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金銀乞兒

　　正驕陽似火，知了在榕樹上鬧騰得厲害，知知響成了片。落雪睡了一覺起來，侍女說，方方莫茉院子里的丫鬟過來一遭，說是莫茉想見落雪呢。落雪知曉了，問了侍女莫茉的院子在哪一處，便去了。

　　行了些路，落雪來到莫茉的院子前。院子里的丫鬟見落雪過來，問道:“可是落雪姑娘來了？”落雪笑著點(diǎn)了頭。丫鬟便迎落雪進(jìn)去。來到里間，見莫茉坐于桌前。

　　莫茉盯著落雪，一張小臉冷得無半分神色。落雪瞧莫茉一眼，笑道:“茉小主?！蹦岳淅湟稽c(diǎn)頭，并不說話。落雪在莫茉對面坐下，道:“茉小主來找我，可有什么事？”

　　“我找你……”莫茉輕輕說了幾個字，停了下，將桌上一只箱子打開，箱子里滿是黃金。落雪瞧了一眼，又饒有興致瞧一眼莫茉。莫茉將這一個箱子推到落雪面前，道:“若給了你這些，保你此生無虞，你可離開這里？”

　　落雪拿起箱里一個金元寶手里把玩，淺淺笑道:“茉小主當(dāng)我是沒見過金子的人？這樣給我開眼界？”莫茉道:“你若嫌少了，再給你幾箱便是?！?p>　　“我自然是嫌少了。就是把你莫府搬空了，我也嫌著呢。”落雪笑道。莫茉眉一皺，并不說話。落雪牽唇一笑，道:“為了無玉，我連命都肯不要，這會子要這些金子做什么？家里又不是缺的。茉小主這樣厲害，倒不如把無玉給了我。省得我來惦念。”

　　聽落雪的話，莫茉氣得白了臉，抽出架上的劍就指落雪的臉，嗔道:“你莫來逼我。我倒不知，我竟有什么比不得你的！”

　　落雪撐著半邊臉，笑盈盈瞧著莫茉，悠然無半分慌亂。莫茉這一個嬌慣的大家小姐，不會半分武功，倒喜歡舞刀弄槍的。笑道:“比不得嘛，光這一張臉，茉小主便要比不得了?！?p>　　“你……”莫茉握緊了劍，說不出一句整話。落雪悠悠說道:“我生得貌美如花，茉小主莫不是瞎了眼，瞧不真切，不曉得？”

　　莫茉聽了，更是惱火，道:“若花了你這一張臉，你還有什么好同別人說道的？”

　　“茉小主若是敢，只管來劃花我的臉?！甭溲┯Φ馈Ｄ愿站o了劍，遲遲不敢往落雪臉上劃。落雪一雙如水的眸子瞧著莫茉，輕輕笑了，猛一起身，握住了劍尖要往臉上送，莫茉一驚，慌忙扔下了劍。

　　劍掉在了地上，叮當(dāng)響。落雪看莫茉嚇得蒼白的小臉，牽唇一笑，道:“好好一個小姑娘家，學(xué)什么舞刀弄劍的，安安坐了刺繡豈不是好？”

　　莫茉盯著落雪，半句說不出來。落雪拿了手里的金元寶便要走，莫茉連忙喊住:“你拿那個出去做什么？”落雪回首瞧一眼莫茉，笑道:“我拿回去給無玉瞧瞧，他做商人那么些年，也掂掂這一塊有什么分量?！?p>　　“不許你拿回去?！蹦缘?。落雪笑道:“茉小主是怕了？茉小主不必掛心，依著無玉對茉小主的了解，定然不會來問?！闭f著，出了房間。莫茉臉又白了幾分，道:“攔住她?！甭犃嗽?，幾個莫家來的丫鬟攔住了落雪的路。

　　落雪回首瞧一眼莫茉，牽唇一笑，道:“你偏不讓我走，我偏要走?！闭f罷，紅影一動，再尋不到身影。莫茉又是一驚。落雪生得一副瘦瘦弱弱的模樣，沒承想，武功竟然這樣厲害的。

　　回到偏殿里，落雪瞧見無玉正在榻上坐著。無玉見落雪回來，淺笑道:“大熱天的，去了哪里？仔細(xì)曬著你。”落雪冷笑一聲，將手里的金元寶丟給無玉，道:“沾著你的運(yùn)兒，這一下，我倒成了街上的乞兒了?！?p>　　無玉接過金元寶，略一想，便知曉生了什么事。再看落雪，掀了紫簾，去了里間。無玉將金元寶放下，跟了過去，落雪坐在床上，偏了臉不肯理他。

　　“你生氣，打我、罵我都容易，千萬別氣壞你的身子。你的身子這幾日才好一些，若再壞一些，我可要心疼煞了?！睙o玉在落雪身邊坐下，握住她冰冷的纖手，溫聲說道。

　　“這會子，你倒肯來哄我，怎么不去瞧瞧你的茉妹妹？她可比我還金貴呢?！甭溲┢擦似沧?，說道。無玉一笑，道:“茉妹妹是金貴，你卻是我寶貴的。哪里比得？”

　　落雪聽了，尤不解氣。無玉將落雪抱進(jìn)懷里，道:“你不曉得，若不能娶你，我情愿剪了頭發(fā)進(jìn)寺里去?！甭溲┨ь^瞧一眼無玉，咧嘴笑了，道:“你說的，我可記得了。你若不肯，我親自來給你剪頭發(fā)，丟你進(jìn)寺里?！?p>　　“你悅意，怎樣都是肯的。”無玉笑道。落雪看無玉一雙墨玉般的眸子，道:“你這個睜眼說瞎話的賴賬，我才不信你的呢?！?p>　　“你不信我，往后便會信了?！睙o玉說道。落雪水眸一斂，但不說話了。

　　黃昏時，無玉給別人喊走了。落雪無趣，也去了外邊晃蕩。來到一個場子，見鶴枯站在那里，落雪走過去，看旁邊一盆生肉。鶴枯道:“姑娘來這里做什么？趁早走了罷。這場子里養(yǎng)著老虎呢，仔細(xì)咬了姑娘?！?p>　　落雪在石階坐下，拿起地上一根粗木棍子，笑道:“什么老虎，還咬人的。”鶴枯道:“姑娘不曉得，這一個老虎本是幾年前茉小主從山里邊撿回來的。那時候還小，茉小主又喜歡，便在殿里邊養(yǎng)著。這會子茉小主回來了，定是要過來瞧幾眼的?！?p>　　“過了這么些年，這老虎怕是長得漂亮了些?！甭溲┌压髯忧弥孛?，說道。鶴枯道:“豈止漂亮，張起嘴來，可要嚇人呢。”落雪聽了，笑了笑。

　　“這老虎平日里只拴在籠子里，倒不能溜出去咬人。姑娘若要在這里玩，好歹小心些?！柄Q枯道。落雪點(diǎn)了點(diǎn)頭。鶴枯又念起別的事情，對落雪多說了幾句早些離開這場子，便走了。

　　場子暗處一個鐵籠子關(guān)著一只大虎。莫茉來到籠子前，摸了摸老虎的腦袋，老虎安順地靜靜坐著。莫茉又往外瞧一眼坐在石階上的落雪，一下子下了狠心，打開了籠子?？椿\子打了開，老虎走了出去，看得外邊的落雪，聞得生肉的味，直直跑了過去。

　　一聲虎的大吼，落雪瞧過去，是一個老虎跑過來。牽唇一笑，不慌不急，用手里的棍子在盆里插了一塊生肉。

　　這一聲大吼，響徹了天。正在閣樓之上的無玉看得場上一只大虎，又看得落雪一抹紅影，不由心驚，墨影一動，急急飛掠過去。閣樓之上侍立的侍女看得場上光景，驚得說不出話。主后從里間出來，侍女忙將主后引到窗前。主后看得場上的大虎及落雪，滿陣心驚。

　　眼看著大虎就要躍過來，落雪揚(yáng)起棍子。大虎猛地停了下來，一口咬下棍子上的生肉吃。這一時，無玉來到落雪身邊，把落雪攬到懷里。

　　落雪抬頭瞧無玉一眼，輕撫無玉面頰，笑道:“嚇到你了？”無玉一笑，點(diǎn)了頭，把落雪抱得更緊一些。光著急，他倒忘了，落雪自小長在南山，這一種猛獸見得多了，有的是手段對付。

　　外間的侍者趕過來，尤是一驚。莫茉亦走過來，站在大虎身邊，道:“落雪姑娘可有礙？”落雪瞧莫茉一眼，牽唇一笑，道:“倒沒什么。我在山里邊騎老虎玩的時候，茉小主還在這里玩娃娃呢。”

　　莫茉聽了，抿唇無語。無玉掃一眼莫茉，墨玉般的眸子幽深如海。道:“茉妹妹這樣大了，也不該和這樣的毒獸玩鬧。這一只大虎，趁早送回山里去罷?！?p>　　“玉哥哥，茉兒求玉哥哥千萬不要把它送回山里去。這一回，不過是我心軟怕它在籠子里孤寂無聊，就把籠子開了。沒承想它竟跑出來，沖撞了落雪姑娘。我往后管嚴(yán)一些，再不讓它出來了。玉哥哥，你向來疼茉兒，便隨了我這一遭罷。”莫茉道。

　　無玉墨眸一斂，道:“茉妹妹，這一只虎關(guān)在這里也是作孽，倒不如放回山里邊，或許它還安生一些?！蹦月犃T，紅了眼眶子，道:“曾經(jīng)，就是養(yǎng)它，玉哥哥也不反說一句。如今，它不過是嚇了一下落雪姑娘，玉哥哥便要趕它走。玉哥哥不喜歡，也把我一塊趕回山里才好呢，大家各自清凈清凈！”

　　“茉妹妹，我來問你，你可真心喜歡這一只虎？往日妹妹在的時候，成天不肯理它，也只是喂養(yǎng)的幾個親近些。你若是不喜歡，只放回山里邊去，何苦拘著它。”無玉道。莫茉道:“我不過是初見時喜歡，就是以后不喜歡，也不要把它放了！”

　　這一時，鶴枯趕過來，看這一個陣仗，著實嚇了一跳。無玉道:“茉妹妹喜歡貓兒狗兒，養(yǎng)著我也不管，只是這一只大虎，還是放回山里去罷?！蹦缘糁蹨I，不肯說一句話。無玉喚了一聲鶴枯，鶴枯愣愣應(yīng)了一聲。無玉道:“將那只虎放回山里邊去，別再讓它出來嚇人?！?p>　　“曉得了?！柄Q枯來到大虎身邊，引著大虎往外邊走。無玉瞧也不再瞧一眼莫茉，抱著落雪，轉(zhuǎn)身走了。莫茉看無玉愈走愈遠(yuǎn)，眼淚掉得更兇。閣樓之上的主后瞧了，不禁嘆了一聲。

　　出了那一個場子，落雪抓了抓無玉的袖子，道:“你倒是個狠心的?！睙o玉道:“茉妹妹還小時，也是個乖巧聽話的，只是慣的，養(yǎng)成這樣刁鉆古怪的性子。若不治治，往后不知要生出什么事來。”

　　“你就舍得治了？”落雪笑問道。無玉道:“到底不能讓你受了屈?！甭溲┩崃四X袋，笑了，道:“好家伙，算你念著我一點(diǎn)。”

　　無玉將落雪放在亭里的石凳，一同坐下，淺淺笑道:“你倒說說，我哪個時候不念著你了？”落雪捧著無玉的臉，咧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