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山聚集天下凌然之氣,凝清幽于太虛,晗劍氣于絕頂,多為俠隱之輩所鐘愛,四月芳菲,柳色初染,正是一派鐘靈毓秀的景象。
昔日大將軍何進,文壇名士蔡邕均于少年疏狂時染跡藏形于名山大川,而華山于出世與入世之間,別具格局,哪怕是袁紹本人,少年時也曾小駐于此,此道乃是漢末名士的風(fēng)尚。
“貂蟬,此次行至華山,我們就不要想塵世擾攘,好好游玩一番,”袁紹眉眼含笑,柔聲繼續(xù)說到:“世人知道修仙往昆侖,問道拜終南,訪俠往華山,我少年時曾于此地游歷,倒是有一位極有趣的朋友常住在這山中,此人身負雜學(xué),萬事萬物都能與我相談甚深,最初相識之時,我以為得遇經(jīng)天緯地之才,頗具驚奇,不過這位妹妹倒是精怪,直說袁大哥禮遇愧不敢當(dāng),小可只是以玩世之心,承載這混世之行,便不再與我多說家國宏圖,只聊些山間野趣,想必是煩了這些時間俗物。此番我們前來,正好與她玩樂一番,你一定會喜歡的?!?p> “你的紅顏知己到真是遍布天下啊,我雖在長安,也聽說本初將于河北名門劉氏相配,原來這山間也有你的紅粉密友。。。。如此,你也不必爭什么天下,不妨來這里修仙,到真是進退皆了?!滨跸s微微嗔怪他,別過頭去,眉間粉淡的桃花妝容,也隨著臉色淡然若隱。
“你,這~這可冤枉我了,這位山中的女俠本也是道門中人,你這是說的哪里話。至于劉小姐,乃是先父之契約,關(guān)系袁氏一族,非我之愿也。我對你如何,歲月悠長,山水跋涉,這幾年我派了那么多人有去無回,這次只能我自己來了,還不夠證明嗎?”袁紹急忙道。
貂蟬并不理他,雖然早就知道自己生逢亂世,又是女子。雖得父親寵愛,但終身大事恐怕也是不能自主,所尋覓者,不過得一人真心相待,白首不離而已,只不過誰讓自傾心的偏偏是個胸懷天下的人,而這樣的人,能如此待自己,已經(jīng)是不容易了??蓢@這年僅豆蔻年華的女子,竟已將世事想的如此通透,倒是羞煞許多枉稱名門世家的千金。
“本初,你還沒說那位女俠叫什么?住在哪里呢?”
袁紹見貂蟬并未深究,心下松了一口氣,本以為貂蟬畢竟小女兒心態(tài)會拘泥許久,又少不得自己一番寬慰,沒想到她倒是豁達相對,到讓自己一下子放心起來。
“啊,那位女俠道號慕風(fēng),取自追慕師門遺風(fēng)之意,自己遇到師父時,師父已經(jīng)通曉大道,見她又是女子,便把術(shù)數(shù)雜學(xué)道法醫(yī)術(shù)全都傳給了她,只可惜她師尊仙游去了,所以后來留了這華山群峰中的隱逸精華所在給她居住,名之曰瓊?cè)A谷,于山澗內(nèi)筑八卦之臺,感應(yīng)天時,名曰鏡臺。鏡臺周圍雜以塢舍,一為日常居住,二則若偶遇投機之友,便招待小住,于彼此所學(xué)中探究一二。”
“這么說來,你說也算是投機之友了?本初哥哥,果然好福氣啊!”貂蟬淺笑道,但并不看他。
“哪里話,我這位道友,也頗喜音律,你若去了,她定要你演繹瑤琴與舞技,那時你便知這妹妹是心意坦蕩之人”袁紹扶上她的肩,“不過要進瓊?cè)A谷,常人需要過五花之陣,山路為一直道,然而行至盡頭則見一水潭,滿布荷花,其間水路縱橫,常人只顧留戀美景,貪婪之人,定會驅(qū)舟至深處,而再也找不到出來的路,恐怕也要在這山澗終老了,然而若不走這水塘,東面為桃花陣,西面為梨花陣,北面為梅花陣,南面為瓊花陣,四陣之中暗合陰陽五行,有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若從傷,驚、休,杜、死門而入。也定是討不得好果吃嘍?!?p> “那,我們?nèi)绾芜M去?不對,是你當(dāng)時如何進去的?”貂蟬轉(zhuǎn)過頭來問他。
“我隱約記得當(dāng)時是寒冬,我從南面瓊花陣進入,其陣型頗似八門金鎖,是以由景門進,而從生門出,嘗試解之,碰巧進入?!?p> “這五花之陣,不是為了自保嗎?為何這么輕易就叫你破了?”貂蟬笑笑,但語氣里全是女兒家的懷疑與醋意,然而袁紹并沒意識到。
“我進入鏡臺塢后,與那位妹妹相處幾日,也曾這樣問她,哈,沒想到她卻說:’修道之人,本不欲與外界沾染過多,但也講究緣法,如今天機迅發(fā),我等也不可逆天而行,是以網(wǎng)開三面,這四陣之中,適應(yīng)四時變話,每季僅一為死門三為生門,花開則人亡,花落則人生,商湯網(wǎng)開一面而成千古圣君,我在此網(wǎng)開三面,算是為天地修福,再說就算其他幾陣雖不傷人性命,也絕非凡夫俗子輕易可破,就算是將軍你,不也費了三天三夜才解開此陣嗎?你入陣第一天我便知曉,第二天見你仍不離去到想看看你心智,誰知你走了三天仍未放棄,便放任你進來了。其實世人見水塘絕境,往往望而卻步,另尋他法,殊不知,大道至簡,唯有此徑,可脫離四時變化,直抵鏡臺,不過此為接引之道,需得我派人打理,方得入內(nèi)’”袁紹形容到。
“如此心思,到真是方外之人了,那我們怎么進去?”貂蟬道。
“我們當(dāng)以四時之果,引來山中靈猴,它們自會帶信兒給慕風(fēng),派船來接我們。”袁紹說完,轉(zhuǎn)身吩咐侍從去尋四時之果,帶來車轅旁,另囑咐道:“你們在此結(jié)舍,我十日后回來?!?p> 文丑當(dāng)下大急:“主公,我軍主力盡在青州,眼下鄴城空虛,主公當(dāng)早日回歸!”覆拳低頭,向袁紹請命。
“文將軍,你先回鄴城如何?”
“主公,屬下寸步不能離開主公,主公若有閃失,屬下有負三軍所托!”
“這就對了,那你且在此地扎營等待!”袁紹心意決絕。
“主公,我。。”
不等文丑說完,家仆已經(jīng)來拿四時之果,靈猴在樹下打量片刻,含起果實,攀巖而去,其形態(tài)翩然矯捷,頗異于俗世。
“哈哈,好,貂蟬,我們走,到水邊去!”袁紹拉起貂蟬的手,奔向水邊。
一刻鐘過后,一位老者撐竹筏而來,緩緩靠岸。
“本初,久違了,少主人月前曾對老朽言及,近日故人將攜佳偶來訪,叫我等好生準(zhǔn)備,不想袁將軍竟如此神速,老朽佩服?!边@位青衣老丈,鶴發(fā)童顏,神采矍鑠,撐蒿時手法沉穩(wěn),氣定神閑,幾十里水路,竟無面紅氣喘之行跡,絕非尋常保養(yǎng)可得,如非得道高人,即是武學(xué)泰斗。
“陵叔哪里話,慕風(fēng)她知道我們要來?”袁紹施禮道。
“哈哈,少主人于鏡臺上半月前已知,本初佳人在側(cè),難道忘了多年前少主人卜算的本事就已經(jīng)通天徹地了。”這老者名叫陵虛,乃是鏡臺塢主人的隨侍,后主人仙去,便追隨少主,打理山中事物?!昂昧耍境?,閑話少敘,隨我上船吧?!?p> “哈哈,晚輩遵命!”說罷便攜貂蟬一起登上竹筏,沿水路而去。暮春初夏,池內(nèi)荷花尚未盛開,但荷葉與荷包已是遮天蔽日之景,渡舟之時,多處河道僅尺寸之寬,不識路者,幾步皆是死路,幸得陵叔接引,方使得這二人,于接天荷葉中,欣賞這兩岸清幽,荷香凝碧。
由水路進入瓊?cè)A谷,走出荷塘水陣,便是一片開闊的水域,水域中心有一座小洲,洲上布滿了蓼花的枝蔓,蓼花為冬季開花,花開時其燦紅宛若人血,陵叔說,當(dāng)日主人曾言,寒冬肅殺,親見珍重之人一一離世,心若刀絞,血如蓼花,神望此洲,驚覺心中之血,竟然映入眼中,便引此洲為友,又見周圍雜以荻花,便名之曰蓼岸荻洲。
此間水域澄明,中央蓼花盛開,貂蟬不禁陶醉而雙眼微閉,回想一路進入瓊?cè)A谷的兩岸勝景。
“本初,姑娘,醒一醒,要到了?!绷晔宓穆曇魝鱽?。
袁紹和貂蟬,一路聞著花香陣陣,林間清風(fēng),竟然昏昏然沉醉了,被陵虛一叫,睜開眼睛,此時竹筏已經(jīng)繞過蓼岸荻洲,行至山澗內(nèi),兩岸畫樓竹坊,頗具仙風(fēng)古意,大不同于長安洛陽。
陵叔撐筏靠岸,對侍童道:“帶貴賓去到。。?!痹挼揭话?,突然停頓,轉(zhuǎn)頭問袁紹:“未知本初之志,是否如初?”
袁紹躬身道:“我志不改,然此番入谷,非為凌云紫霄之事,只為看望慕風(fēng),順便引見心之所屬。”說罷,溫柔地望向貂蟬。
“呵呵,也罷,這鳳來閣白收拾了,你們帶兩位貴賓去禮仁堂居住,三個時辰后,請兩位到梅月廳用膳?!绷晏撆汕餐戤吅螅阕孕须x去。
“本初,我不太明白。?!滨跸s滿腹疑竇,對于剛才之事大為不解,悄悄地問袁紹。
“貂蟬,慕風(fēng)這谷中甚是寬敞,哈哈,你若談濟世經(jīng)國之事,便去住鳳來閣,你若談風(fēng)花雪月之事,便去琴心居,至于你我,只為故人情誼,當(dāng)住禮仁堂,哈哈,這是鏡臺塢的規(guī)矩,也是慕風(fēng)妹妹的規(guī)矩?!闭f罷,拉著貂蟬隨侍童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