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思樵點上煙,趴在窗臺上看對面下一層雅間里喝酒的人們:有的舉著酒瓶子硬往別人杯子里倒?jié)M,并吆喝著喝喝喝,旁邊的人起哄看被逼迫的人像喝完了赴刑場似的慷慨仰頭灌下,然后齊聲喝彩;有位背對著窗戶的男人,摟抱著臨座腰肢細軟的女人;有間房里一個女人脫下外套搭在椅子靠背上,然后拎起桌子上的酒瓶,扭到一個身形寬大的男人面前,她穿著性感的黑色打底衫,領(lǐng)口開得很低,半倚在那個男人懷里舉瓶暢飲,引得在座的人大叫好好好......
松思樵內(nèi)心只能呵呵兩下。他在窗臺上按滅煙頭準備起身,覺得有些奇怪。抬眼一看,對面窗前也站著個人,正直直地瞅著松思樵。
松思樵仔細看時,對面那人竟然向松思樵招手搖開了!這不是老鄭嗎?
松思樵向他點點頭,轉(zhuǎn)身出了房間向?qū)γ婺情g走去。
老鄭也出來向松思樵這邊走。兩人在走廊相會。松思樵快走幾步上前握住老鄭,“你這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嗎?”
老鄭說,“今天親家翁過六十大壽,在這里吃飯。我想起雙雪松的事,讓他們先走了?!?p> “怎么樣?”
“服務(wù)行業(yè)人員流動性大。他們的人事管理不規(guī)范?,F(xiàn)在想找人問個事,都說十多年了誰知道啊?!?p> “也是。十多年前的哪天晚上有誰上班,估計他們沒有留考勤資料?!?p> 老鄭說,“我打聽了一個人,或許知道些情況呢?”
“還在冰清市嗎?”
“在!還在巫寶的公司呢?!崩相嵑苡邪盐盏卣f。
“哦?”松思樵的好奇心和聯(lián)想力立刻被調(diào)動起來,“叫什么名字?男的還是女的?”
“女的,叫郭愛春?!彼伤奸杂浀脧埦敖艿睦掀乓步泄鶒鄞?,這個名字難道像小明一樣容易重?鄭直并沒有停下,繼續(xù)說,“這個女的老公是個司機,幾個月前自殺了。”
松思樵脫口而出:“張景杰?”
“就是。奇怪,據(jù)說她老公殺人后自殺的?!编嵵笨此伤奸赃@番一驚一乍,看著他,“你知道了?”
“?我只知道張景杰老婆叫郭愛春,原來她還在春景做過服務(wù)員?!?p> 鄭直也有警察的職業(yè)聯(lián)想力,他還帶著些八卦意味,對松思樵說,“可不是。不過,有些奇怪的是,郭愛春在雙雪松死后不久,就從這個酒店到巫寶的公司去上班,而且工作很輕松,說是辦公室文員?!?p> 松思樵找郭愛春了解過情況,不過郭文員看起來并不是心懷正義善良可愛的類型,相反倒有些面帶煞氣,一臉橫肉。
松思樵問老鄭,“你找過郭愛春沒?”
“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退休,有些情況可以通過八卦手段了解,至于走訪當事人的工作,只能你們這些在職的人來做了。否則,我們得被人攆出去。”
松思樵別過老鄭,看時間還早。表姐這人挺能嘚吧的,要是被她約會了,耳朵都能聽得高燒。估計雙薇衣還在被表姐扣住的狀態(tài)。松思樵就驅(qū)車往郭愛春家去,看看能不能從兇煞郭女士處了解些情況。
松思樵把車停在郭文員居住的小區(qū)外??斓焦膯T家居住樓的單元外,電子門被推開,從里面走出位個頭也就一米五四左右的女人,臉盤圓又大,眉毛描得像飛天黑蚯蚓,粉紅的嘴唇嘴角下垂,看上去一副別惹我,姑奶奶是社會人的霸氣。上身的肉被包裹在緊小的黃色衣服里,穿著一條黑色短裙子,腿上的絲襪緊箍渾圓多肉的小腿,鞋跟仿佛小型高蹺。松思樵一看,這不是郭文員嗎?
她出來了,剛好!原本上去也只能站在門外問話,還不見得這位社會姐會不會給松思樵開門呢。
松思樵正暗中高興,沒想到在松思樵前面走著的男人一下子竄上去,扯住這位看上去得意洋洋才踏出門一只腳的郭愛春。
郭愛春當然要叫得,而且聲音極尖厲高亢,像盛夏中午閑來無事的知了一樣,叫聲的后勁兒綿延沒完。
那男子雖然不甚高大健壯,但肌肉結(jié)實有力,扯住郭愛春往樓門里拖,“你叫個屁。再叫我掐死你?!?p> 松思樵已經(jīng)快步上前,聽到這妥妥的黑惡語言,連忙制止,“嘿!放手放手!有話好好說?!?p> 那男的沒功夫搭理不知從何而來的松警官,也沒注意到松思樵的警服,頭也沒回地丟下一句,“沒你事,一邊待著去?!?p> 郭愛春見到有行俠仗義的人,收了綿延的叫聲換成底氣十足的叫罵:“臭流氓,放開。救命啊?!?p> 松思樵手搭上男人的肩膀,那人一甩卻發(fā)現(xiàn)力量不對,手上扯郭愛春的力量因分心也因松思樵的阻止而降低,郭愛春本就是個力量型的壯婦,一下甩脫男子,往門外跑。
松思樵對郭愛春喊,“站??!”
郭愛春瞥了一眼松思樵的警服,胖腿像裝了彈簧一樣,小型高蹺在她熟練操縱下,踩著均勻的節(jié)奏嗒嗒嗒飛快跑掉。
松思樵只哼了一聲,放開那男的,“怎么回事?”
男人氣急敗壞地沖著郭愛春逃跑方向送上一句:“媽的!臭婊子!”然后瞧見穿著警服的松思樵皺著眉頭一言難盡的模樣,忿忿地說,“你抓我干嘛呀!你抓她呀!”
松思樵掏出煙來丟給那男的一支,那男的接住,掏自己口袋半天沒摸著打火機,松思樵點著自己的煙把打火機遞過去,兩人默默抽了幾口,松思樵向天空中吐出一串煙后,才看回這位肌肉精瘦有力量的男子,“她是你女朋友?”
那位看來是和女人打架累了,蹲下抽著煙,“她主動找上門,我也沒挑剔。沒想到她這么快勾搭上別人了!最他媽的恨人的是,她問老子要了將近萬把塊錢花了!”
松思樵嗯,“你和郭愛春一個單位嗎?”
“是!”
“你做什么的?”
“質(zhì)檢?!?p> “你在那個廠里多久了?”
“十多年了?!?p> 松思樵在那男的對面蹲下,點點頭,“郭愛春怎么到你們單位的?”
“聽說她是巫總的什么朋友介紹來的?!?p> “什么朋友?”
那男的沉默一會兒說,“屁的朋友!”
松思樵噴著煙圈,看似無意地問道,“你在單位十多年了,應(yīng)該知道雙雪松吧?!?p> “他!那個男的,長得挺好。他來之前沒調(diào)查過這個單位,這個單位幾乎都是親戚連親戚,沒關(guān)系干不長的!”
“雙雪松死了?!彼伤奸园寻礈绲臒燁^彈到花壇邊上的大垃圾筒里,站起來。
男的也站起來,“雙雪松啊,他不應(yīng)該到這個單位來?!?p> “你和他還挺熟?”
“算不上。他有時會到我們部門來聊天?!?p> 松思樵又遞上煙給他,“貴姓?”
“我姓柴?!?p> 松思樵點頭,“聽說,雙雪松喝多,掉河里淹死了?!?p> 柴師傅搖頭,“財務(wù)部應(yīng)酬可多了!那個陳琳瑞很能喝。至于雙雪松是不是喝多了,誰也不知道。只能問陳琳瑞。要么問黃小軍!”
“黃小軍是誰?”
“司機!也能喝。公司財務(wù)出去吃飯喝酒都帶他。陳琳瑞不想喝的時候,就讓黃小軍喝。”
“黃小軍還在你們單位嗎?”
“在!當然在。會喝酒和領(lǐng)導(dǎo)走得近,現(xiàn)在提拔行政主管了?!比缓蟛駧煾档偷偷乩浜咭幌拢耙粋€沒文化大老粗懂什么,還當主管呢!就他媽的會看誰遲到早退了?!?p> 松思樵和柴師傅聊完了,對他說,“我看郭愛春和你的事,你就算了吧。有些人不值得。你是個直性子,好人。犯不著為不值得的人害了自己?,F(xiàn)在,經(jīng)常有些人因為感情問題想不通,揮刀捅人。太沖動太傻了!我可不希望聽到你和這種事有關(guān)?!?p> 柴師傅不住地點頭,和松思樵分手各自走了。
聽柴師傅的意思,那個黃小軍就是巫寶的狗腿,不能直接去向他了解情況。
但奇怪的是,趙錢廣怎么沒敲詐這個黃小軍?或許黃小軍沒參預(yù)?他當時只是個司機而已。
松思樵看時間不早,趕緊去雙薇衣那里。每天不管時間長短,總要見見面說幾句話,打鬧一會兒才算這一天真過去了。
松思樵看雙薇衣情緒沒有波動,“怎么?和表姐相談甚歡?一見如故,惺惺相惜?!?p> “沒見著。”
“沒見著?你走錯地方了,還是她大腦短暫失憶,忘記她約了你,然后她自個歡歡喜喜跑去燒烤啤酒嗨歌了?”
“她有極重要的事去做了。”
“她有極重要的事?”松思樵抓抓頭發(fā)說,“對她來說極重要的事就是找個對她胃口的衰鍋?!?p> 雙薇衣一聽來了精神,湊到松思樵懷里,眨巴眼睛看著松思樵,“那你認為宣理會是那口特別適合表姐的衰鍋嗎?”
“為什么?你是對你的慎姐有意見嗎?”
“沒有!我就是提醒你關(guān)心下你表姐看宣理的眼神!”
松思樵說,“看你九曲十八彎的。我可是一再提醒表姐,別人的男人不能動?!?p> “這個,人的感情能控制嗎?”
松思樵笑瞇瞇地說,“不能?!?p> 雙薇衣摩拳擦掌嘿嘿不懷好意地笑,“什么意思?你想做什么?”
“哎呀,小雙雙,我是說我對你的感情有如滔滔江水不能控制。沒有說我不控制感情胡亂喜歡別人!”
“哼......”
雙薇衣正打算教訓(xùn)松思樵時,手機提示有信息。雙薇衣看是云與意發(fā)來的,前兩天讓他幫查春景大酒店的服務(wù)員。雙薇衣連忙讓松思樵一起看。
云與意的信息里也提到了郭愛春,還提到了老鄭沒提到的一個叫王娟妮的,她當時和郭愛春一起當班服務(wù)巫寶、陳琳瑞訂的海棠廳。
松思樵的小心臟又一驚嚇。這位王娟妮,不會也失蹤了吧。自查雙雪松事件以來,一有消息準定得和失蹤個人有關(guān)。李紅艷不見了、田玉潔不見,這位王娟妮也不見!倒是趙錢廣能自己跳出來。
過了會兒,云與意又發(fā)了條信息:王娟妮在經(jīng)營一家早餐店。
松思樵終于放心,沒失蹤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