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雖說是鬧騰了些,但總算趕在天黑前到了安昌鎮(zhèn)。
鎮(zhèn)子不大,人也不多,沿街的小販眼見夜色將至,都開始陸續(xù)收攤了,和大城埠中的繁忙景象完全不同,顯得格外寧靜安詳。
李長祈走了一路,早就餓得慌,看見吃的兩眼都發(fā)光,連忙下了馬攔住幾位收攤的小販,包子、餛飩、湯面每樣都要了一份,不多時就坐著吃上了。
“李兄,我們先去找客棧吧,吃東西何必急于一時?”陸浮生探頭喊道,往外一看——新鮮出爐的包子熱氣蒸騰,混著餛飩的清香和牛肉湯底的濃香撲鼻而來,雖不是什么珍饈美味,卻足以讓人胃口大開。
他默默收回目光,“那個,阿照啊,要不我們也去嘗嘗?”
于是三個人圍了一桌,光包子就上了好幾屜,碗都快擺不下了。陸浮生和云晚照有些嘴饞,又不是在府中有諸多約束,自是不像平常那般細嚼慢咽,不過基本的用餐儀態(tài)還是有的。李長祈就不一樣了,吃得那叫一個風卷殘云,桌上東西一大半都進了他的肚子,看吃相完全是白瞎了一副好模樣。
云晚照從袖子里拿出繡帕遞給陸浮生,后者很自然地接過來擦了擦臉,笑道:“回頭洗干凈了再給你?!?p> 正狼吞虎咽的李長祈冷不丁被秀了一臉恩愛,不由捂著心口道:“云大小姐,這邊也施舍一下唄?”
“好啊?!痹仆碚粘麥\淺一笑,轉頭道:“店家,麻煩拿塊抹布?!?p> “……還是不勞您費心了?!?p> 陸浮生忍著笑,轉頭找那幾個小販打聽客棧的位置,據說倒也離得不遠,只是這鎮(zhèn)子太小,僅有一家。他一聽就有些擔心房間不夠,催著李長祈趕緊吃完,就往客棧方向去了。
事實證明,他的擔心不無道理。
遠遠的就看見客棧的旗幟在風中飄揚著,上書“云來”二字。名字十分普及且普通,字跡卻頗為不凡,寫得龍飛鳳舞,筆力萬鈞,氣勢相當磅礴,就是一般人可能認不出,也不知道是誰的手筆。
平心而論,這間小鎮(zhèn)上唯一的客棧從外觀上看還是挺氣派的,寬闊的前院里建了馬廄,養(yǎng)著十幾匹高頭大馬,還停著一輛車廂精致的馬車。陸浮生帶著云晚照從自家馬車上下來,還未進到里邊兒,就有店小二小跑著過來,殷勤問道:“幾位客官是打尖還是住店?。俊?p> 未等陸浮生說話,李長祈便跨步上前,袍袖一揮,說道:“要三間上房,再安排些普通房間安置我們的隨從?!闭f著一臉自得地對陸浮生說道:“辛苦陸兄弟和云姑娘跑這一趟,路上的食宿,在下一定為二位安排妥當?!?p> 他話音剛落,就見那小二面帶難色地道:“客官,實在是不好意思。聽聞最近陵山那邊舉辦什么大會,鎮(zhèn)上來了好些江湖中人,都住在小店,因此這房間就所剩不多了?!?p> 李長祈一怔,想到剛剛說的話不免有些尷尬。陸浮生對此還是有些心理準備的,便接口問道:“還有幾間房?”
“回客官,只有一間上房,兩間廂房了。不過,小店客房雖少,房間還算大,若是幾位肯將就一二,倒也能住的下?!?p> 云晚照身為女子,聽了這話自然是有些為難。陸浮生則轉臉看看李長祈,慢慢拖長了音調,“能不能將就……也不是我一人好決定的,畢竟這一路上,還要仰仗李兄安排?!?p> “這有什么不能將就的?就這么著了!”李長祈剛剛放話說要照顧好他們倆,怎能立刻食言?男子漢大丈夫,一言既出可是駟馬難追的。他這般想著,即使內心十分糾結,還是故作大氣地笑道:“陸兄弟你放寬心,你和云姑娘住上房,我就和那幾位小兄弟擠上一擠,無礙的,哈哈,無礙?!?p> 他話音剛落,陸浮生和云晚照當即一起謝道:“李兄真是高風亮節(jié),舍己為人,我等欽佩萬分?!边@倆人言語一致,動作整齊,連臉上欽佩的表情都如出一轍,簡直像事先商量好了一般。李長祈看著看著,臉上的笑容便漸漸僵住,突然間有了一種被坑的感覺。
這世間很多人都會后悔自己的選擇,可時間卻不會倒流,所以李長祈只能認命。待一切商量完畢,陸浮生當先進去,云晚照緊隨其后,下人們忙著把行李一一搬進客棧,李長祈就垂頭喪氣地走在了最后。
此時正該是吃晚飯的時候,客棧里坐了三桌客人。一桌是尋常百姓的打扮,另外兩桌的人均著一身勁裝,明顯是江湖中人。
“想不到武道大會的影響力這么大,咱們才走一天的路,就遇上好幾撥人了?!标懜∩鷫旱土寺曇魡査骸澳憧此麄儗嵙θ绾??”
云晚照的眼神匆匆掠過那些人,應道:“這只是些小門派的普通弟子,不必理會?!彼D了頓,看了眼客棧的院子,又小聲說道:“但院中那輛馬車的主人,就不好說了?!?p> 剛剛安心下來的陸浮生不由得嘆了口氣,“既然已經卷入其中,該面對的遲早都要來。走吧,我們先去房間休息?!?p> 夜幕漸至,四下里寂靜無聲。陸浮生和云晚照各自安寢,照舊是一個睡床,一個睡地上。而擠在廂房的李長祈雖然心里很不情愿,但居然睡得比誰都快,看起來適應能力還是相當不錯的。
臨近四更天的時候,正是大多數(shù)人熟睡之際,陸浮生卻被一陣略顯雜亂的腳步聲驚醒了。他從地上起來,趴到門口細聽了一陣,只聽得聲音越來越近,最終停在不遠處,隨后便聽見隔壁房間有人說些什么,但又聽不清楚。
“聽聲音,來的應該是女子,約五六個人。”云晚照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后,說道:“她們遇上麻煩了?!?p> 此刻隔壁房間內燈火通明,的確如云晚照所說,來的是五個妙齡少女。她們匆匆趕來,秀發(fā)散亂,藕色的衣衫上也沾了許多灰塵,顯得極是狼狽,但手中長劍仍是緊緊握著,向屋內之人恭敬行禮。
“你們怎么弄成這個樣子?池寧呢?”屋內之人同樣是一個女子,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面容清麗,有著成熟女子的風韻,只是眉目間總有些冷意。
其中一個少女立刻躬身道:“回劍主,池寧師姐在前路遇襲,摧云寨來了數(shù)百號人,我等是奉命突圍,前來求援的?!?p> 陸浮生聽著云晚照的轉述,好奇道:“劍主是個什么稱呼?她們是哪個劍派的弟子嗎?”
正凝神聽墻角的云晚照一臉茫然,“你覺得師傅會跟我聊這些?”
“倒也是……你師父就是個悶葫蘆。”
他這廂剛說完,腦海中便突地一震,出現(xiàn)了一種莫名的聯(lián)系,隨即有個聲音淡淡響起,“瀟湘劍館四大劍主——幽篁,瑯玕,素節(jié),郁離,此人正是其中排名第二的瑯玕劍主秦吟。哼,兩個無知的小輩,這都不知道?!?p> 聽聽這嘲諷的語氣,陸浮生要是不知道是系統(tǒng)跳了出來,怕就是個傻子了。
云晚照當然也聽到了,按她的性子可聽不得系統(tǒng)說陸浮生的不是,立馬懟了回去,“天命大人倒是什么都知道,那您自己去完成任務好了,何必找我們兩個無知小輩?”
“你!”天命頓時氣結,但從規(guī)則上來說,云晚照畢竟也是宿主之一,而且現(xiàn)在的情況是它有求于人,萬一把她惹急了,自己也沒什么好結果,于是只能用不屑的語氣道:“本大人不欲作口舌之爭。再說都這種時候了,你們還聊什么天,多觀察學習點不好嗎?”
陸浮生無奈地揉了揉眉心,這種腦子里隨時能跳出一種聲音的體驗,可著實不太好適應,也不知道李長祈那五年是怎么過下來的。而云晚照和系統(tǒng)互懟這種事也在他意料之中,不過為了能順利完成任務,他吹捧的話都說過了,也不介意在中間打個圓場。
“觀察學習自然是好的,我們兩個年輕識淺,還要天哥多多指教呢。畢竟身為宿主,我們若是無知淺薄,豈不是丟了天哥你的面子?”
咦?這么說來,還真不能太嘲諷那兩個家伙,總不能讓其他系統(tǒng)覺得自己眼光不行吧……天命這般想著,態(tài)度便和緩了下來,“你們有這種認知就好,有什么不懂的就問,我隨時都在?!闭f完就不再有動靜了。陸浮生腦海中的那種莫名的聯(lián)系倒是沒斷,聽這意思,應該是能隨時對話的。
他們聊了這幾句的功夫,隔壁房間的交談已然停了,緊接著腳步聲又起,而且比之前更加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