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青澤回公司之后就看見魏子川欲言又止,他把領帶略微扯松,頭也不回:”有事就說?!?p> ”你出差這兩周吧……“魏子川咽了咽口水:”林升身邊,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
何青澤低笑出聲:”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她那么好,有幾個追求者很正常。“
”可這次林升好像也沒明確拒絕?!?p> ”她心軟唄?!皟芍軟]回來,何青澤把電腦打開,桌面也稍微整了整,又重復了一遍:”她心軟,臉皮又薄,肯定不好拒絕得太狠,多半還是什么熟人的朋友,帶著點裙帶關系,她要不好意思說我就去幫她說?!?p> 林升是很愛臉紅,害羞的時候臉紅,生氣的時候臉紅,跟人吵架或是拂人面子別人還沒說什么,自己倒先滿臉漲得通紅起來了。
何青澤都能想象出她滿臉通紅,想拒絕別人又被趕鴨子上架的可憐樣。
他手上動作一頓,終于想起哪里不對了:”她今天早上怎么沒來上班?“
他看著魏子川一臉茫然,就直接從辦公桌上的座機給溫士遠打電話:“感冒了?哦……什么時候的事……就只有今天嗎?”
“夏磊,讓丁逸進來一下?!?p> 第一次因為私事打斷下屬工作,何青澤清了清嗓子,對魏子川說:“你先出去。”
魏子川撇撇嘴,知道這人是魔怔了,一言不發(fā)地退了出去。
丁逸進來就對上何青澤柔和的目光,”你姐姐怎么樣了?“
丁逸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她生病了,昨天晚上沒回家?!?p> 這又涉及到另一件私事了,丁逸嘴唇一張一翕:”我昨晚在女朋友家里過夜。“
何青澤并未留意到丁逸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說出這句話,剛說完就臊得不敢看他,何青澤問道:”那孟言昨天回去了嗎?“
丁逸倒是挺感激他沒就女朋友的事繼續(xù)追問,而是轉(zhuǎn)移了話題,”言姐最近都在出差?!?p> 話音剛落,何青澤就已經(jīng)站起身,理了理衣服,把車鑰匙攥在手里,儼然是要出門的樣子。
丁逸正摸不著頭腦,老板今天怎么一會兒一個主意,一驚一乍的。
”把你們家鑰匙給我,我過去看看?!?p> ??!
”不用了,就是普通感冒,不至于吧……“
丁逸話還沒說完,在何青澤堅定又具威懾力的目光下,嘴里說著不要,身體還是很誠實地掏出了鑰匙。
拿著鑰匙,何青澤一股風似的就卷出去了。
*
林升是昨天夜里著涼的,下班后照例她糾結是應該坐地鐵還是公交,時間雖然已經(jīng)過了下班高峰,但公交太堵地鐵依舊還是太擠,兩相衡量之下還是選擇了相對寬松的公交,至少不用人擠著人。
剛行至一半,淅淅瀝瀝的雨便下下來了,天空烏云密布,雷聲翻滾。林升取下耳機,在這天然的白噪聲中發(fā)了會兒呆,默默期盼著到站的時候雨能停。
“前方到站蕭陽路南段,請要下車的乘客提前做好準備?!?p> 機械的女聲尖銳地穿過雨霧朦朧的濕氣鉆進耳朵里,林升猶豫了片刻,站起身走到車門前。
剛下公交車的人一部分從容不迫地撐起小傘,另一部分一路高歌猛進,奔入雨簾。
林升抱著“反正都要淋濕,還不如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把電腦往托特包的隔層塞了塞,義無反顧地加入了即便沒傘但也從容不迫的陣營。
天氣倒也不算太涼,渾身濕透的林升進門剛準備沖個熱水澡,孟言的視頻就來了,語調(diào)一如既往的高昂:“林升??!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大學時候旁邊那家芙蓉蝦?對,就是你吃太多吃到蛋白質(zhì)過敏還住院的那家!后來不是沒開了嗎,我們找了好多地方都沒找到,結果!我今天又吃到了,比那家還好吃!”
林升坐到小桌子面前,“我不管,你回來的時候必須給我打包帶回來?!?p> “我要坐飛機??!幾個小時怎么給你帶?!”
“那你還給我說,我今天晚上覺都睡不著了,你得負責?!?p> 孟言竟是真的認真思考起帶不帶得回來這個問題了。
林升說:“欸,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公園燈會,攢了好久的錢買的有我們倆名字的畫,埋在福利院后門的土里了,也不知道還能不能挖出來。”
孟言:?不是在說蝦的事嗎?
一個人思維的跳躍總能帶動另一個人的跳躍。
”還有幾個月就要過年了,我算了算等我們?nèi)说哪杲K獎一發(fā),就可以買房了!付個首付絕對沒問題。“一說起買房,孟言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那你跟張少辰的房子怎么辦?“
”等這套買完再存唄,反正也不急著結婚。之前不是都計劃好了么,等我們?nèi)齻€的娘家房子先買好,再工作幾年奮斗到中層了,工資一高再買自己的小房子不就容易多了么。“
林升有一瞬間的恍惚,”自己的家“這是一個聽起來遙遠而又陌生的詞匯,她很少去想也不敢去想。
是不是自己的倒也無所謂,重點是一定要自己裝修,每一磚每一瓦都得是全憑自己心意來的。
愉悅的心情像是石子投入水中一般迅速激蕩開來,林升興奮得快要跳起來:“那我先下幾個裝修app看著,提前看看怎么裝修?!?p> 林升已經(jīng)不記得是過了多久才去洗澡,也不記得熬了多晚才睡了。再次醒來是早上七點,被窩里伸出一只手摸摸索索終于按掉手機上的鬧鐘,林升只覺頭痛欲裂,強行起床怕是要死。她拼著最后一口氣給溫士遠打了個電話請假,溫士遠一聽電話那頭氣若游絲的聲音就忙叫到不必再說了,在家好好休息。
放下手機,她拉開床頭柜的抽屜,找出一粒感冒藥就著床頭的冷水吃下去,翻了個身裹著被子又埋頭大睡。
天氣似是突然又變得很熱,林升獨自一人走在路上,地上的路都被太陽烤得裂開,成了一片蜂巢的形狀。
不知道哪里來的一股力量,支撐著她往前走,水就在眼前了,林升一??诖?,一分錢也沒帶,急得“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邊哭邊罵自己老板怎么還不發(fā)工資。
罵著罵著,眼前的模糊變得清朗,何青澤就站在遠處的樹下,對她笑著:“我這里有好多水,你快過來?!?p> 眼看著何青澤就在前面,可一段一兩百米的路卻怎么也走不動,烈日像火烤一般,林升只覺口干舌燥,快要不行了。
感覺到自己快要死的邊緣,人仿佛身在兩個世界的交會處,不是在這個世界死就是在那個世界活。
林升倏地睜開眼,模模糊糊的影子坐在床邊,拉上的淺色窗簾仍是透進束束光亮,照得人影近乎透明。
她揉了揉眼睛,當人影與夢中的人物漸漸重合時,林升一個激靈,從床上跳起來,差點魂歸西天。
何青澤依然含笑看著林升,沒半點想要解釋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的打算。
林升捂著胸口,平復還在噗噗亂跳的小心臟,抄起床頭柜上的水杯就一頓猛喝,水是溫的。
何青澤靜靜地看著她,林升穿著一條白色的短袖蓬松睡裙,因著剛睡醒,柔順黑亮的發(fā)絲亂糟糟的,稱得一張臉愈發(fā)的小。
水喝得太快,有兩滴晶瑩順著嘴唇滴落,一路往下,滑過白皙緊致的脖頸,何青澤的目光盯著它們,直到鉆進白色蕾絲的衣領里消失不見。
林升一飲而盡,放下水杯時敏銳察覺到何青澤的喉結動了動,她沒好氣地說:“你渴了自己不會倒水喝?都知道給我倒不知道給你自己倒?”
何青澤已經(jīng)習慣了林升在危急時刻反而不撿重點問,而是永遠先說無關緊要的小事。
果然,過了幾秒,就聽見林升啞著嗓子問:“你怎么在我家?”
雖然已經(jīng)把家里各處包括垃圾桶都細細檢查過一遍,但何青澤還是想再確認一下:“你昨天晚上沒喝酒吧?”
“我為什么要喝酒?”林升很是不解。
“誰不知道你是個酒鬼,我是怕你頭孢跟酒一起吃了,所以過來看看?!?p> 林升心里有些復雜,諾諾道:“那倒沒有。”
低著的頭突然抬起,林升驚呼:“差點忘了!我今天中午還約了人吃飯?!?p> 完全沒顧忌旁邊還有另一個大男人在場,林升掀開被子就往下沖。
何青澤看著她火急火燎的樣子就好笑,從早上剛來開始,無論是睡夢中的香甜模樣,亦或是剛起床時迷糊的嬌憨勁兒,甚至是她現(xiàn)在手忙腳亂慌不擇路,她都與職場上那個打扮光鮮的人不同,而是嶄新的另一個新鮮可愛的她。
“都十一點了,來不及赴約我?guī)愠鋈コ燥?。?p> 林升滿嘴都是泡泡,話也說不清楚:”你先走吧,我跟朋友約好的,現(xiàn)在時間還來得及?!?p> 何青澤還是沒走,好整以暇地坐在沙發(fā)上看著林升跑來跑去,忙里忙外。
林升一頭扎進浴室開始洗頭,自然也是無暇顧及何青澤到底走沒走。
吃了藥又狠狠睡了一覺,捂出了一身汗,身體確實松快許多,洗頭洗澡化妝吹頭發(fā)一氣呵成。
林升換好衣服出來的時候何青澤抬手看了一眼手表,只過了半個小時。
她穿了一條頗具設計感的小裙子,外面套了一件酒紅色天鵝絨外套,帶著一片流光娉娉婷婷地走到門口玄關處噴香水,鞋柜旁邊是一面鏡子,林升在放鑰匙的島臺上挑挑揀揀,最后選出一對耳環(huán),對著鏡子把頭發(fā)撩到一邊,側著臉戴耳環(huán)。
何青澤在電梯里看了林升好幾眼,”打扮得這么漂亮是要去見誰?“
林升眨眨眼:”我哪天不漂亮?“
何青澤笑了笑,也沒追問,只是訕訕地央求她告知地址,好讓他開車送她一程。
同樣是在林升家的這幢老破小,何青澤一共來過兩次,上一次和這一次局勢卻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林升能依稀感覺到兩人之間的變化,可這感覺一逝即過,她來不及看清更無法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