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別墅
徐憶河細嚼慢咽的時候,我和零碎先生沖著眼不見為凈默默站在門口做起了門童。
而我的心里還就著菜味忍不住回味起那個穿旗袍的曼妙身姿。
余光瞥到站得筆挺筆挺似門神的零碎先生,突然就有點于心不忍。
“其實吧,做鬼也挺好的,咱們至少不用換洗衣服不是?!?p> 我善意的安慰著看起來有些沉悶的零碎先生。
零碎先生轉(zhuǎn)過頭來欲言又止。
“怎么了?”
“沒想到,糊小兄弟連洗衣機都不知道?!绷闼橄壬劬镩W爍著更大的狀似同情的善意。
我臉一僵,倒是忘了這茬,梗著脖子狡辯道:“怎么,洗衣機還能長出倆胳膊幫你曬出來不成?”
零碎先生呼吸一滯:“倒也是?!?p> 隨即話頭一轉(zhuǎn),震驚的看向我:“不過我好像從來沒看見過先生換衣服什么的?!?p> 這才多久,又不是一天三頓換衣服。我默默腹誹道。
不過徐憶河那一身高定樣要是一面臟了另一面直接反過來穿,或者穿一件扔一件,一柜子都是同款逼格,再或者其實只是外面干凈,里面泥垢都能滾出大力金剛丸……
我再也擋不住已經(jīng)開跑馬場的思維,盯著零碎先生嘿嘿直笑。
零碎先生抱著胳膊后退了一步:“你這什么表情?盯得我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p> 我還沒來得及反駁,就瞧見徐憶河邊整理袖子邊走了過來:“待會去我房間把臟衣物拿去洗了,記得用井水,手洗?!?p> 做鬼一點都不好。
我懷疑徐憶河在故意針對我。
徐檀木能窮到?jīng)]有洗衣機?這種高級人設(shè)能少得了去干洗店?
但是我認命地跟了過去,畢竟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頭。
能屈能伸是鬼格必不可少的一點。
徐憶河抬手推開房門,古樸氣息撲面而來,正入眼簾的是擺著鑲金黑檀木茶具的紫檀木桌子。
這擺設(shè)布局頗為眼熟——
分明跟我住的客房如出一轍,我差點以為進了自己的房間。
“你家主房客房裝潢居然一模一樣?!?p> 還以為徐檀木房間得是那種不顯山不漏水的頂級富麗堂皇。
雖然客房配置已經(jīng)非同小可了,但是自己住的主房跟客房毫無二致,怎么看也不是徐憶河這種張揚的低調(diào)人會有的操作。
徐憶河隨意的抓起束著頭發(fā)的金絲帶繞在手腕上輕輕一拽,微長的黑色卷發(fā)散落在肩頭,同時面無表情地斜睨過來:“那間客房之前是主房?!?p> 然后皺了皺眉頭:“你怎么還杵在這兒,長得這么潦草?!?p> 士可殺不可辱!
我狗腿地湊過去笑道:“拿臟衣物?!?p> “待會,就是等我換下衣服去洗澡那會兒。”他對著門口揚了揚下巴。
我毫不拖泥帶水的就出了門。
“你可以打井水了。”我還沒走多遠,房里又甩出來一句。
我任勞任怨地走到井邊開始打洗衣服的水。
突然想到,房間里根本沒有獨立衛(wèi)生間,也沒有浴桶什么的,徐憶河怎么洗澡的?
在我吭哧吭哧用鬼手揉搓衣服的時候,徐憶河穿著長及腳踝的黑色浴袍,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倚在井旁,倒是真的一身水氣。
“洗干凈了?!倍⒘宋野肷尾旁蚁乱痪湓挕?p> 我終于忍不住咬牙切齒了:“好的,大爺?!?p> 他愣了愣,輕咳了一聲,看向院子里的椿樹:“我為你做了這么多事,讓你洗兩件衣服怎么了?!?p> 把您一條龍服務(wù)給能的,委托書空間還得靠我旁觀,臉也忒大了。
我在心里默默翻了個碩大的白眼。
我被徐憶河拎起來的時候還在跟夢里的佳肴纏綿,眼看紅燒肉就要齜進嘴里了,它突然長倆小腿子奔了。
“起來,去山上別墅?!毙鞈浐舆@次倒是一身輕,什么也沒帶,單手插兜嫌棄地看著我。
山上別墅,那個風情萬種的身影在我腦子里一閃而過,我迅速起身跟上。
美色,要趁熱乎欣賞。
零碎先生依然是那個管家姿態(tài)站在大門口,不同的是他這次鎖上了門跟我們一道出發(fā)。
隔壁還真有座山,我來的那天居然沒有注意到,眼睛里只有徐憶河的院子。
那個山頭孤零零地立在不遠處,說是不遠,走起來也不是很近,純粹視覺錯覺,有一道青磚路從院子旁不遠處的側(cè)門一直蜿蜒到山腳。
山腳的路口樹著一個木牌,但是木牌上除了三道極深的劃痕什么也沒有。
張揚舞爪的樹包圍了整座山,遠看的郁郁蔥蔥近看只剩下?lián)頂D與陰森。
但還是一眼就能看到那個橫在山頭的慘白別墅。
不同于徐憶河的新中式建筑,這座別墅走的是典型的哥特風。
跟這山林子倒是蠻搭。
林間的石階鑲嵌得剛剛好,走起來倒也不算費力。
所以昨天那個自稱寡婦的旗袍姐姐就一個人獨自走了這么遠的路來借一瓶醬油?
突然想到徐憶河井水洗衣。
不愧是鄰居。
女人斜倚在大門口玩弄著丹紅指甲,酒紅色吊帶長裙柔順地貼在身上,凹凸有致。
“喲,先生來得可真早。”
她窩在頸邊的長發(fā)順著白皙一片輕柔滑下,發(fā)尾漫不經(jīng)心地掃向了衣領(lǐng)深處。
“嗯,今晚是期限?!?p> 徐憶河朝著女人張開了手,手里是一根泛黑的金針。
女人凝視了一會,秀眉微微蹙起:“香跟香爐在我家老錢房間里擺著呢,諸位跟我來吧?!?p> 別墅里的設(shè)計相對簡潔了許多,女人帶著我們直接到了一個房間。
她家老錢的房間居然什么都沒有,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一個擺著香爐的案臺,案臺下面還擺了好一些香。
“老錢……”在她離開之前我終于忍不住問出了口。
她伸手撫了撫案臺,輕輕敲了兩下,然后抬頭淡然的笑:“小朋友忘了嗎,錢寡婦,錢寡婦,老錢當然是先行一步了?!?p> 我看著她風姿綽約的背影,一時間不知作何回應(yīng)。
徐憶河走過去關(guān)上了門,房里徹底黑壓壓一片。
還好我是鬼,再黑我都看得見。
“錢姐是人是鬼?”她居然看得見我和零碎先生,這不科學。
徐憶河從案臺下抽出香:“能看見鬼的活人罷了?!?p> “哎?錢先生的魂呢?她可以看見鬼豈不是……”
徐憶河瞥了過來:“錢先生曾經(jīng)是委托人?!?p> 我好奇心一下子燃了起來。
“但是那份委托不是我接手的。”
徐憶河將三炷香插進香爐,朝我和零碎先生勾了勾手指。
我和零碎先生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后,只見他眼睛眨也不眨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血沿著香爐壁畫了個徐字。
然后直接將手指按在最后一筆上轉(zhuǎn)頭朝向我:“過來,朝這香吹氣?!?p> 我才吹一口氣,香就自動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