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漸升正中,照得頂上白霧也亮了。
時間不多,兩人約定,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待日落時在此地相見,對照下捉妖情況。
臨分手前,郁離從懷中掏出布包,里面是藍(lán)袍婆婆所送的素餅,一共五個,分了他三個:“料你身上也沒帶吃的,將就吃吧?!?p> “兩個夠了,有酒。”步不曾又把一個餅塞回她手里,飛快跑掉。
郁離不由笑了笑。這樣狼狽飛奔的步不曾,倒有點像做了壞事的小孩子。
雖然妖怪們盡力躲藏,但郁離畢竟是經(jīng)驗豐富的大法師,望、聞雙管齊下,在白霧中也能識別妖怪的化身或者障眼法,將它們一一揪出。
一頓飯功夫,她捉了三種六只妖,三只上圖冊,三只進(jìn)了龍晶體內(nèi)。
龍晶內(nèi)的儲藏空間不知何時增大了,三只妖扔進(jìn)去,不過占了一角,看樣子擠一擠,應(yīng)該能放下五十四只妖。
奇怪的是,藍(lán)袍婆婆送給自己的安神蠟燭,也在龍晶體內(nèi),她明明記得是放在懷里的。
也許自己記錯了。
“救命!有沒人,救救我!”前方樹林里響起了呼救聲。
聽聲音,似曾相識。
郁離閉上雙眼,在風(fēng)聲與樹葉聲中仔細(xì)聆聽,發(fā)現(xiàn)呼救聲來源于樹林的右側(cè),還伴隨著潺潺流水聲。
“救命!有沒人,救救我!”
呼救聲又起,分明是是藍(lán)袍婆婆。
她緩緩走過去,撥開茂盛的藤蔓,發(fā)現(xiàn)一條小溪如銀帶,粼粼泛光,曲折流過,再仔細(xì)一看,原來泛光的不是水波,而是魚,無數(shù)小小的魚兒,成群結(jié)隊,順流而下,就像一條銀帶起伏,旋轉(zhuǎn),飄舞。
她看著看著,不由自己,踉踉蹌蹌走到溪水前,跨過溪邊的野草,踏進(jìn)了小溪里,繼而呆呆望著溪水,一動也不動。
“看,姐這回干得不錯吧?”人面兔從野草叢里伸出頭來,左右張望,見沒什么異常,回頭招了招手。
另外兩只小妖小心翼翼爬了出來,雙手仍舊撐在地上,只要勢頭不好,立刻就跑:“你確定她真的中招了?”
“當(dāng)然!也不看看姐是誰,百發(fā)百中啊——”
人面兔驟然離地,縮成一團(tuán),踢著雙腿,卻掙扎不開,因為它的雙耳被郁離揪住了。
另外兩只小妖如離弦之箭,瞬間彈入了草叢里。
“嗤,一點也不講義氣!”人面兔憤憤不平道,“你用奸計騙我,算什么英雄!”
“騙你?是誰跟我說帶我去捉妖的,結(jié)果呢?”郁離繼續(xù)提著它的耳朵,一旋,將它的面孔旋到自己面前。
“法師饒命!美女饒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以我這小小心機(jī),在你面前不就是班門弄斧嗎?你就看在我還是個孩子的份上,饒了我吧。”人面兔一改常態(tài),不斷求饒。
郁離暗暗好笑,卻板著臉,凜然道:
“方才你玩的什么花招?”
“沒,沒什么,這河溪溪水本身有迷幻作用,能識人心,幻人所想,真不是我干的,我真有這本事,還用得著在你身上裝神弄鬼?”人面兔徹底泄了氣,老老實實交代。
郁離方才之所以沒中招,也是看出了這溪水有點問題,暗暗運轉(zhuǎn)靈力,在自己雙腿周圍設(shè)置了透明的泡泡屏障,人雖踏入溪水,其實與溪水毫無接觸,人面兔得意洋洋,根本沒發(fā)現(xiàn)異常。
但她心頭仿佛劃了一道痕,總覺得有點不對勁的地方,一時卻又抓不著。
她緊緊盯著人面兔,人面兔別轉(zhuǎn)臉,道:“你別瞪我,要問什么就問,要殺要剮,隨便!”
郁離眼珠一轉(zhuǎn),道:
“行,肚子餓了,隨便烤個兔子吧?!?p> “烤、烤我?”人面兔瞬間臉白了,指著自己的鼻子,問:“你沒看到我是人?”
“人面兔人面兔,又不是兔面人,終究是兔啊,烤!”郁離運轉(zhuǎn)靈力,變了一把短刀,把刀背輕輕放在人面兔腰背上,拉了拉,準(zhǔn)備刮毛。
“別!我交代!”人面兔終于垮了,“沒了毛,我怎么見兔?”
原來人面兔真的是其他妖怪派出的奸細(xì),一是負(fù)責(zé)查探本次圖冊一百零八妖是哪些,二是順便迷惑已經(jīng)入谷的法師,除了這河溪之外,還布置了另外幾關(guān),一定要反抗到底,能拉一個墊背就拉一個。
“你們捉了誰?”
“沒,一個都沒捉到?!比嗣嫱霉郧傻氐?,“如果有,一定告訴你?!?p> “看來要替你換件衣服了?!庇綦x一拉刀子,削斷了人面兔背上一縷雪白的長毛。
人面兔立刻響亮地道:“有,捉了一個喝醉酒的笨蛋!”
“立刻帶我去!”
“不,不行,帶你去,我死定了?!?p> “不帶我去,你立刻死!”
人面兔沒有法子,只好帶郁離前去。
它沮喪至極,低著頭,嘴里嘟嘟囔囔,仿佛在抗議,又仿佛在自怨自艾,
郁離在后揪住她的雙耳,任她嘟囔也不放手:“再吵,就當(dāng)你報信,割你一只耳朵!”
人面兔立刻閉上了嘴巴。
一妖一人,急急往樹林里走。所經(jīng)過的草叢里,不時有劇毒藥草,有些顏色分外繽紛鮮亮,有些則滿身是刺,潛伏在草叢里。
郁離小心翼翼,每一步,都避開了毒草。
白霧無聲無息,從四周往他們身邊聚攏,越來越近,越來越濃。
郁離只顧躲避毒草,似乎并未留意到四周的變化。
樹林中央,有一棵橫倒的枯樹,樹上毒藤蜿蜒交錯,緊緊盤住了一個人,隱約露出一只大銅葫蘆。
“步不曾!”郁離喊著,推開人面兔,往枯樹撲過去。
幾十條毒藤像一朵花似的,瞬間展開,要把郁離包裹在內(nèi)。
人面兔立在一旁,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它已經(jīng)可以確定郁離接下來的命運——除了成為肥料滋養(yǎng)毒藤,再無別的可能。
然而,奇跡發(fā)生了。
就在毒藤即將纏住郁離身體的同時,她忽然改變了一個角度,突然往上拔高,就在距離毒藤不到半尺的地方,驚險避過。
人面兔見勢不好,立刻轉(zhuǎn)身要跑,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不由己,往毒藤上彈去。
自己才是毒藤的肥料!
“救命!救命??!”
人面兔發(fā)出絕望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