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矛盾點
“背朝著他,大海真的這么說?”澹臺梵音皺著眉頭,目光微微掃視宋姐姐手機上的照片。
宋姐姐點了點頭,不經(jīng)意間露出一副十分抱歉的樣子,“我不是不相信他,只是這樣的故事實在是沒辦法相信,明明說看到大威德明王殺人,轉(zhuǎn)頭又告訴你看到的人其實是背對著你,一個背對著你的人,怎么可能見得到長相?!?p> “大?!瓡f謊嗎?”澹臺梵音問出了最擔心的問題。
宋姐姐一聽,急忙搖著頭,不假思索的回答,“他不會的,絕對不會,自從大海腦子壞了后,我爹媽就極力想把他教成一個好人,就算無法跟正常人一樣,也要做一個老實人、實誠人,這孩子也聽話,爹媽說什么就聽什么,所以,他不會說謊,肯定不會!”
澹臺梵音默了默,又開口:“那你有沒有問為什么他可以看清兇手的樣子?”
“問了,怎么沒問!結(jié)果,他卻告訴我他看到的大威德明王就站在屋里。”
“什么?!”澹臺梵音打斷道,“他說,大威德明王站在屋里,就是說實際上殺人的不是大威德明王,是這個意思嗎?”
“他沒說,我……”宋姐姐語塞,但從她無奈且尷尬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也不知道宋大海想表示什么。
“會不會大??村e了?屋里的燈光亮嗎?”
“似乎是不太亮,可大海說自己還是看得清楚的?!?p> 其實,案件并沒有想象中的復(fù)雜,兇手被判斷為一個癡迷于大威德金剛與行腳僧傳說的信徒,在看到了不堪的罪人時,幻想自己能像行腳僧一樣凈化惡人,所以才實施殺人,這一切都源自于信徒的瘋狂妄想罷了。而他選擇的林康福等人,很可能在某個情況下見過。然而宋姐姐的一番話,卻讓澹臺梵音覺得有哪個地方不太對勁。
見到澹臺梵音一聲不吭,宋姐姐垂頭再次看向手機中的照片,恍惚間跟老書記說了一句:“柯叔,常給大海講故事的人您認識嗎?”
“講故事?”老書記好奇問。
“好像村里有人經(jīng)常會給大海講故事,大海說那些故事是那個人自己寫的,那啥,我想著,這人也算認識我們家大海,出殯的時候……讓他來……大海在下邊是不是也能高興點……”
老書記滿是褶皺的手覆在宋姐姐顫抖的肩膀上,“好,我給你找。人死不能復(fù)生,孩子,節(jié)哀吧。等這些可怕的事過去后,我再去你家看你爸媽,你一定多保重身體,你父母只剩下你這么一個孩子了?!?p> 宋姐姐滿眼含淚的抬起頭,“謝謝,柯叔,我……還有件事想求您,我家的是個女娃,明年上學(xué),我想把她送過來,你能給教教嗎?我和她爹都沒有文化,我不想讓孩子跟我一樣,特別是現(xiàn)在……看到爹娘痛苦的模樣,更加希望自己孩子能好好的,讓她有點文化,別到時候被人騙,遇到危險時,也能知道怎樣保護自己,柯叔,行嗎?”
“好……”
老書記這句“好”真誠無比,似乎是從心里憋了好久的話,如今終于可以說出口。
宋姐姐走后,澹臺梵音重新考慮了遍剛才的對話,說起來,宋大海的“保留節(jié)目”真是夠驚世駭俗的,等于整個顛覆了之前的猜想。
就宋大海的位置而言,他不可能看到兇手的模樣,之前,自己還懷疑兇手可能拿著與大威德金剛相似的牛頭裝飾,所以大海才會錯認為大威德金剛,但現(xiàn)在看來,這個說法不成立。宋大海不會說謊,跟他見過面后,澹臺梵音也是這么認為,他講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兇手身旁的大威德金剛又是什么?難道是另外一個兇手假扮的?要不然就是一尊佛像或是一副金剛的畫像,可無論是雕塑還是畫像,宋大海都該認識,為什么不直說呢?還有,明明是人殺的邱彥豪,為什么非要說是大威德金剛干的,就算他從小聽大威德金剛的傳說故事,也不該弄混了?這中間……澹臺梵音覺得這中間應(yīng)該是少了重要的一環(huán)。
老書記端著一盤水果從廚房出來,輕輕地放在桌上,隨口感嘆道:“造化弄人,一條生命就這樣消逝了,說上天不公,也不過分吧?!?p> 澹臺梵音從思考中回過神來,大概是心境的問題,她感到整個客廳的光忽然有些暗淡。
“大海在村里有朋友嗎?”
“誰跟他做朋友啊,不欺負他就不錯了。大海病了以后,同齡的孩子們沒事就捉弄他,有次他們把他推進了湖里,寒冬臘月里差點給凍死,還是大海的姐姐把他救了上來,這才保住了一條命,他姐姐也因為這樣落下了病根,天一冷胳膊手上的關(guān)節(jié)就疼得厲害,于是,大海就去給她揉,姐弟倆的感情好的讓人心疼。大海長大后,只有上了年紀的長輩偶爾關(guān)心他一下,那些跟大海一起長大的孩子們,還是會時不時的拿大海出氣,好像人傻了,就理所當然地該被欺負、被踐踏一樣?!?p> 人,自古就是這樣,身為弱者的那些人,為了保護自己可憐的自尊心,通過欺辱比自己還要弱小的人獲得強者般的滿足感,從而不斷給自己洗腦,認為自己也跟那些強者一樣,永遠不可能被世間拋棄。
真正的強者究竟會不會欺負弱小,澹臺梵音不知,那些遺留下來的歷史典籍不過是一人或是幾個人的觀點罷了,是否做到真正公證誰都說不清楚。然而,這世間的法則,殘酷到令人心寒,卻是亙古不變的真理。
誰都會是強者,誰也都可能變成弱者,時過境遷,世事變幻無常。
宋大海的解剖結(jié)果,第二天就冒著熱氣的躺在吳法醫(yī)的桌子上,吳法醫(yī)連看都不想看,喝著敗火的藥茶,喝一口、嘆一口氣。
“吳法醫(yī),咱能別老作憂郁狀,說句話行嗎?”郭仁義雙手抱胸,覺得該放放二泉映月才對得起吳法醫(yī)那張陰郁的背影。
“我用故作陰郁嗎?”吳法醫(yī)沒好氣的扭過頭來,“就這案子,沒抑郁癥的也得給折磨出抑郁癥來,給!你的報告?!?p> 郭仁義接過來,剛看了一眼就詫異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穆恒搗亂的把爪子伸到他眼睛下,意思是給他接著。
“滾蛋!”郭仁義用力打走鼻子下的賊爪子,難以置信的看向吳法醫(yī),“宋大海是被嗎啡毒死的?”
吳法醫(yī)拿著韓清征上供的一包辣條看了兩眼,那貨大概覺得誰都跟他一樣可以化悲憤為食欲。
“口服嗎啡,二十至四十分鐘內(nèi)發(fā)作,豆沙包中的嗎啡劑量不少,應(yīng)該不用等四十分鐘這么久。嗎啡具有鎮(zhèn)痛作用,也是臨床上常用的麻醉劑,少量成癮,多了則會致死,死者會感到頭腦發(fā)沉、惡心、心跳減慢、肌肉無力,最后呼吸困難、失去知覺直至死亡,宋大海死前受了不少罪?!?p> 郭仁義說:“宋大海早上八點左右離開的家,這點宋大海的姐姐能夠證明,死亡時間在九點到十一點之間,如果是九點,算上嗎啡發(fā)作所需的時間,未免有點趕,我想死亡時間可以再縮短一下。宋大海身上沒有其他的傷痕?”
“舊傷倒是不少,都是些有年頭的傷疤,有些是擦傷,有些則是硬物擊打造成的劃傷,宋大海的腳踝處還有骨折后愈合的痕跡,從這些傷口上來看,他在村里過的不太好,被欺負的挺厲害。”
一個刑警忽然問道:“會不會跟連環(huán)案的兇手沒關(guān)系,是村里哪個看不慣他的人下的手?”
“若真是這樣,那這人該有多憤世嫉俗啊,連個傻子都不放過?!眳欠ㄡt(yī)擺擺手,不同意他的觀點,“嗎啡可不是耗子藥,在商店里買不到,如今除了醫(yī)院,怕只能在一些違法網(wǎng)站上才能獲得,只因為看不慣,就費勁上網(wǎng)購買違禁品來殺人?聽著不像村里人能想出的主意,他們想殺人,大多會一幫子打死?!?p> “看來,蟈蟈的預(yù)感是正確的,兇手不是普通的農(nóng)民,而是擁有一定知識的極端分子?!蹦潞阏f。
“我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惫柿x頂著一腦門子官司,抱怨道。
就在這時,沈兆墨突然闖進法醫(yī)辦公室,二話沒說,抓著郭仁義就往外走,郭仁義被他拉得差點摔倒,沈兆墨這手勁實在是大,他一個大男人掙脫了幾下竟沒掙脫得開。
“喂!你們?nèi)ツ膬喊??帶上我!”穆恒跟在后面一路小跑?p> “沈隊,你帶我去哪兒?”郭仁義放棄抵抗的問道。
沈兆墨腳步?jīng)]停,也沒回頭,背著郭仁義說了一句:“禹成林找到了?!?p> 郭仁義又差點摔一跤。
要說禹成林點兒也夠背的,這么大的城市去哪兒不好,偏偏往最熱鬧的商場里鉆,鉆就鉆吧,卻一頭扎進了讓蒙猛的手下占據(jù)大半個“江山”的星辰廣場,結(jié)果不出意外的落到了曾經(jīng)理的手里,給五花大綁的扔進了四樓的酒吧。
禹成林的自投羅網(wǎng)搞得曾經(jīng)理和酒吧老板也有點懵,剛準備滿市鋪天蓋地的撒網(wǎng)尋找,腿還沒邁出門呢,獵物竟自己找上來,這餡餅掉得有點突如其來,曾經(jīng)理被砸得都有點神經(jīng)了,一心懷疑這個禹成林是假冒的,直到沈兆墨帶著郭仁義走進酒吧,他才放下心。
郭仁義打眼看了下地上一臉不爽的禹成林,又相當?shù)ǖ目戳搜鬯闹?。這幾天相處下來,讓他清楚的認識到沈兆墨就是個人精,手底下有幾條上不了臺面卻十分好用的野路子沒什么稀奇,禹成林就是屬地鼠,他也能給你挖出來。
“哪兒逮的?”郭仁義問曾經(jīng)理。
“撞上門的?!痹?jīng)理簡潔的回答了一句。
“行?!惫柿x煞有介事的清了清嗓子,指示身后跟來的兩個同事,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請禹先生回隊里喝喝茶,記住好好招待,他可是我們等了好久的‘尊貴’的客人?!?p> “好嘞?!眱擅滦念I(lǐng)神會,提著地上的禹成林走出了酒吧。
郭仁義帶著禹成林前腳剛走,后腳就有一個人影走進了酒吧,一見到此人,曾經(jīng)理和酒吧老板腰板立刻挺的筆直,跟站軍姿似的,沈兆墨也小小的吃了一驚,而穆恒,這沒臉沒皮的貨直接就地竄的老高,一猛子撲到了來者的身上。
“萌萌,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