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禮物
大年初一,喧鬧的鞭炮聲剛剛消停一會兒,初陽的尖叫聲響徹了郡主府。
“碧芊,你說什么?我沒聽錯吧?”
她滿臉錯愕。
“姐姐,我說我已經(jīng)長大了,不要壓歲錢了,如果姐姐同意,就把玄鷹送給我?!?p> 少女裹在一件嶄新的紅襖里,五官精致得像一個瓷娃娃,卻坦蕩蕩地張口討要一個成年男人當(dāng)做新年禮物。
“咳咳咳……”初陽差點(diǎn)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給你?給你……你干什么?”
沈碧芊沉默了,她只想著把男人討過來,沒想過,把男人討過來之后能干什么。
初陽覺得自己這樣一問更加詭異了,忙換了個說辭,“你才多大呀,一個小丫頭片子,你知道男女之間是怎么回事嗎?”
“姐姐,過了年,我就十四歲了。而且,我怎么不知道?姐姐不也喜歡自己的侍衛(wèi)嗎,我為什么不能喜歡玄鷹呢?”
所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被一語道破心事,初陽愣了。
站在她身旁的楚天奇也愣了。
偏偏沈碧芊拿一雙平靜的眸子看著他們,仿佛相戀相愛是一件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氖虑椤?p> 半晌,初陽才堪堪回過神來,雖然說自家妹妹從來沒有給她索要過什么東西,好不容易開口一次,哪怕是要稀世珍寶,她也不會吝嗇,只是這也太詭異了吧。
是是是,她不該拘泥于形式,即便玄鷹是暗衛(wèi),也不應(yīng)該剝奪他作為一個人基本的七情六欲。
但是……
初陽訕訕地看向楚天奇,“咱們府里有幾個玄鷹?”
楚天奇不明所以地回答,“據(jù)屬下所知,應(yīng)該就只有一個?!?p> 初陽的表情更僵硬了,“所以就是那個永遠(yuǎn)只有一個表情,見誰都耷拉著一張黑臉,基本上不會說話的木頭樁子嗎?”
“姐姐!”沈碧芊忍不住打斷,“玄鷹將軍還是很溫柔的!”
“溫柔?”初陽的嘴角抽了抽,“是我誤解了溫柔這個詞?還是我們說的根本就不是一個人?”
初陽不得不承認(rèn),玄鷹當(dāng)真是最合格的暗衛(wèi),他寡言少語,盡職盡責(zé),簡直堪稱八面風(fēng)吹心不動的典范……
但就因?yàn)檫@樣,她才胃疼好不好~
“郡主,不如屬下去叫玄鷹過來?”
楚天奇漸漸冷靜下來,他也覺得此事有些神異,但這種事情,總得問問當(dāng)事人的意見。
“好吧~”初陽求助地看著他。
楚天奇苦笑,如果玄鷹不答應(yīng),他也沒辦法呀。
不多時,冷峻的青年已然到了。
他屈膝半跪,除了偶爾轉(zhuǎn)動的銳目,跟座雕像也沒什么區(qū)別。
“吶~玄鷹,今日讓你過來,是因?yàn)楸誊酚幸患乱阏f,你你你千萬別著急,慢慢想,等想好了再回答……”
初陽心中糾結(jié),斟酌著用詞。
但是,沈碧芊小姑娘顯然不想這么拖沓。
她徑直走上前去,直白地說道,“玄鷹,我心悅君?!?p> 六個字,嚇得初陽差點(diǎn)沒從主座上掉下來。
楚天奇瞇了瞇眼,因?yàn)樗逦乜吹侥凶拥痛沟挠沂侄溉贿?,青筋暴起?p> 然而,玄鷹沒有看沈碧芊一眼,臉上也沒有絲毫的波動,冷靜地拒絕,“多謝姑娘厚愛,但屬下身領(lǐng)暗衛(wèi)統(tǒng)領(lǐng)一職,不敢有自己的私情?!?p> “郡主已經(jīng)應(yīng)允了我的請求,你跟我在一起之后,可以繼續(xù)做暗衛(wèi),并不影響你保護(hù)郡主,現(xiàn)在我只問你愿不愿意?”
少女直望相盼,眉眼堅(jiān)定,任哪個男人都會為她毫不避諱的熱烈真情而動容。
見玄鷹沉默不語,沈碧芊接著問,“將軍可是已經(jīng)有了心上之人,才不肯答應(yīng)?您盡管直說,碧芊絕不強(qiáng)人所難。”
“沒有!”玄鷹緊咬牙關(guān),從牙縫擠出兩個字,強(qiáng)迫自己狠下心來。
“那將軍可愿試著接受碧芊?”誰知小姑娘毫不氣餒,繼續(xù)爭取。
初陽當(dāng)真是佩服她的勇氣。
玄鷹心如擂鼓,但面上還是一片平靜。
不合時宜的,王上的命令,師父的囑托,連同盡忠職守的誓言一起浮現(xiàn)在腦海。
他認(rèn)命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目光決然。
“屬下沒有心上人,因?yàn)榇松褜⒖ぶ鞣旁谛纳稀!?p> 話語中隱隱似有所指。
初陽倏地一下站起來,“你說什么?!”
怎么突然間扯到她身上來了!
玄鷹恭敬地叩首,“屬下崇慕郡主已久,然知道自己身份低微,不敢有絲毫貪妄之念,能守在郡主身邊已是心滿意足,請郡主恕罪!”
聽聞此言,沈碧芊黯然失色。
她的雙眸發(fā)紅,輕輕一笑,似乎是在嘲諷自己,“姐姐的確勝過碧芊千倍萬倍,玄鷹將軍恕罪,此番是碧芊唐突了?!?p> 說完,她福身一禮,“姐姐,碧芊告退?!?p> 少女就這么安安靜靜地走回去,安安靜靜地流淚,又淺淺一嘆,拂去頰邊的淚水。
初陽御風(fēng)而下,飛身來到男子面前,怒聲一喝,“抬起頭來!”
玄鷹毫不遲疑,抬頭與她對視,一片坦然。
初陽驚疑不定,她的雙眼放射出嚴(yán)厲的寒光,聚靈力于口中,以幻音之術(shù)幽聲發(fā)問。
“玄鷹,你剛剛所說的話是真的?”
“是!”對方絲毫不受其影響,“屬下仰慕公主,但屬下會牢記自己的身份,絕不敢逾越規(guī)矩。”
一雙平靜無波的眼眸,無悲無喜,無愛無恨,似乎這黑衣男子也絲毫沒有感情。
初陽一時看不透他內(nèi)心所想。
“怎么會這樣?”
她慌亂地后退了幾步,正撞在一個寬闊的胸膛上,趕緊揚(yáng)起頭,觀察男人的神情。卻見楚天奇眉目放松,臉色自然,好像并不傷心,也沒有憤怒,才松了一口氣。
“玄鷹,你退下吧,”初陽沉思片刻,說道,“以后,你只管安排好暗衛(wèi)輪班便可,沒有本宮的命令,不許前來正廳,更不要出現(xiàn)在我面前!”
換做平時,男人對自己有什么不該有的心思,初陽自然不會將其留在身邊,但碧芊又對他感情深重,她也不能就這么隨意地把人趕出府去。
玄鷹了然,領(lǐng)命而去。
“其實(shí)他和屬下一樣,都是王君為郡主準(zhǔn)備的鼎器……”
低沉的聲音在初陽頭頂響起。
“但本宮不需要!”初陽果斷地拒絕了,她不想損耗別人的修為來彌補(bǔ)自己經(jīng)脈中的不足,更不愿有除他之外的男人靠近自己。
“所以,郡主就留我一人嗎?”楚天奇微笑著。
“當(dāng)然!”初陽也微微勾了勾唇。
天奇一直是一個意外,一個特殊,他意外地闖進(jìn)自己的生活,又在自己心里占據(jù)了一個誰都不能替代的位置。
她認(rèn)定了,便是一生,便是唯一!
“新的一年開始了,郡主是不是也該送給屬下一個禮物?”
男子展臂將少女困進(jìn)自己懷里,極盡克制又極為熱烈的吻在她唇邊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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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非有必須要做的事,否則楚天奇很少會主動離開正廳。然而,這一次,他剛剛告別了少女,就徑直向外走去。
快出府門的時候,一道冷峻的身影閃現(xiàn)在他面前。
“專門在這里等我嗎?”
楚天奇?zhèn)饶浚辛艘宦暋敖y(tǒng)領(lǐng)”。
“玄鷹統(tǒng)領(lǐng)剛剛對郡主說的那些話,其實(shí)字字句句都是說給我聽的吧?您在告誡我,我楚天奇只是個身份低微的侍衛(wèi),不要妄想癩蛤蟆吃到天鵝肉,對嗎?”
他微笑著,但卻苦澀到讓人心頭發(fā)酸。
玄鷹不愿意回答“是”,又無法否認(rèn)事實(shí),面無表情地說道,“我只能告訴你,你應(yīng)該收斂一點(diǎn),因?yàn)橥跎弦呀?jīng)開始注意你了?!?p> “是嗎?”楚天奇長吁了一口氣。
那些人又要開始行動了嗎?
他輕笑了一聲,“可真是我的榮幸?!?p> 玄鷹的眉頭皺起,問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郡主的男人!”楚天奇斬釘截鐵。
無論他是什么身份,卑賤的棄子也好,井底的爛泥也罷,凌霜只能屬于他,也必須屬于他!
烈風(fēng)呼嘯,男子挺立中庭,他的嘴唇抿得很緊,眼底深處閃動著凜然不屈的光芒,雖然身著深褐色的儉樸衣衫,卻透露著與生俱來的尊貴。
“天奇,我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你……”
玄鷹只留下這句話,便融入了嚴(yán)冬的蕭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