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研墨

　　國畫的上課時間定在每周末早上8:00到下午5:00，小邁提前五分鐘到達(dá)了李老師家。

　　小邁敲了敲門，李老親自給她開的門。

　　“老師早上好?！毙∵~問了一句早安。

　　“誰送你來的？”李老先生笑呵呵地問了一句。

　　“我自己來的。”小邁指了指樓下，繼續(xù)說道，“騎自行車。”

　　“吃飯了？”李老關(guān)心地問道，“沒吃的話家里有點(diǎn)粥，給你熱熱?！?p>　　“吃了，吃了兩個包子，還喝了一碗疙瘩湯?！?p>　　兩個問題，讓小邁對李老的好感更上了一層樓，她能感受到這個老人由內(nèi)而外散發(fā)的那股溫和的氣質(zhì)，讓人十分愿意親近。

　　小邁脫了鞋以后，從書包里拿出自己帶的小拖鞋穿上。

　　李老挑了挑眉毛，把手里拿的拖鞋放在了鞋柜上。

　　小邁抓著書包帶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不知道該把書包放哪兒。

　　“書包放沙發(fā)上吧。”李老指著沙發(fā)說道。

　　“嗯，好。”小邁坐下后，從書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放在桌子上，然后又拿出一個紅包，輕輕推到李老面前。

　　“那是什么？”李老對著文件夾抬了抬下巴。

　　“這是我做的市場調(diào)研，我去其他三個畫室看了看，打聽了一下他們的價位，然后又問了一下一對一輔導(dǎo)的價位，很少有畫室會做一對一，但是他們還是給我估了個價。我就按最高價給您報了，我沒買畫具，我覺得挑國畫的畫具您應(yīng)該比我有經(jīng)驗(yàn)，所以多放了五百，第一節(jié)課您就看著借用我一些畫具，如果您不嫌麻煩，最好告訴我您從哪里拿的貨，以后我自己需要就直接去拿。”小邁把文件夾往前一推。

　　“哈哈哈哈哈哈哈?！崩罾下犕晁槐菊?jīng)的解釋后，突然放聲大笑。

　　小邁很不解，他笑啥？

　　“這個村里有畫室？”李老止住笑后問了一句。

　　“城里有?！?p>　　“你不是上學(xué)嗎，哪有時間去城里打聽這些？”

　　“請了一天假?！毙∵~說完這句總覺得有些不好，于是又補(bǔ)充道，“我這學(xué)期的課程都自學(xué)的差不多了?！?p>　　“誰帶你去的？”李老繼續(xù)問。

　　“我爹早晨上班把我送過去的?！毙∵~回答道。

　　“我是說誰陪你的？”李老繼續(xù)盤問。

　　“自己去的。”

　　李老聽到這，已經(jīng)開始咋舌了。

　　“嘖嘖，你還挺厲害?！?p>　　豈止是厲害，李老本來想根據(jù)這次學(xué)費(fèi)，看一下小邁或者她的家長是什么脾氣，是喜歡給很多錢財大氣粗，還是給的很少不舍得花錢，亦或是給的剛好，可這個“剛好”的度，實(shí)在很難把握。

　　可小邁憑借一己之力，不僅找到了這個“剛好”的度，還讓人無可置疑。

　　李老卻還有一個很好奇的點(diǎn)，一定要問清楚，他邊看文件邊問:“為什么按照三個畫室里面報價最高的算錢？”

　　“第一個原因是您年紀(jì)大了，按高價給是覺得您教我不容易，第二個原因是我認(rèn)可您的水準(zhǔn)，第三個原因是，我中午能在這吃頓飯嗎？”小邁嘿嘿一笑。

　　“行啊，你連這個都算進(jìn)去了，你前邊說的那么好聽，合著是在這等著我呢？”李老被她最后這句話一噎，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哪兒啊，主要還是尊敬您?！毙∵~的笑容很純潔，心卻很骯臟。

　　“有意思有意思，行，今天你就先用我的筆，我給你寫個號，你回家給這個人打電話，就說我的名，他就知道了，你讓他先給你準(zhǔn)備一套我最常買的工具，剩下的等你學(xué)到那個程度我再告訴你。”李老站起來，從電話本里找到一個號碼，又回來寫在小邁的文件夾里，把文件夾合起來遞給她。

　　“現(xiàn)在開始上課嗎？”小邁問。

　　“走，教你研墨?！崩罾险f完，起身打開了書房門。

　　李老給小邁翻出一塊墨，讓她去自己試著磨，磨到滿意了就拿過來給李老看。

　　小邁加了點(diǎn)水，磨了十五分鐘，就端過去

　　“你用這個墨去寫個字試一下?！崩罾峡戳艘谎?，跟著小邁來到書桌前。

　　“拿筆的時候手腕別僵著，對，放松點(diǎn)，來，手指也放松，你先拿著筆轉(zhuǎn)兩圈試試，別用死力氣，對對對，好，就是這個姿勢，對，保持直立，落筆，提。”李老在一旁背手而立，邊比劃邊指揮。

　　小邁寫完一個字后，李老問她:“你覺得這個顏色怎么樣？”

　　“我看不出來?！毙∵~誠實(shí)的表示，自己不懂。

　　“那你再磨一會兒，覺得差不多了再試一次?！崩罾霞葲]有肯定為沒有否定，只是讓小邁再磨一會兒。

　　“好?！?p>　　小邁磨墨的時候，李老在一邊的太師椅上，時刻指點(diǎn)著她的姿勢。

　　“別低頭低的太厲害，濺到臉上怎么辦。那個手腕放平點(diǎn)，這樣好看，各行各業(yè)都講究個姿態(tài)，你架勢一擺就有感覺，有感覺你就有研究的欲望。哎～對嘛，要好看，姿態(tài)要端正。”李老一邊指揮還不忘提點(diǎn)，“放松，別緊巴巴的。”

　　小邁慢慢的專注起來，眼里一塊墨，耳朵里就是李老的聲音，李老的聲音響起來的頻率越來越慢，小邁也起了范。

　　雖說小邁的姿勢和李老的姿勢有些許差異，但是李老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小邁給他的感覺是很到位的，整個人的狀態(tài)看上去十分專注。

　　這就夠了。

　　小邁又磨了一刻鐘多一點(diǎn)，手一提，把墨輕輕地放下，落在硯臺的邊緣。

　　“我磨好了。”小邁轉(zhuǎn)臉對李老說道。

　　“再試試，看看這次有什么變化?！崩罾夏闷鸸P遞給小邁，看到小邁這次接過筆后自己默默調(diào)整了很久，才最終決定落筆，李老欣慰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他這一輩子教過不少孩子，很多人畫畫都是直接就開始，卻很少有人能在開始之前靜一會兒，找找感覺，調(diào)整好拿筆的姿勢，考慮一下該怎么畫。

　　小邁身上有種不屬于這個年紀(jì)的沉穩(wěn)，這是李老覺得最了不起的。

　　小邁又寫了一個字，李老問她:“什么感覺？”

　　“這次比較濃?！?p>　　“對，你覺得研墨要濃點(diǎn)好還是稀點(diǎn)好？”李老問道。

　　“嗯……”小邁有些想不通，于是抬頭看了一眼墻上掛的畫。

　　李老耐心地等著她。

　　“濃一點(diǎn)?！?p>　　“為什么這么說？”李老的眼里閃過一絲笑意。

　　“因?yàn)闈庖稽c(diǎn)可以蘸水稀釋，但是稀的話還要再磨很久，畫畫處理虛實(shí)關(guān)系的時候，也是需要靠顏色濃度來區(qū)分的。”小邁回答道。

　　“說的很對，就是這個作用。”

　　李老越來越覺得，他是在和同行交流畫技，而不是單純地指導(dǎo)一個學(xué)生。

　　哪個學(xué)生，能真正地去分析他提出的問題，并給出合理的解釋呢？

　　小邁是帶著腦子來學(xué)習(xí)的，而不是帶著手。

　　想到自己都這個年紀(jì)了，竟然還有機(jī)會見證一個奇跡之子的成長，李老不可謂是不興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