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子被爺爺開車送進了醫(yī)院,他們不知道這孩子怎么突然發(fā)這么重的燒,只知道那天早上的體溫計直接蹭到了40℃。這種溫度,足以讓一個人的腦子燒壞。
而文子此時已經(jīng)不省人事了。
“這孩子!真的一點都不注意!”爺爺破口大罵,在床邊走來我去。
護士身穿一身雪白的大衣,白色的面罩,很是不滿的看著這個暴躁的老人。
“抱歉,能請你安靜點嗎!先生?”
爺爺想大聲回禮,卻又把聲音止在了口中。他無法在此囂張,這是屬于任何一個人的保護之地。
“好了,少說幾句?!蹦棠虖拈T外走了進來。
護士見到這樣的情形,也就不好多呆了,丟下一句話就走了。
“打完這瓶點滴,請及時叫我們過來換。”
……
“你說這孩子身體怎么這么不行?。俊睜敔斅曇裘黠@小了很多,但依舊不饒人的意思。
奶奶皺著眉頭,異常憤怒,但對于此時的現(xiàn)狀,再怎么樣也表示無力。
“你少說幾句,成不成?”
火焰在安魂之地不停燃燒,難以克制的情緒不知何時就這么平靜下來了,又或者說,不知何時突然使其毀滅。
旁邊病床的一個老人看著報紙,顯得異常和藹輕松。他不用在意這些家長里短,卻顯得惆悵萬分。
文子躺在病床上,已經(jīng)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醒來了?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他夢到自己是一個短暫的生命,在無盡的黑夜,徘徊,無助,苦痛,麻木……突然一切都被染成了空白,這是人間的苦難帶來的空虛,寂寞,寒冷。
他彳亍著,干凈的衣服,在干凈的地面上,無從下腳。他無法干擾這種潔白,但卻想深深記住。
全身感到火熱,像被燒傷致死一樣。這一地的白潔在輕易間被融化,摧毀。
文子恐懼的看著,不敢輕易走動。他等待著什么,卻依舊無法選擇,他徘徊著什么,卻依舊難以踏步。
頃刻間,融化的水變成了淹沒世界的洪水。噴涌的溫泉,帶著地底的熔巖蒸騰世界。
“冷!”
“熱!”
交替的苦痛,互相吞噬。
他跌進了深海,淹沒在無人知曉的地獄。
“我?不?”
他使勁往上游著,灼熱感穿透他的身子,在無限的循環(huán)中,他的頭越來越痛。
“我不想死。”
這人間對文子太不公平,可他在恐懼之余,無非是更長的想念。他想活著,活在這個不幸的人間。
他惺忪的睜開眼睛,看著滿天潔白,這里是哪里?我又該去哪里?他的心很痛。
“奶奶?我在哪?”文子呼喚著這個熟悉的人。
“孩子,你在醫(yī)院,在醫(yī)院?!蹦棠屉p手牽著文子的手,顯得驚喜而又悲哀。
“你什么身體素質(zhì)?這就病倒了?”爺爺看著剛醒來的文子,依舊表現(xiàn)的傲慢與輕蔑。
奶奶怒視著爺爺。
“吵吵吵!滾出去!”
“你對我發(fā)什么火!憑什么發(fā)這個火!”
“你就是個倔石頭!就知道吵!”
“我就知道吵!怎么了!”
“滾出去!”
“醫(yī)院是你開的!你讓我滾出去!”
“滾!”
火焰聲把一身潔白的護士引燃了。“請你們家屬安靜點!如果再這樣,請你們出去!”
“你說我還不愿意呆了!”爺爺滿臉通紅,怒氣沖沖的出去了。走的時候還踹了一下門。
文子被此時的情形嚇了個半死,剛剛還陷入昏迷,此時早已經(jīng)清醒了過來。
旁邊的老人也放下了報紙,看著這一家人鬧劇的情形。在旁邊偷偷的笑著。
但咯咯咯的樣子,卻顯而易見。
護士也被突如其來情形嚇到了,但作為生涯中的自己,無疑是一種態(tài)度。
她回過神來。
“請安靜點!這是醫(yī)院!”
“抱歉抱歉,我家老頭子脾氣不好。抱歉。”奶奶一臉尷尬的笑著,連說了三聲抱歉,好像錯誤都由自己承擔了下來。
護士見沒事可干,就離開了,眼中充滿了厭惡和恐懼。
奶奶看著護士走了,關心起了文子?!昂美?,別管了,餓不餓?需不需要吃點東西?”
文子眼神又開始迷糊不以,頭里面鉆心的疼,顯然沒了胃口。
“不……不餓?!?p> “還是吃點吧?!?p> “真……真不餓?!?p> “吃點!”
說完,奶奶就走了出去,留著迷茫的文子獨自呆在病床上。而旁邊的老人,卻開始不停的咂咂嘴。這種吵鬧和電視一樣刺耳,難聽。
……
……
“來!吃點。”奶奶不知從哪里端了一碗粥,命令似的挖了一勺子,放在文子嘴邊。
“真不喝。”
“必須喝!”
文子沒了辦法,只能硬著頭皮喝了一口。
白色的粥瑟瑟的,在醫(yī)院這種藥味濃烈的地方也不知道什么味,但沒有甜味,咸咸的地方又有點苦,好像是白菜,但卻異常難受。特別在舌頭面前,除了淡,一無所有。
奶奶沒有顧及這么多,依舊這么給文子喝著,不知怎么的,就把一碗粥灌完了。
“你躺一會兒?!?p> 說著,把文子的枕頭放了放,讓他可以平躺著,不會那么難受。
但文子已經(jīng)很難受了,不知何時才能逃離這種苦楚。
他頭暈至極,看一切都是模糊不清。而這種模糊不清,從視覺變成了聽覺,讓一切都顯得十分平靜。
人就是這么奇怪,在吵鬧中無法融入,最終選擇了安靜。而這種安靜卻又顯得不是那么自在,這還真是異類的平常啊。
……
……
就這么難受的活著,文子沒法做出改變,因為他病了。所以他要在醫(yī)院呆著。而這種呆著,每天都要吊著點滴,所以他雪白的手上被打的千穿百孔。臉上更是沒了顏色,消瘦無比。
醫(yī)生還囑咐著他,期間只能喝粥,這種難以下咽的要求,讓他舌頭瑟瑟的苦悶。
以至于出院之前,他無比的興奮。至少能夠看見滿滿的美味,但頓時又沒了胃口。
因為他走的時候,旁邊的老人也走了。老人被蓋上了白布,推出了病房,之后便消失在了長長的過道。
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沒有人來看過他的報紙,也沒有人問過他過的好不好,只知道他就這么靜靜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