老太爺不怎么管事了，家里大老爺二老爺，專心學問，不大通俗物。想事，做事都很簡單。

　　回到家，很多話，我不方便說。趁這會兒，我囑咐你一句，他們倆，尤其是……”下巴點了男孩兒。

　　男孩子嬤嬤懷里，隨著車里晃著，已經(jīng)開睡了。

　　“可真得小心啊?！卞X氏認真的看著劉嬤嬤。

　　“二夫人，您說的極是。老奴正發(fā)愁呢！回去想跟老太爺，太夫人說說，可又不知道該不該說，應該怎么說?？杉彼琅玖??！?p>　　“有些話，不用說，家里就會想著?？捎行┰?，說了，用處也不大。他們心思太純，你說的，未必會認同，反而……再者，畢竟不是一家，就算明白了，又能如何？姑爺常來看他們倆嗎？”

　　“來這院的時間很有限，多少日子都見不著一面?！眲邒咄葱牡恼f。

　　“嗯，都是麻煩事兒??！”錢氏看著劉靈素。

　　當初，寶貝一樣捧在手心里，現(xiàn)在都不看……

　　劉靈素正興致勃勃的從車簾的一角向外望，似乎沒聽到她們的對話。

　　“二夫人，奴婢剛聽到個消息?！眲邒叩吐曊f。

　　“聽說，姑爺，早就對那位屬意了，只是沒辦法了才與咱家結(jié)親……后來那位出事，我們小姐就去了。

　　他們卻成了親，這，可是太巧了??！合著，是給她騰地方了……

　　而且，侯爺對這位新夫人，那簡直是好得不得了……奴婢可嚇得不輕?！?p>　　錢氏倒沒太意外，“嬤嬤，你把小姑帶大，又跟著她出門。對她的忠誠自不用說，我是信得過你的。你也知道，我剛嫁過來那會兒，那日子……”

　　她的婆婆，娘家日子不大好，曾把娘家侄女養(yǎng)在府里。長子不行，是打算讓二兒子，也就是她丈夫，娶了的。

　　表兄表妹自小在一起長大。

　　表妹繡個荷包，表哥送個鐲子的，也是有幾分情誼的……

　　只可惜家里老太爺看不上那個侄女兒，非定了自己，她兩眼一抹黑的嫁過來。

　　婆婆和丈夫，對她真是一點好氣兒沒有，那個窩心和受氣就別提了。

　　但家里小姑子，卻十分敬重她，對她很好。在和丈夫緩和關(guān)系上，幫了不少忙。

　　如今，自己兩兒一女傍身，嫁妝打理的也不錯，再沒剛嫁進來的提心吊膽了。

　　丈夫的那個表妹，命也真不好，出嫁后死了丈夫，連個兒女也沒有。

　　哼，可笑自己丈夫，總覺得對不起她。

　　想到這兒，嘆口氣，接著說：“小姑對我的好，我都記在心里。所以，今天跟嬤嬤說幾句實話，以后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說。

　　我娘家舅舅，知道點事……這些個事，恐怕家里老太爺都不清楚。所以，你剛說的，我一點不意外。劉家，可真不是白給的！而且規(guī)矩……實話跟你說吧，除非那位生不下男孩兒，否則，必會壞事，無僥幸和例外！”

　　她倆人神情凝重的說話，并沒發(fā)現(xiàn)小姑娘劉靈素慘白的一張臉。

　　“?。」植坏?，怪不得對這個嫡長子，都那么不放心上！”嬤嬤咬牙低聲的說，眼神狠厲，心里恨得要死。

　　“能怎么辦，我也不知道。嬤嬤，你定下心，別這么慌張，她……”指了指還有看外頭的小姑娘。

　　嬤嬤一臉的絕望：“要真是那樣，小姐早知道，也沒什么不好?！毙≈髯硬恍辛?，她們這些下人，就更落不著好。

　　“事情，也不會那么急。又都不傻？現(xiàn)在，劉家只這一個兒子?！?p>　　“二夫人，奴婢知道了，奴婢也算是經(jīng)過事了，走一步說一步吧。不能跟老太爺說說嗎？”

　　“能說什么？沒憑沒據(jù)的，家里爺們兒都器重侯爺，到時再說咱們挑唆？不過，我會時常勸著二老爺，讓他跟大老爺和公公說，會時常關(guān)照她們姐弟的?！?p>　　小姑娘臉色恢復了正常。

　　到了方家，劉靈素給外祖父外祖母請安，弟弟也醒了，睜著大眼睛四處好奇的看著。

　　兩位老人看著他們倆，氣色不錯，外孫也胖乎乎的很結(jié)實，對劉云非常滿意。

　　玩了半天，弟弟尿了，嬤嬤和丫環(huán)帶他去換洗。

　　劉靈素看四周無人，悄悄的問：“外祖父，我爹很忙，常常不在家。靈兒和弟弟，能回外祖家住嗎？“

　　外祖父看著她，也很心疼：“外祖父多希望你們回來住??！可是，靈兒和弟弟姓劉??！常住外家，讓人家怎么看你父親？

　　不過，外祖父會跟你父親說，讓你和弟弟?；貋淼?，你和弟弟想吃什么，要想要什么，跟你外祖母和兩個舅母說！”

　　“誒，那，靈兒能帶弟弟去南方找祖父嗎？”

　　“怎么，靈兒，有什么事嗎？跟外祖父說，外祖父給你做主。”

　　“沒什么事，只是靈兒擔心，新夫人……”她聲音低沉，不像這個年紀。

　　“靈兒不用怕，她不會對你和弟弟不好的。你爹爹那么疼你，你弟弟又是他嫡長子，他哪里會讓一個繼妻對你們不好呢？

　　你爹爹，人聰明又講規(guī)矩，格局大的很！這種事，不是他能做出來的。想當初，就是為了更好的照顧你們，他才續(xù)的弦。

　　你看你弟弟，多結(jié)實？繼母要是敢苛責你們倆，你爹頭一個不答應！再說，還有你祖父和外祖父呢，舅舅舅母也疼你們倆。不用怕！“

　　“可是，靈兒想祖父祖母啊，弟弟是祖父的長孫，祖父都沒見過呢。祖父母要是天天看著弟弟，心里一定很高興，那身子，也許就好起來了呢?！?p>　　“嗯，靈兒真孝順，想的很有道理！這樣吧，我給你祖父寫封信，問問他什么時候回來。再問問，你們倆想他了，想去看看他行不行?！蓖庾娓缸隽艘惠呑訉W問，人很單純。

　　“外祖父，您真好?！?p>　　“呵呵，靈兒啊，你還是小姑娘，不用想這些，好好上課，好好打扮，別的不用管！明天，你外祖母去廟里燒香，你跟著一起去玩玩吧。你弟弟太小，出不得門，就在家等你回來?！?p>　　“哎！”

　　……

　　晚上劉云回來，看到賀豐浦神情淡淡的，不知道怎么了，又怕問了表妹更不高興。

　　于是加著小心，哄著她，講著笑話。

　　一會府里管事嬤嬤求見，劉云直接讓她進來，嬤嬤說：“侯爺，黃府來人說，黃家老夫人明天要去天龍寺燒香，想讓大小姐跟著一起去，當天去當天回。

　　但回來天色也不早了，所以想留大小姐和大少爺住兩晚。后天吃過早飯，再送他們回來。現(xiàn)在黃府人在外面等回信兒?！?p>　　劉云想了一下：“成，今天送他們?nèi)S府的馬車和護衛(wèi)，再加兩個護衛(wèi)，明天跟著一起去?！?p>　　“是?！惫苁聥邒咝卸Y后出去。

　　賀豐浦啪的一聲，把手里茶杯放桌子上，垂著眼皮，擺弄著手上的鐲子。

　　劉云趕緊問：“表妹，怎么了？”

　　賀豐浦沒說話。

　　劉云小心的賠著笑臉，猜測著她生氣的原因。

　　“怎么了嘛？夫人，有什么不開心的，跟為夫說說？”

　　“你還知道我是你夫人？我還以為我是寄居在劉府的表小姐呢！”賀豐浦冷冷的說。

　　“怎么會？夫人，這可不能亂說，為夫滿心滿意都是你，這府里你最大。什么寄居？哪有？哦，我明白了……

　　你是說剛才嬤嬤跟說我的話？是生氣沒跟你說嗎？”

　　“這家里什么事跟我說？“賀豐浦是真生了氣，一陣的頭暈，晃了一下。

　　劉云趕緊扶住她：“怎么了？”手一摸她的額頭。

　　“喲，怎么這么熱？發(fā)燒了嗎？”

　　賀豐浦才感覺自己渾身發(fā)冷，手腳酸痛，一點力氣也沒有，頭靠著劉云。

　　劉云趕緊對外喊：“去前面叫大夫過來。”

　　一陣的手忙腳亂，她躺到床上。一會兒大夫進來，的確是燒了。

　　又請脈又開藥，被子里加了湯婆子，劉云小心翼翼的轉(zhuǎn)著她轉(zhuǎn)。

　　她本來打算就此事跟劉云掰扯一番，但真是有心無力。吃完藥，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

　　這個身體……

　　……

　　晚間的黃府，一家子坐在一起吃飯。

　　大人們看到劉靈素熟練的喂著弟弟，吃飯，喝湯。

　　而劉鈞，乖乖的吃飯，一點不鬧。

　　再看看自己家的男孩子，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一會兒往桌子底下扔東西。吃的東西也挑肥揀瘦，奶娘哄著，半天飯都喂不進一口。

　　不由得心里都酸酸的，沒娘的孩子，長大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