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不夠資格
灰白色的墻壁，充滿消毒液的房間，簡單的器具——視屏的背景為一家醫(yī)院，卻不像一家正規(guī)的醫(yī)院，昏暗的燈光、骯臟的墻壁、銹跡斑斑的鐵床、潮濕的地面，還有……一排兇神惡煞的人。
女孩穿著病號服，手腳被鐵鏈栓死，另一頭扣在鐵床的四頭。她雙眼迷離，身上有不同程度的傷口，仔細看去，她嘴角正猶如抽搐般一下一下的挑動，沒過多久就形成了一個異常驚悚的笑容。只見她雙手捂著脖子，剛開始僅僅是撓癢癢程度的抓撓，但是，逐漸地，手指的力度加強，指尖嵌進皮膚，下一秒則是五道長條血印。這還沒算完，像是失去了痛覺似的，女孩沾滿鮮血的手指反復(fù)去抓同一個地方，血順著她的動作向外噴濺，她的整個脖子像是被泡在血水中似的，正中間一個紅黑色的傷口，好似在脖子上開了個洞。
那些兇神惡煞的人，沒有人阻止她，就像一排的等身人偶，面對女孩的自虐場景，無動于衷。
這時，女孩又笑了，她的嘴咧開成了一個特別夸張的弧度，喉嚨里發(fā)出“噢噢噢”的怪聲，就像有東西卡在嗓子里一樣。她僵硬的扭動上半身，好奇似的歪著頭凝視著手腕上的鐵鏈，突然，女孩張嘴咬上，金屬與牙齒摩擦發(fā)出極為不悅的聲響。金屬太硬，她來回咬了好長時間連個咬痕都沒留下，女孩很生氣，仰著血糊糊的脖子凄厲尖叫了一陣，然后她一使勁竟咬下自己半截舌頭，吐在床上，泛著戾氣的雙目，淺棕色的眼珠往在左右動了一下后猛地向上翻起，布滿血絲的眼白被拉進的鏡頭放大填充了整個屏幕。
澹臺梵音看不下去了，迅速合上了電腦，心臟咚咚狂跳，直感到在這炎熱的夏天，自己的周身卻如寒冬臘月般寒冷。
擺在電腦旁的手機保持在通話狀態(tài)，似乎是聽見了聲音，于是試探著問道：“看完了？”
澹臺梵音端起水杯喝了幾口水，將涌出的惡心用水給澆了回去，“……她是法曼神父事件里的小姑娘，她不是應(yīng)該被送到意大利去嗎？這才過了多久，怎么會變成那樣！還有，那一排是什么人，這么無動于衷？都沒人阻止她嗎？”
視頻里瘦的僅剩個骨架、頭發(fā)稀少快要禿頂、眼眶下凹的人，澹臺梵音很難把她與那個被附身的女孩聯(lián)系在一起，至少，看到照片時，她還像是個人樣。
“神父，那是哪里？不像是正規(guī)醫(yī)院，倒像是類似潮濕的地下室，那女孩被帶到哪兒去了？
馬斯理奧神父沉默了半晌，吞吞吐吐的說道：“我不清楚，我被綁架時頭部受了傷，得救后有好長一段時間在醫(yī)院和家里養(yǎng)病，等我發(fā)現(xiàn)時就已經(jīng)找不到她了，然后，就有人給我發(fā)了這段視頻，我嘗試著回信過去，但都卻顯示發(fā)送失敗。”
是誰拍下如此惡趣味的視頻并費心傳過來，澹臺梵音心中自然有數(shù)，也就只有“思想者”才會做出這種類似挑釁又夾帶著惡作劇意味的事情，問題是，帶走女孩的人跟“思想者”是否有關(guān)聯(lián)？
“神父，帶走女孩的人……您有自己的推測嗎？”
馬斯理奧神父深呼一口氣，呼出時氣息都在顫抖，“……大概是那時候綁架我的綁匪?！?p> 澹臺梵音雖然吃驚，但是沒有出聲，似乎早已在心中下過此結(jié)論，淡淡的說道：“他們綁那女孩的目的是什么？新的實驗對象？”
“不知道，但是音，我是見過那姑娘的，她恐怕不是服用了什么藥物，而是……真的?！?p> “真的是指，真的被惡魔附身？你有證據(jù)嗎？”
她明顯感到馬斯理奧神父好像愣了一下，隨后無力的笑了笑：“音，你越來越像警察了，你認為會有證據(jù)嗎？我只是憑借我的直覺做出的猜測，你要是不信我也沒有辦法，畢竟學(xué)者跟神職人員還是不同的?！?p> “……我沒這個意思?！币庾R到自己的失言，澹臺梵音輕聲回道。
“別擔心，我沒生氣。”神父安慰道：“接下來我會跟進調(diào)查這件事，如果有進展會再與你聯(lián)系，不過我如果超過兩個月沒有聯(lián)系你……那就是我死了，你便報警吧?！?p> 說完，就果斷的掛上了電話。
澹臺梵音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后把視頻一式三份小心存放，做完這些后，她走到廚房，往灌滿茶水的超級大杯子里舀了幾勺柚子果漿，打算制作成柚子味的水果茶，一邊攪勻，一邊走到客廳沙發(fā)，把睡在沙發(fā)上、伸展成長條米尺的甘比諾重新卷回成團，給自己騰出個地方，隨手打開了電視。
“我現(xiàn)在位于閃耀數(shù)碼開發(fā)公司前，現(xiàn)在警方已經(jīng)正式對詹磊謀殺提出訴訟，他涉嫌計劃謀殺地產(chǎn)大亨宋建成，也與一起交通肇事案有關(guān)。據(jù)本臺了解，詹磊殺人的動機很有可能源于十六年前的兒童綁架謀殺案，經(jīng)警方調(diào)查，死者之一的宋建成正是這起綁架殺人案的兇手，而交通肇事的受害者嚴福中則為宋建成的保鏢，在宋建成殺死了孩子們后，嚴福中負責把尸體運送到教區(qū)的水壩工地并且掩埋。警方猜測，詹磊在這十幾年間一直敲詐宋建成使其在生意上給予好處，事實上，宋建成旗下的小區(qū)很大一部分使用的就是閃耀數(shù)碼開發(fā)的監(jiān)視系統(tǒng)，包括了宋建成的女兒宋橋的別墅。詹磊殺人的動機，或許跟……”
節(jié)目里的記者站在被警方封了的公司大樓前情緒激昂，語速快的像按了快進鍵一樣，如果不是那嘴受過訓(xùn)練，吐沫星子絕對能把鏡頭都給遮住，在他身后，依稀看見另外幾家新聞媒體，以及少量圍觀群眾。
等那個像是舌頭裝了發(fā)動機的記者滔滔不絕講完，畫面一下子切換到三對淚流滿面的父母，他們有些已經(jīng)略帶白發(fā)，面容滿是生活壓力下的疲憊以及痛失愛子、愛女的悲痛，他們在攝像頭前大聲痛罵宋建成的惡性，由于太過傷心，現(xiàn)場一時失控。
“怎么回事，我不記得這些內(nèi)容屬可公開內(nèi)容……”沈兆墨眉頭緊皺，小聲低語。
“你說什么？”
“沒什么？”沈兆墨立刻搖搖頭。
“真是被豬油蒙了心了。”蒙猛抬頭看了眼電視，說，“你就該直接打死他，一了百了?！?p> “那我就得進監(jiān)獄了。”沈兆墨靠在窗邊，嘆氣道。
“進就進，沒什么大不了的，我手底下的誰要是沒進去轉(zhuǎn)過一圈的都不好意思見人，我請你入股當董事，整天吃喝玩樂還有錢賺，省的一天到晚把腦袋拴褲腰上，就為了三瓜倆棗的。”
沈兆墨覺得待官復(fù)原職后得找?guī)讉€人過來查查，這都藏污納垢的雇了一幫什么人啊。
“謝蒙總賞識，但不必了，我怕到時候來個水土不服，想要改變生活的積極性上來，把你藏著的這些寶貝兒們打包送給侯叔當新年禮物。”沈兆墨說著，不懷好意的拍拍在他們身邊伺候的服務(wù)員，也沒怎么用力，那人被拍的渾身一哆嗦，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呦，這位小哥怎么了？那不成是犯了什么不該犯的事兒？來來，站起來跟我說說?！鄙蛘啄鷤€笑面虎似的伸手就要拉他，蒙猛見狀抬腿給了他一腳。
“沈兆墨！你丫來砸場子的吧，你看給人孩子嚇得。我這兒都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和試圖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沒那么多人讓你當禮送！”
沈兆墨：“……”
試圖遵紀守法……二當家的你能耐了啊。
“你消停會兒，說不定那地址一會兒就能找到，別打我底下人的注意。”蒙猛沒好氣一指對面緊閉的房門，吼道。
沈兆墨剛還想說什么，電話響起，他接起來說了兩句，蒙猛注意到他的笑里藏刀竟變成了細雨春風，驚訝的同時對電話那頭人的身份有了頭緒。
“好，那你小心點，不要逞強?！?p> 沈兆墨掛了電話，抬頭便瞧見了蒙猛那金剛似的臉正展露出宛如胡巴一樣的笑……如果能稱之為笑的話，當真是驚悚的不能再驚悚了，那些下屬們無法明著表現(xiàn)，只得偷偷的低下頭，用毅力壓制住翻江倒海涌出的酸水。
與此同時，身在警局的侯局正一邊舉著電話、把省廳領(lǐng)導(dǎo)們的責備當背景音樂，一邊在電腦上翻查著同時參與了上起惡魔附身和這起案件的所有警務(wù)人員信息，偶爾對領(lǐng)導(dǎo)們千篇一律、創(chuàng)造性為零的狠話翻一個白眼
這幫官僚要啰嗦到什么時候。
省廳的領(lǐng)導(dǎo)們氣的頭頂上冒煙，傻瓜都聽出來電話那頭的胖子是在糊弄自己，最可氣的還是拿他沒辦法，只能無可奈何的下了最后通牒，摔了電話。
耳根子清凈后，侯局靠在椅背上，不住的揉著眉心。同時經(jīng)手兩起案件的除了沈兆墨的二隊以外，前前后后加起來總共十幾人，每個人都有嫌疑，要想全部排查的同時避免打草驚蛇，費的可不是一般的功夫，人力不說，局里的氣氛也會受影響，還得考慮被懷疑的同志們的心理承受能力……
侯局嘆了口氣，現(xiàn)在申請退休還來得及嗎？
這時，穆恒不敲門的闖進來，侯局雙眼一瞪，他立刻一激靈，低下頭老老實實的走回門口伸手在門上敲了敲。
“誰讓你不敲門闖進來的，規(guī)矩都學(xué)狗肚子里去了！”侯局發(fā)火道。
“這不是一著急就沒顧得上嘛，侯局……侯叔，您要是再生氣，僅剩的這點兒毛也保不住了。”穆恒討好似的嘻嘻一笑，指了指頭頂。
“你個小兔崽子，信不信我把你的毛拔下來做個假發(fā)，有屁快放，不說滾蛋！”
“我們懷疑十五年前的兇手跟近期的這三起，并不是一個人。”
侯局仰下的身體忽地又坐直了些，“兩個占卜師？”
“不是，殺人的是兩個人，占卜師是一個，恐怕這兩個都是占卜師的信徒?！?p> “從哪兒得出的？”
“因為……”
砰！一股沖擊擊穿玻璃，碎玻璃跟隨一股強風像子彈似的射進了屋內(nèi)，撒在地面上。
屋內(nèi)，瞬間濃煙滾滾。
穆恒反應(yīng)迅速，一個飛身跳上桌子，全身一撲就將侯局龐大的身軀按在了桌子下面，爆炸接二連三的響起來，同時響起的還有打樓內(nèi)的警報聲，兩個聲音混合在一起構(gòu)成了足以使人抓狂的二重奏。
屋外，慌亂喊叫聲此起彼伏。穆恒一邊壓著侯局的頭，一邊慢慢探出身子看著方才發(fā)出聲音的地方。
襲擊來的快，去的也快，總共持續(xù)了沒有一分鐘便瞬間戛然而止。
還沒等穆恒和侯局踹口氣，桌上的電腦閃了一下，隨后冒出了一行字。
侯局小心翼翼的抬眼一看，頓時火冒三丈。
上面簡單寫著：你們不夠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