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家

　　顏梧躺在病床上，嗅著難聞的藥水味，聽著隔壁病床的咳嗽聲，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門口，希望再見兒子言臻一面。

　　直到入夜也沒有等到，等到的是一則危險駕駛罰單通知。

　　夜很長，她睜著眼，聽著隔壁大爺從未停止過的咳嗽，那一聲聲的咳嗽帶著無盡的凄涼。

　　她似乎沒有朋友，住院的兩天里，除了來問話的吳警官，再無一人來探望她。即便是同位練習(xí)生的同事，也不曾問候過她。

　　她唯一那輛湊了半年錢買的二手車也在車禍中摧毀了，撞不成樣的車子修回來需要接近一萬的“天價”。

　　顏梧沒有那個錢，銀行的短信通知里那個小得可憐的數(shù)字提醒著她，她既沒了名，也沒了錢。

　　順著某段不算熟絡(luò)的記憶，顏梧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這般順利地就搭了回家的公交。

　　擁擠的公交里透著刺鼻的一股空調(diào)味，還有各種怪異的香水味，迎上一張張冷漠的臉，即便是戴著口罩也能感覺到一陣陣嫌棄。

　　她住在老城區(qū)，租的房是四五十平米的復(fù)式公寓。

　　推開門，就踩到了一個個塑料瓶，發(fā)出咋咋的聲音，關(guān)門的那一聲悶響也顯得過分清冷。

　　抬眼看去，一眼就將這公寓收歸眼底，冷色調(diào)的裝修風(fēng)格，墻壁上掛著許多海報，那種她看不懂的嘻哈風(fēng)。沙發(fā)是暗灰色，坐墊上放著兩個抱枕，抱枕也是異常的昏暗。

　　臥室在隔層，另外一間房里放著一些較為破舊的樂器，有一把保養(yǎng)得很好的吉他，貼滿了一整堵墻的鏡子，鏡子貼得很整齊，看得出來她很用心。

　　疲倦地躺在沙發(fā)上，慵懶地伸著懶腰，企圖在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里找出一些熟悉感，明明陌生得很，卻還是在凌亂的房間里一下就找到了想要的東西。

　　給早已關(guān)機的手機插上電，手機是舊款的國產(chǎn)機，屏幕微微有些失靈，卻也不影響使用。

　　一開機，鋪天蓋地而來的就是微博推介的熱點通知，言顏那兩個字尤為刺眼。

　　她顫抖地點開官宣地那篇訃文，每一個映入眼中的字都顯得過分沉重，這是對她死亡的宣告，她真的死了。

　　全網(wǎng)都在宣告她的死亡，懷念她的青春，鋪天蓋地而來的緬懷，席卷許多人青春的舊片也再度火熱。

　　指尖跳動的悲傷掩藏在不斷滑動的屏幕之上，怔怔地看著話題不斷攀升，一代影后落幕，影后言顏與世長辭，偶爾還能跳動出蹭熱度的“顏梧謀殺”，“顏梧吸毒”，不過很快就淹沒了。

　　丟開手機，她鼓著一口氣，蒙著抱枕，直到那缺氧的窒息感讓她感受到強壯有力的心跳，才松開手，焦慮地?fù)现^發(fā)，雙腿不自覺地胡亂蹬著。

　　好累。

　　合上雙眸，腦海里卻是一片空白，她怎么也平靜不下來，還沒想好怎樣與自己好好訣別，歲月總是猝不及防地推你一把，讓你帶著滿身狼狽離開。

　　往事交叉著上演，每一個鏡頭都異常的沉重，關(guān)于顏梧的記憶，暗沉得讓人郁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