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錢寡婦
我張了張嘴,卻發(fā)現(xiàn)嗓子干啞得厲害,似乎有無數(shù)磨人的鐵銹塞在那硬生生堵著,盒子冰涼得像是要凍碎我。
“徐憶河,他的半個手掌……”我聽到我含在喉嚨口的聲音被一點一點艱難地扯了出來,“在、他的胃里?!?p> 最后的幾個字終于淹沒在唇齒間含糊不清。
我突然想起程疏齊走之前對老人說今晚加班后深深回視的那一眼,老人囑咐他記得吃午飯,就那么執(zhí)拗地站在原地。
一陣陣寒顫席卷全身,連牙齒都忍不住顫動了起來:“他最后怎么樣了?”
“你不是都看到了嗎,死無全尸。”徐憶河淡淡的回了一句。
“我問那個老人……”
“你真的猜不到結(jié)局嗎?”
長久的沉默讓我失去了追問的勇氣。
“這份委托已經(jīng)完成,你該回來了。”徐憶河打破了沉默。
我的眼前瞬間被大片的黑色籠罩了,就像是回到了盒子被拿起的最初。
刺眼的亮光突然襲來,我一只手抬起試圖擋住它,卻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回到了來時的那片空地上。
血字委托書從半空中落回到地上,上面空白一片。
徐憶河憑空踏出,單手提著包彎腰撿起了委托書。委托書被甩了甩疊得規(guī)規(guī)整整的塞進了繡著徐字的包。
我驚詫地環(huán)顧四周,徐憶河懶懶的抬起眼皮看向我:“找什么?”
“尸體呢?”
“縫好了自然就留在他該在的時空了。”徐憶河活動了一下脖子與手腕。
回應(yīng)他的是我瞪得更大的眼睛。
他狐疑得看向我。
我默默伸出了一只手,倏地張開——
那個邪祟一樣的盒子赫然在目。
徐憶河瞥了一眼,沒有一絲驚訝,毫不在意:“看上你了,是你的了。”
這么個吃良知的玩意它看上我了?我一個鬼能獻什么血。
但是技多它到底不壓身,我飛速的收回了手,并且認真端詳起了手中四四方方的小物件。
居然也是個檀木制品,倒是蠻符合徐檀木作風(fēng)的。
樣式小巧得像個戒指盒,盒面上還雕刻著精致的花紋,花紋周延是深埋其中層層勾勒的金線。
盒子占據(jù)了我的眼簾,似曾相識的熟悉感影影綽綽。
“四方菱……”
我情不自禁喃喃道,這個名字就這么自然而然脫口而出了,理所當然到我覺得本該如此。
然而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這個號稱看上我的邪祟盒子居然消失不見了。
就像那口憑空消失的鍋鏟。
我茫然的看向淡定目睹一切的徐憶河。
他單手插兜,身形越發(fā)高大起來:“跟你融合了,巧了,它就叫四方菱?!?p> 我總覺得他那句巧了尤為的的漫不經(jīng)心。
我看了程疏齊三天,其實這里也不過是從早晨到傍晚而已。
徐憶河姿態(tài)優(yōu)雅的走在前面,漆黑的微長卷發(fā)在金色絲帶的束縛下竟帶著一絲汗?jié)褚狻?p> “所以,誰是委托人?”我的腦子里始終徘徊著那個殘破的身影。
徐憶河頓了一下:“吳意。”
回去的路只剩下長久的安靜。
梧樹街有個戴絨線帽的老人每天都要起個大早,他一手拄著導(dǎo)盲杖一手提著黃燒餅蹣跚很久到一個破舊的車站枯坐一天。
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直到某天,再也沒有出現(xiàn)。
“糊小兄弟回來得真巧啊,一接到先生的傳話我就著手買鍋鏟了,這不,鍋鏟一來你也到了?!绷闼橄壬嶂沦I的鍋鏟,連包裝紙都沒來得及拆,一臉喜色的看著剛到門口的我們。
講真的,我一點也不需要這樣的真巧。
我心里僅存的幾分見零碎先生的期待也消失殆盡了。
徐憶河滿意的點了點頭,轉(zhuǎn)頭面無表情的看向我。
我真的不想懂他眼里的示意,然后我默默接過零碎先生的鍋鏟往廚房走去。
我都要被自己的敬業(yè)精神感動到了。
一回來就馬不停蹄下廚房。
“哎喲,小朋友專注做菜的樣子可真帥?!蔽疫€在精心擺盤,一道細長尖銳還帶絲媚氣尾音的女聲突然在我耳邊炸開。
我手一抖,一看就價值不菲的盤子差點在我手里死于非命。
這還得了?!我怒目而視,是個女人,居然還是個艷到攝人心魄的女人。
從原則上講,這種妖嬈至極的女人一般都邪乎得狠,敬而遠之為妙。
但是在徐憶河家還講究什么原則,講得過嗎?美色不用來欣賞留著做菜嗎?好像也行……
我直勾勾的眼神過于赤裸裸。
她捂嘴微微頷首笑了,偏眼尾還帶著千種風(fēng)情欲說還休地掃向我。
一股酥麻的戰(zhàn)栗感從我頭皮蔓延而下。
我大著舌頭問道:“您,您好,請問您有什么四嗎?”
她輕笑出了聲,什么銀鈴般的笑聲這種形容真是太遜色了,像清泉悠悠卻狡猾地穿過鵝卵石的包圍。
我撓頭傻兮兮地笑著,心里各種形容詞刷屏。
“我啊——”她拖長了尾音,步態(tài)搖曳地走近我,旗袍的側(cè)叉若隱若現(xiàn)的顯擺著兩條長腿交疊出的優(yōu)美弧度。
我吞了一口唾沫,細微的汗開始在額頭上爭先恐后。
她微微傾身靠得越來越近,瞇起來的桃花眼連眼尾都染上了媚態(tài)。
她抬起羊脂般的玉臂,凝霜雪的皓腕上冰晴鐲輕柔地滑過。
我的腰死死抵著料理臺。
我屏住呼吸,這細膩的氛圍容不得一絲喘息。
她嫩藕似的手臂欲拒還迎地虛環(huán)住了我,指甲上艷麗的朱砂紅都帶著勾人的萬種風(fēng)情從我腰側(cè)滑過。
“來借醬油的?!彼{唇輕啟,吐氣如蘭。
我僵硬的轉(zhuǎn)頭看去,那只柔若無骨的手正輕輕搭在醬油瓶上,指關(guān)節(jié)有一下沒一下的蹭著瓶子。
轟地一下,豬肝色從我的臉一路爬到了脖子根。
滾燙得比起那只邪祟盒子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順著那姿勢拿過醬油瓶,直起身子稍稍整頓了一下衣服,一笑百媚。
“小朋友,我是你先生的鄰居,錢寡婦,就住隔壁山上那個大別墅里?!?p> “爐要鎏金饕餮紋三足銅香爐,香要老山香,你都備下了?”門口徐憶河清冷的聲音一下子卷走了所有旖旎。
錢寡婦晃了晃手里的醬油瓶,笑道:“您真會說笑,不然哪好意思來借您家醬油?老錢之前留了不少老山香下來,倒也是夠您用一陣的。”
徐憶河點點頭:“明天我親自去取?!?p> 奇了怪了,都來借醬油了,也不順便帶個爐帶個香的。而徐憶河居然也沒有讓人親自送來。這實在不符合徐憶河的嫌麻煩人設(sh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