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成就回答了一個字。然后，他發(fā)現剛才放在大腿上的褲子，已經全部打完釘了。
他站起身來，準備去再抱一些剪完線的褲子來打釘?？伤l(fā)現在凳子旁邊，剩下的剪完線的褲子并不是很多。
“我又打完一些了。阿姨，你剛才剪線慢了一些哦。”
他就故意說跟工作有關的話。一方面，他想轉移話題，不想再回答剪線阿姨關于讀書的問題。另一方面，他發(fā)現還有很多褲子等著去剪線和打釘，就想提醒剪線阿姨快點。
“我剪得快或者剪得慢，還用你來提醒嗎？”剪線阿姨似乎有些不高興?！按呤裁囱剑瑳]有了剪完線的褲子，你可以拿些沒有剪線的褲子來打釘的嘛?！?p> 此時，查貨阿姨還站在許成的旁邊。她看見剛才放在他大腿上的褲子，已經打完了釘。于是，她又很熱心腸地彎下了腰，用雙手給許成抱了一些，剛才還剩下的已經剪完線的褲子。
“沒事的，小伙子。剪線阿姨就是說話太直，她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查貨阿姨一邊伸手把褲子遞給許成，還一邊安慰著他。同時，她告訴剪線的那人：“你都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和一個小孩子去計較呢？說話就不能和氣一些嗎？”
聽完，剪線阿姨并沒有變得更加生氣。她一邊剪著線，一邊笑了笑。那笑容里，似乎有一絲絲的自責。
“我和你都一起工作快一年了，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比較直。因此，我剛才沒有忍住就說了，但心里并沒有責怪這小伙子的意思。”
剪線阿姨跟查貨阿姨解釋了一下。然后，她又對許成說：“小伙子，你別多想，阿姨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確實，和剪線的人在一些工作了那么久，查貨阿姨是了解她的。剪線阿姨經常是有口無心，她說話常常不過腦子。想到什么之后，不管說了好或不好，她都會馬上就說出來。也是因為如此，她經常都和家里人吵吵鬧鬧，兒子也經常受她的氣。
聽了她們的話，許成的心里感到好受了一些。然而，他冷靜下來后也意識到，剛才他為了急著轉移話題，說話的時候也有些欠考慮。他想到之前，三叔和三嬸經常提醒他，說話之前要多想想?？墒牵坪跤械臅r候，一旦受到了某種刺激而變得沖動，就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查貨阿姨，謝謝你！我沒事的。”許成一邊打著釘，一邊看了看打燙的那邊，發(fā)現有很多褲子都已經燙好了。“查貨阿姨，那邊有褲子可以查貨了，你也去工作吧。早點干完你也好早點下班?！?p> “好的，知道了?！辈樨洶⒁桃部匆姡幸恍┐驙C好的褲子可以查貨了。就在轉身去查貨臺之前，她還開玩笑式的說：“我能不能早點下班，還不得看你們這些前邊的工序，什么時候能完成?！?p> 要等前邊的工序完成后，后邊的工序才能進行，這是很正常的。因此，對于查貨阿姨剛才的話，大家都知道就是一句玩笑話，也就沒有太過于多想。
查貨阿姨回到了查貨臺前，開始工作了起來。而包裝的男子，又站起了身來，似乎準備要離開。
“我先回去了，反正今天晚上又不急著出貨，明天早上我再來包裝?！?p> “平時不管趕不趕貨，只要廠里有貨，你不都是想盡早干完的嗎？”查貨阿姨一邊查著貨，一邊與包裝男子說話。“今晚你怎么現在就想回去了呢？”
“身體有些不舒服，頭有點暈，想回去睡覺了。”說完，包裝男子就走到外邊，騎上電動車離開了。
過了一小會兒，后整組里沒有人講話，大家都在忙著手中的工作。許成突然感覺有些渴了，就拿起保溫杯開始喝水。因為打釘機是靠墻放著的，墻上有一個大大的窗戶，他就正對著窗戶坐著。
一邊喝水，許成一邊看了看窗外。樹兒正在隨風搖擺著，天空中似乎有烏云遮住了月亮的光，天色很暗的。突然，天空中出現一道閃電，緊接著，又發(fā)出一聲響雷。大家突然感覺到，這是要下雨的節(jié)奏啊。
喝了幾口水，許成又把保溫杯放在了，打釘機桌子的中間位置。他又到旁邊去，拿了一些沒有打釘的褲子，回到凳子坐下后，又把褲子放到了他的大腿上。
他一邊打著釘，一邊也關注著窗外的閃電。一時間，他突然覺得今晚的閃電很美。閃電是如此迅速地出現，又那么迅速地消失。一個接著一個，每個閃電出現的時候，外邊的環(huán)境都能看得更加的清晰。來無影去無終，閃電迅速而明亮，這讓他似乎得到了什么啟示。
他喜歡閃電的速度，提醒自己在工作中做事情，要快一些，效率要高一些。他也喜歡閃電的明亮，提醒自己做事要好一些，質量要高一些。
一邊想著，許成的臉上露出了微笑。這笑容里，包含了對苦難的不屑，也有著對未來美好生活的期待。
本以為可以就這樣，在沒有人打擾的情況下，一直打釘到下班。然而，并不是那樣。
“打釘的小伙子，說說話唄。你當初為什么沒有選擇去讀職高呢？”剪線阿姨不知怎么的，又問起了剛才關于讀書的問題。她可能沒有搞明白，剛才許成為什么要轉移話題。她也不明白，這樣的話題可能會讓許成感到尷尬。
然而，就在此時，窗外不僅響了一個雷，還突然下起了大雨。而且窗戶并沒有關閉，一時間里，雷雨聲和機器聲交織在一起，把剪線阿姨本來就不大的聲音，給壓了過去。因此，許成并沒有聽清楚她說了些什么。
“剛才雷雨聲太大了，我沒有聽清楚。你說什么呢？”許成回過頭去看了看。
“你為什么當初不去讀職高呢？”雨聲有些大，剪線阿姨提高了說話的音量?！奥毟呃镆部梢詫W習一門技術，如果學得好，出來后待遇也是不錯的?！?p> 查貨阿姨也聽見了剪線阿姨說的話，她有些驚訝地扭頭看了看許成。她看見許成臉色很平靜，并沒有顯得太過尷尬。于是，她知道許成并沒有受太多的影響，就放心了，繼續(xù)查著手中的牛仔褲。
而許成聽見剪線阿姨的話，其實心里是很不愿意回答的。他突然感覺這剪線的人，怎么這么煩人呢，什么問題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然而，他并沒有顯得生氣與不安，是因為經過了剛才一會兒的時間，他已經知道了剪線阿姨的性子。同時，他現在更多考慮的是，盡快把那些褲子打完釘。并且，他的心里還開始擔心，這么大的雨等會要怎么回去呢？因為他今晚忘記了帶雨傘。
總之，許成現在的心里有別的心事，也就沒有太過于在意剪線阿姨剛才的問話。
“家里沒錢，讀不起職高?！痹S成想了想，還是回答了。他覺得自己本來也沒有什么，也就沒必要那么愛面子了。
剪線阿姨似乎又要接著詢問什么，然而，查貨阿姨突然說話打斷了她。
“好啦。不要再說啦?！辈樨洶⒁虝和Ａ耸种械墓ぷ?，看著剪線阿姨?！岸歼@么晚了，我還想要早點下班呢。你們前面的工序能不能加快一點?！?p> 剪線阿姨扭頭看了看查貨阿姨，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沒有再多說什么了，默默地加快了剪線的速度。
接著，大家都沒有說話了，認真地做著手中的工作。
過了一會兒，許成又有些渴了。于是，他又拿起保溫杯喝了幾口水。把杯子放好后，他看了看時間，發(fā)現已經晚上十二點多了。在這個時間點，之前三叔三嬸帶著他上班的時候，他們都會去買些夜宵。他每次看見夜宵都很開心，吃得也很開心。
突然，許成感覺肚子有些餓了。想要馬上去買夜宵的念頭，在他的腦中突然出現，卻又很快地消失了。一方面，他看了看還剩下的褲子，已經不多了，覺得自己可以堅持到把所有褲子的釘打完后，再去吃點夜宵。另一方面，他發(fā)現其他工序的人，也沒有去買夜宵，他就不好意思一個人去買來吃。
接著，他的心里想著要打釘得快一點。然而，肚子的饑餓和身體的疲乏，讓他想快卻又快不起來。他暫停了一分鐘，活動了一下手腕和胳膊，又做了幾個深呼吸調整了一下。然后，他繼續(xù)開始打釘。
就這樣，一顆又一顆，過了一會兒，時間快到凌晨一點半了。許成看了看周圍，還剩下十多條褲子沒有打釘了。他又做了一個深呼吸，決定一口氣把那些褲子打完釘。于是，他拿起了那些褲子，又干了起來。
很快，他終于把所有的褲子都打完了釘。坐了這么久，他慢慢地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身體的各個關節(jié)，感覺身體就舒服了一些。
他拿起保溫杯，向其它工序的人道了別，然后就向門口走去。他拉起卷簾門，發(fā)現外面仍然下著大雨。他又沒有帶雨傘，這可要怎么回出租屋去呀？
會飛的木舟
冬日的陽光。