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真是暗鷲的手下!
老藤妖似乎看出了他們的猶豫,立刻氣焰大盛,抬高聲調(diào)道:“你也知道你爺爺是暗鷲大人的?乖乖送你爺爺回去就罷,若有半點遲緩,小心你們——”
“收!”郁離懶得聽它啰嗦,一揚血玉葫蘆,那老藤妖頓時一面哀嚎一面身不由己往葫蘆口彈過去,它手忙腳亂間撒出數(shù)十長條,要纏在旁邊的樹上。
郁離右手一揚,數(shù)十枚靈飛針激射而出,瞬間割斷了藤條,把光禿禿的老藤妖收進血玉葫蘆里,回頭一看,那個拖后腿的邋遢道人目光炯炯盯著自己,問:“以竹娘子威名,天下之大,何處不可去,為何嫁入紅坎鐵家?”
“天下之大,處處可去,大法師何必在此跟小女子糾纏?”郁離說完,不管不顧,徑自去尋鳳尾禪師。
鳳尾禪師之前小覷了老藤妖,被夾斷雙腿,見了郁離,頗有幾分羞赧。
她耗費了不少靈力,總算保住了鳳尾禪師的雙腿,后半生行走不成問題。
鳳尾禪師感激不盡,要送她一本古書。
郁離推辭不受,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卻在背后響起,道:“嫂嫂,怎么可以不收?長者賜,不可辭,你不收便是瞧不起鳳尾禪師了?!?p> 來者正是鐵蜻蜓,她一面說一面從老禪師手中拿過古書,翻了翻,上面一堆彎彎曲曲的東西,半個字都認不出來。
“鳳尾禪師,你又來騙人,這哪里是書!嫂嫂,你別聽他的,這老和尚可會騙人了,之前送我一個瓶子,說是什么轉(zhuǎn)命瓶,能把一種動物變成另一種動物,結(jié)果呢?”
“結(jié)果不是真把蝌蚪變成青蛙了?”鳳尾禪師與鐵家較好,不以為逆,笑瞇瞇道:“何況,這回也沒騙你,是真的。”
郁離一直沒說話,此時拿過書,往封面上瞟了一眼,道:“《姑妄志》?”
鳳尾禪師一拍手掌,道:“小蜻蜓,你瞧,老和尚沒誑人吧,有本事的人和沒本事的人啊,的確是云泥之別?!?p> 鐵蜻蜓氣得面鼓鼓的,還要跟老和尚吵架,郁離輕輕拉了拉她,道:“別跟他計較?!?p> 鐵蜻蜓頓時面容突變,笑得春花燦爛,朝鳳尾禪師吐了吐舌頭,道:“老和尚,我大人不記小人過,這次就聽嫂嫂的話,原諒你了!”
“阿彌陀佛,原來這世上還有令你聽話的人哪,貧僧真是孤陋寡聞了。”
兩人頓時又吵作一團。
郁離隨手一翻,輕聲念道:“奪心蘭?!?p> “奪心蘭?好怪的名字!”鐵蜻蜓頓時被勾起了興趣,“在哪里?在哪里?”
郁離指著書上道:
“姑橙山有谷,名曰賀谷,其中有溪,名曰賀溪,溪中多玉,有草焉,名曰奪心,赤莖青葉,多銀邊,蕙血紅,夏初花落,化為飛魚,服之忘情奪心?!?p> 忘情奪心!
郁離只覺心神炸裂,抬眼望去,鳳尾禪師眼觀鼻鼻觀心,似乎并未發(fā)現(xiàn)她的異樣。
鐵蜻蜓本來看著彎彎曲曲的蚯蚓字已經(jīng)頭大,此刻聽了名曰名曰一大串連綿不止,更是一個頭兩個大,劈手奪過古書,要擲還給鳳尾禪師。
鳳尾禪師手指微動,鐵蜻蜓動不了,嚷嚷道:“老和尚,欺負我一個弱女子,有意思嗎?當(dāng)心我讓我嫂嫂鏟光你寺里的鳳尾竹!”
郁離拿過書,向鳳尾禪師道一聲告辭,拖了鐵蜻蜓就走。
鐵蜻蜓仍然嘟嘟囔囔,郁離問:“你可聽說過姑橙山?”近年來,她除妖降魔,踏遍天下,創(chuàng)下不小的名頭,卻從來沒有聽過一座山名叫姑橙山,更沒聽過一種草名叫奪心蘭。
也許,是因為自己只注意妖魔,沒留心山河?
“姑橙山?沒,沒聽過,肯定是那老和尚亂編的,嘲笑我做小姑子!”鐵蜻蜓勸郁離千萬別相信老和尚,自己給他騙多了,就連父親,也曾經(jīng)幾次遭殃,給他騙去了好幾樣法寶。
“他是你父親的好友?”郁離問。
“對,多年好友,多年好友都騙,你說老和尚是不是人!”鐵蜻蜓仍憤憤不平,郁離卻再次亂了心神,所謂《姑妄志》奪心蘭云云,莫非是公公早知自己的心事而故意借鳳尾禪師的手警告自己?
她一路惴惴,時而覺得不該胡思亂想,時而覺得不該胡亂成婚,時而又覺得鐵府同樣荊棘叢生,不如除妖路上自在。
手中忽然多了一個暖烘烘的紙包,她望向鐵蜻蜓,鐵蜻蜓有點羞澀道:“嫂嫂還未用早飯吧?這是桂花餅,可好吃了,又甜又香,你試試看?”
郁離跟隨師父師娘,從小飲食清淡,不喜歡味濃的東西,但望著鐵蜻蜓殷殷雙眸,不由自主打開了紙包,折了小小一角餅,放入口中,道:“哎,真甜?!?p> “好好吃吧?往后我天天給你買,你想吃什么我都給你買!”鐵蜻蜓神采飛揚。
郁離把紙包包好,放入懷中,道:“不用麻煩的,我隨意吃就好?!?p> “不,不行,你是我嫂嫂,是天底下最厲害最厲害的大法師,怎么可以隨意吃?必須符合你大法師的身份,要不我的臉往哪里擱?”
“你再亂跑,你的臉擱哪里我不知道,腿肯定擱家里了!”鐵光庭迎面而來,見了活蹦亂跳的妹妹,氣打不過一處來。
“有我嫂嫂做靠山,天底下妖怪奈我何?”鐵蜻蜓一把抱住了郁離的手臂。
“啊,離妹妹,妖怪怎樣?”
“老藤妖,收了。”
“那鳳尾禪師呢?”
“斷了雙腿,治了,往后行走不成問題。”
鐵蜻蜓見他們夫妻問答一板一眼,絲毫沒有新婚夫妻的甜蜜,不由大急,道:“大哥,暢意樓本月周年大酬賓,你不帶嫂嫂去試試?”
鐵光庭望向郁離。
郁離并未回應(yīng)他的目光,而是淡淡道:“有點累,不去了?!?p> “辛苦離妹妹了,改日一定請離妹妹去暢意樓?!辫F光庭松了一口氣,同時又有些不自在。不知怎的,見郁離這副疏淡的模樣,他便想起府中的春榮,女人嘛,沒幾分嬌媚,與男人有什么區(qū)別!
“有個問題,想請教下?!庇綦x本該喚句夫君,但這兩個字,如同禁制,怎么也出不了口。
鐵光庭瞬間提高了警惕,不由挺直腰背。哪個不知死活的朝郁離嚼舌根了,回去定打三十大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