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越冷難著
這時候,才睡醒的花南離想起先前落雪的話。落雪說有神仙帶自己回來的?;想x越想越不對,便來瞧一瞧落雪。走進(jìn)里間,見落雪拉著無玉的袖子,二人正笑語?;想x不禁修眉一皺,走過去把落雪拉到身后。
花南離一雙鳳眸冷冷瞧著無玉,冷聲道:“無玉公子,請回罷。”落雪看花南離冷下的臉,撇了撇嘴,道:“師兄,這是神仙,你不要趕他?!?p> “我道是哪一個神仙,原是無玉公子,”花南離冷笑一聲,道:“可惜我?guī)熋萌遣黄鹉銦o玉公子這個神仙。無玉公子還是回罷,若再不走,莫怪我不留情面?!?p> 無玉看一眼花南離,行了一禮,道:“無玉叨擾了?!闭f罷,再瞧落雪一眼,牽唇一笑,轉(zhuǎn)身走了。
落雪欲跑去攔住無玉,卻給花南離拉住了?;想x道:“小兔崽子,你知道什么?就跟個流氓一樣扯著人不放?過后得了罪,看你怎么哭去?”
眼看著無玉走遠(yuǎn)了,落雪吸了吸鼻子,道:“師兄,你干什么拉我?”花南離一聽,更是生氣,這一個落雪竟然還敢念著無玉,嗔道:“怕是要早早地把你帶回南山去,省得在這里栽跟頭。”
“這會子,我不肯走。無玉公子叫我在這里等幾天,會把我落下的東西還回來的?!甭溲┑馈;想x想了想,雨夫人讓落雪拿回落下的東西,想來這東西還是有些重要的。嘆了一聲,道:“那好罷,這幾日就歇下。你只記著,離無玉公子遠(yuǎn)一些?!?p> “我為什么要離無玉公子遠(yuǎn)一些?”落雪不解問道?;想x道:“我要能給你說清楚,早跟你說了。你只管記著就是?!?p> 花南離說罷,轉(zhuǎn)身走了。落雪呆呆愣愣站著,不明所以。
院子里的丫鬟問落雪為什么不穿紅衣裳了,落雪搖了搖頭,道:“別的衣裳也是好的,為什么非得要穿紅衣裳?!?p> 丫鬟打開衣柜,里邊是落雪以為穿過的衣裳,盡是紅衣裳。落雪看了一愣,拿出一套衣裳,看了看。換下這一身白衣裳,穿上了紅衣裳。
“表小姐這會子穿上這衣裳,更好看呢?!毖诀哒f道。落雪來到鏡前,看鏡中一身紅衣的女子,那女子膚白如雪,水眸紅唇,更有傾城之姿,恍若神妃仙子。
落雪來到青瓦檐下,梁間的青鳥喚了幾聲,飛往了天上。落雪看青白的天,驀地覺些恍惚。她忘了許多,連自己以往的樣子也不記得了。
呆站了會,落雪運(yùn)起輕功,飛身而去,來到街上。木然沿街而走,不知該往哪里去。行了些時候,瞧見一個穿著長衫的算命先生。
“先生,你能算命嗎?”落雪來到攤前,道。算命先生瞧一眼落雪,道:“姑娘本已是無命之人,還是走罷,老夫算不清的。”
“先生可否告訴我,什么是無命之人?”落雪問道。算命先生捋了捋花白的長須,道:“姑娘的命已經(jīng)沒了。”
落雪的長睫顫了顫,道:“先生的意思是,我已死過了……”
算命先生但笑不語。落雪明白了大半,道過了謝,給了銀子,轉(zhuǎn)身走了。
但走了些許時候,落雪瞧見一個戲樓子,隱隱聽得里邊嗩吶吹鼓之聲。落雪往里瞧一眼,走了進(jìn)去。
三月之末,桃花落盡。南國皇帝念漢王即墨獨(dú)在孤地一年,又念太后生辰將近,特召回京,大過太后六十生辰。
漢王府的馬車在長街過,惹得人們紛紛注目。路遇藥材堂對門戲樓子。即墨掀開馬車側(cè)簾,看這一座戲樓子,驀地想起那夜的《鳳求凰》,還有一笑傾國傾城又傾華的紅衣之人。
戲樓之上,落雪聽得外邊的嘈雜,來到朱欄前,看得街上行著的漢王府車馬。
即墨見樓上一身紅衣的落雪,晃然一怔,但看清那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不管不顧地飛身而上,來到她面前。他看著她傾城依舊的臉,只是如初見般呆呆傻傻的不知說些什么。
落雪看面前錦衣的公子,他生得劍眉星目,面如冠玉,臨風(fēng)玉樹,清俊逸群??墒?,他卻呆呆看著她,一身掩不住的傻氣。
“傻家伙。”落雪不禁笑道。即墨回了神,道:“落雪姑娘,我回來了?!?p> 落雪一愣,她不知即墨去了哪里。即墨看迷蒙的神色,淡淡笑了,笑意中淡點(diǎn)苦澀,道:“姑娘,你怕是忘了我?!?p> “那,你可恨我?”落雪輕聲問道。
“我……不肯恨你……”即墨低聲說道。即便是因落雪走錯一步,全盤皆散,交兵權(quán),赴西南,苦相思,即墨也未肯恨落雪半分。
“我只怨你,為何一年沒來瞧我一眼?哪怕只遠(yuǎn)遠(yuǎn)看上一眼,我也知足了……”即墨顫聲道。
“傻家伙,我怎么會去瞧你?”落雪牽唇一笑。她都不知以往生了什么事,怎么會記得他?
即墨默了。落雪從未應(yīng)他,她又怎么會去瞧他呢?
“……想看你初相見,心甜意甜。想著你乍別時,山前水前。我怎負(fù)轉(zhuǎn)眼負(fù)盟言?我怎敢忘卻些兒燈邊酒邊?只愁你形單影單。又愁你衾寒枕寒。哭得我哽咽喉干,一似西風(fēng)泣斷猿。”戲樓子里的小伶唱起這一段《玉簪記》,落雪聽了,心神恍惚,猛然想起一身如雪白衣的公子,他淺笑溫然,風(fēng)華但現(xiàn),媲美如日月之華。
落雪想著,腦袋不住地疼起來。不由捂了耳朵,倉皇運(yùn)起輕功,不擇路地逃去。
即墨看落雪一抹殷紅影愈遠(yuǎn),小伶還在唱著,蒼聲悲戚寒心骨,涼風(fēng)亂青絲,指間微冷。
落雪一路飛掠,來到城外才停下來。費(fèi)盡了力氣,癱坐在地上,一雙鳳眸不知為何盈滿了淚水。她呆呆傻傻看著地面,不知在發(fā)什么癡。
推門之聲傳來,一身青僧衣的尼姑拉開尼姑庵的門出來,看門邊呆坐的落雪,辨清她一張傾城面容,識出是江湖上的紅衣妖仙,喚道:“紅衣妖仙?!?p> 落雪抬頭看門前的青衣尼姑,細(xì)看尼姑面容,卻怎么也記不得。落雪忘了,這是鐵繡娘子,當(dāng)年她還同鐵繡娘子一起大鬧涼山寺。
“妖仙,你怕是忘了我了。我是鐵繡娘子?!辫F繡娘子看落雪迷離的神色,笑道。
“鐵繡娘子……”落雪輕聲念著,還是記不得。鐵繡娘子扶落雪起來,道:“你來這里,可是也要絞了頭發(fā)做姑子?”
“我不做姑子。你怎么在這里做姑子?”落雪說著,瞧一身僧衣的鐵繡娘子,尤是不解。
“我不在這里,能在哪里?”鐵繡娘子笑道。想當(dāng)初,鐵繡娘子曾在大雄寶殿前對青陽官人說:“你既入佛門,我便守青燈……空寂長相隨!”如今,青陽官人還在涼山寺,她還做著姑子,日日守青燈。
鐵繡娘子扶著落雪進(jìn)了尼姑庵,來到里邊,坐了下,給落雪倒了一碗茶,道:“這里荒涼成這樣,你怎么來了這里?”
“我自己來的?!甭溲┑馈S挚催@一個尋常的禪房,道:“我怕是要在南山守著一生一世?!?p> 鐵繡娘子道:“我怕是要守著這一個庵一輩子。”
“你可有悔?”落雪問道。鐵繡娘子一笑,道:“我的官人還在涼山寺,我總得陪著他,一生空寂?!?p> 落雪喝下那一碗淡茶,沒有說話。鐵繡娘子亦不語,只靜靜坐著。
呆坐了些時候,鐵繡娘子道:“你回罷,你終究不是待在這里的。”落雪點(diǎn)了頭,起身走了出去。鐵繡娘子送落雪直到尼姑庵門口,道:“若有了緣分,往后能見,亦是好的?!?p> “好的?!甭溲┹p輕答道。紅影一動,身影便消失在了尼姑庵門前。
鐵繡娘子嘆了一聲,輕聲道:“人間情長放過誰,一個一個,放過了誰……”說著,回禪房去了,閉上眼睛,輕輕敲起木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