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滬上傾情

第十八章 城隍廟燒頭香

滬上傾情 幽蘭清曲 2104 2025-01-09 18:34:00

  除夕晚上,家家戶戶門前都懸著紅燈籠,貼著紅艷艷的春聯(lián),“噼里啪啦”的爆竹聲中,滬上市民們即將迎來舊歷新年,宋詩喬站在客廳的半落地窗前,凝望著園子里紛紛揚(yáng)揚(yáng)飄落的雪花……

  宋宅位于英租界內(nèi),是一處獨(dú)棟獨(dú)院的新式石庫門建筑,家里除了父女倆還有位年過五旬的女傭,宋詩喬喚她“張媽”,張媽勤快賢良,自宋母褚氏過世后便來到宋家做長工,這一做就是整整十年,十年間給予父女倆無微不至的照料。

  宋詩喬看著窗外的中式花園,覺得這個(gè)春節(jié)也和往年一樣祥和靜謐,家里雖不像人丁興旺的大戶人家那般熱鬧喧囂,倒也不失尋常百姓的溫馨安適。

  “宋先生,小姐,吃年夜飯啦!”張媽溫暖又亮堂的嗓音穿透整個(gè)客廳。

  “噯?!彼卧妴袒仡^應(yīng)聲,與此同時(shí)宋士誠也面帶笑容從書房里走出。

  餐桌上擺滿了各種冷熱葷素菜肴,老派上海人過春節(jié)不吃餃子的,但年糕和圓子必不可少,張媽燒了她最拿手的排骨年糕和酒釀圓子,還很用心的買來宋士誠最愛的楓涇丁蹄以及宋詩喬愛吃的棗泥酥餅。

  “哇,這么多菜啊,張媽,辛苦您了!”宋詩喬滿眼感激地對張媽說道。

  宋士誠取下眼鏡,拉開椅子笑呵呵地說:“噯呀,好久沒吃過這么豐盛的晚餐了,年夜飯難得奢侈一回,來來來張媽,坐下一塊吃!”

  張媽面露尷尬,和往年一樣局促地?cái)[手:“不了不了先生……我就不上桌了,你們先吃!”

  “張媽,快別見外了,您是今晚的大功臣哪能不落座呢,再說年夜飯要一起吃才熱鬧,才顯得有年味嘛!”宋詩喬不由分說的把她拉到桌旁。

  林家的年夜飯?jiān)谕鉃┑膮R中飯店雅間訂好了位子,美酒佳肴琳瑯滿目擺了滿滿一桌,長子君燁、次子志遠(yuǎn)坐在林蕭的左右,一個(gè)勁地給父親斟酒布菜,少文看著一杯接一杯豪飲的父親,勸道:“爸,您少喝點(diǎn),保重身體?!?p>  滿臉紅光的林蕭推開他的手笑道:“欸,過年了嘛!咱父子仨難得聚在一起,管不了那么多啦,來來來,舉杯暢飲不醉不歸!”

  這晚林蕭喝得醉醺醺,到家很快就躺下了。

  周氏手里拿著個(gè)西洋小鬧鐘來到少文房間:“你幫我看看,這個(gè)鬧鐘怎么定時(shí)間呀?”

  少文從母親手里接過鬧鐘,問道:“媽,你打算定幾點(diǎn)鐘?”

  周氏想了想說:“天蒙蒙亮的時(shí)候吧,我明早要趕去城隍廟燒星宿香?!?p>  少文垂下頭輕輕撥弄著鬧鐘背面的旋鈕,“好啦!”

  書瑤從門口經(jīng)過時(shí)聽到他們講話,她像只兔子似的跳進(jìn)來嚷嚷道:“媽,明天我也要去燒頭香,我也要去!”

  周氏輕拍了下她腦袋,笑道:“你這小懶蟲啊,保準(zhǔn)起不了那么早,還是乖乖在家練琴做功課吧!”

  果不其然,次日晨光熹微,周氏便踏上了去城隍廟的路,滬上市民們喜歡在年初一競相趕到廟里上新年的第一柱香,俗稱“燒頭香”,“燒頭香”的風(fēng)俗初見于道教,后來滲透到佛教寺院,人們篤信“燒頭香”會給自己和家人帶來一整年的好運(yùn)。

  城隍廟歷年來為滬上香火最旺之地,供奉的土地神是元末明初的士大夫秦裕伯,此人是上海浦東人,在元朝做過官,自明太祖朱元璋得天下后他便隱居不出,朱元璋看重他的名望學(xué)識多次請他入朝為官,但都被其拒絕。他死后,朱元璋下詔:“秦裕伯生前雖不為我臣,死后卻要為我護(hù)城、守疆土!”于是便封他做了上海的城隍。

  去城隍廟燒香問卜的善男信女向來絡(luò)繹不絕,這一帶金店銀樓、酒肆、茶館、說書場、陶瓷鋪?zhàn)喻[次櫛比,美食攤書畫攤兒更是挨挨擠擠,茶客香客們云集于此,小販的叫賣聲和游客的嘈雜聲交織成一幅充滿市井煙火氣的畫卷。

  神殿內(nèi),許菲琳和母親正跪在兩個(gè)蒲團(tuán)上,對著莊嚴(yán)肅穆的神像虔誠地叩拜……

  拜完神母女倆走出院落,來到隔壁的算命街,這條街全是占卜攤兒,一眼掃過去就數(shù)墻根旁那棵粗壯巍峨的老銀杏樹下圍的人最多,許太太便拉著女兒往前湊。

  又近了些,看到玄幡上有太極八卦圖,還有“摸骨算命排八字”“神機(jī)妙算活神仙”兩列大字,許太太影影綽綽地從人群中瞥見桌后坐的是位身著白袍,須發(fā)皆白,道士裝扮的老者。

  許太太暗自揣度:這老先生雖須發(fā)皆白,卻紅光滿面精神矍鑠,頗具仙風(fēng)道骨之姿,這么多人圍觀,想必對方定有兩把刷子!

  許菲琳白了她一眼:“媽,看什么呢?”

  許太太抬下巴指了指對面,拉著她道:“走,咱也算算去?!?p>  “噯呀媽——阿拉不信這些,阿拉不要算啦!”許菲琳掙開她的手。

  “欸,算算……算算!”許太太大力將她拉回。

  母女倆擠到攤前,老先生翻了翻眼皮,許太太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竟是個(gè)瞎子。

  “二位想算什么呀?”老先生一口地道的寧波腔。

  “給阿拉囡囡算算姻緣!”許太太興致盎然。

  老先生請?jiān)S菲琳坐在對面的椅子上,問了生辰又摸了手骨,捋著山羊胡一個(gè)勁的搖頭嘆息。

  這可急壞了許太太,她伸長脖子問:“欸?怎么啦?”

  “八字官殺混雜,此女命帶孤鸞煞啊……”

  “呸呸呸!”老先生話未說完就被打斷,許太太單手叉腰戳著他的鼻子痛罵:“儂個(gè)老瞎子老壽頭盡胡說八道!阿拉囡囡樣貌出眾家世又好,多少人想高攀都高攀不起呢,儂曉得伐?”

  “你、你怎么能罵人呢?”老先生被噴一臉唾沫星子,忙抬衣袖揩臉上的口水。

  “觸祭儂哪能啦?伐服氣???”許太太扯著尖細(xì)的嗓子踢了一腳桌腿。

  香客們見狀紛紛圍攏過來,對著他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人群中爆發(fā)出陣陣哄笑!

  許菲琳臉漲得通紅,恨不得找個(gè)地縫鉆進(jìn)去,她拽了拽母親衣袖嘀咕道:“媽!人家都在盯著我們看呢!”

  許太太骨碌了幾下眼睛,忙拽著女兒離開,算命先生聽到她們的腳步聲,忙叫道:““哎——別走哇,卦金還沒給呢?”

  “骷郎頭儕要敲癟脫了,伐要搞七捻三!”許太太扭頭狠狠剜了他一眼,又拽著女兒往前走,母女倆還沒走幾步遠(yuǎn)呢,就聽見身后“蓬”的一聲!

  緊接著是算命先生氣急敗壞的吼叫聲:“哎喲哎喲,哪個(gè)砸的?!”

  許太太轉(zhuǎn)身,見他正捂著后腦勺翻著白眼嗷嗷叫,“撲哧”掩嘴而笑,幸災(zāi)樂禍地罵道:“儂活該!”

  幾個(gè)頑童正圍著算命攤兒跳來跳去,樂的直拍手,原來他們在不遠(yuǎn)處踢球,不知怎的球就落到這老先生的腦袋上了。

  老先生還在扯著嗓子嘶吼:“小兔崽子!哪個(gè)砸的?”

  許太太撇撇嘴:“儂不是神機(jī)妙算嘛?不是活神仙嘛?有能耐儂自己算呀?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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